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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帮忙办丧事的村民都各自散了,他们没想到丧事办得如此快捷,甚至都没过夜就入土了。不过倒也好理解,因为孩子毕竟没有成年,在风俗习惯上,这种夭折的孩子是不会大办丧事的,不然孩子的魂魄承受不起,反而给他在阴曹地府增加负担。
其他人都走了,除了牛员外的管事,他要跟牛老太夫妻俩商量老先生踢死孩子的事该怎么了结。
很显然,牛员外的管家是得到了牛员外的授意来跟牛老太夫妻商议这件事的。因为老先生是牛员外请的,他惹了麻烦,牛员外不能坐视不理,但是也不愿意直截了当将他送衙门法办。
管家先宽慰了几句节哀顺变之类的话,然后直奔正题。
他斟字酌句道:“我们老爷很同情二老的遭遇,不过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因为这个将老先生送到衙门治罪,那咱们村可就没有人教这帮孩子读书了。两位也知道,咱们村又偏僻又穷,先生都不愿意来。这老先生还是员外央求了好久,才勉强答应来咱们村教书的,拿到的薪酬也很低。因此,老太爷的意思,希望你们二老能够看在这帮可怜的孩子的份上,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牛老太一听这话,顿时把眼瞪起来:“老爷不是安排人到衙门去报官去了吗?难道骗人的?根本就没派人去吗?”
“倒也不是这样,去是去了,不过老爷临时想跟两位商量。如果两位能够高抬贵手,放这老先生一马,那咱们再商量后面该怎么做。这件事若能私下化解,对大家都有好处。没必要搞得大家都没好处。”
牛老太哭着说:“我不管,我只要替我孙儿报仇,一定要让那老贼给我们孙儿抵命。”
管事的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我们老爷也是村里的里正,其实老先生并不是故意要害你孙子。都了解清楚了,是因为你们家牛牛当时不听老先生管教,还把两本书给撕了,老先生爱书如命,觉得牛牛此举是对圣贤的大不敬,这才踢了他一脚。没想到重了些,把他给踢死了。这种事要是闹到衙门去,毕竟是死了人,衙门固然会治老先生的罪,但是要想让老先生替你们孙儿抵命根本不可能,毕竟事出有因。”
牛老太道:“即便抵不了命,那也要将他流放到边塞去充军!方能发泄我心头之恨。若是连这都做不到,那我就到京城去告御状,我不会让我孙儿白白死了的。”
管家叹了口气说:“你难道就不想听听老太爷开出了什么条件?”
牛老太怒气勃发:“我孙儿都死了,有什么东西能把他的命换回来的?你只要能把我孙儿的命换回来,我什么都答应,要不然什么条件都别说,说了我也不会答应的,想让我放过这个老狗,休想!”
管家无可奈何,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牛老汉。
牛老汉摸着花白的胡须一直听着,没开腔,直到这时,他才摇摇头说道:“牛牛他奶奶,你先别着急,先听听牛员外到底怎么个说法。”
牛老太气呼呼道:“也行,那你说吧,老员外准备怎么办?”
管家一听,情况似乎有些转机,马上欣喜的说道:“是这样的,我们老爷说了,如果二老答应放过老先生,那两位以后的生活就由员外郎负责,一日三餐包括生病吃药啥的老太爷全都包了。你们可以住到老太爷的庄里,要是不愿意也可以,到时候叫人给你们送饭送菜。若是不想麻烦,也可以把每次的饭菜折成银钱直接给你们,你们自己开生活。要是二老生病看郎中,开处方抓药的钱全部由我们老爷负担。将来二老百年之后的身后事,也由我们员外亲自承担。若是二老不相信,那也可以跟二老签下合约,找众人作证,如果将来老爷没做到,你们尽可到衙门去告,两位意向如何?”
一听到这话,牛老汉喜出望外,赶紧向牛老太使眼色,示意她可以答应。不料牛老太却咬牙切齿的说道:“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只手遮天吗?这可是一条命啊。我孙儿被那教书的老狗一脚踢死,杀人偿命,你们却想用钱来了结这件事?钱再多,能买回我孙儿的命吗?别说只不过养老送终,就是放坐金山在我面前,我也断然不会答应放这老狗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告到底,哪怕上京城去告御状我都要去。直到看见这老狗得到应有的惩罚,不然我死不瞑目。”
这番话把管家说的涨红着脸,讪讪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地望向牛老汉,希望他劝劝牛老太。
牛老汉咳嗽一声,捋着胡须对老太婆说道:“孙儿他奶奶,你先消消气,别着急,管家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人死不能复生,若是我们只想着给孙儿报仇,错过了眼前的这机会,将来我们真的有一天老了,能吃不能动的,又或者得了重病,无钱医治,岂不是要眼睁睁等死吗?我相信牛员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你说什么?”牛老太瞪眼瞧着丈夫,咬牙狠狠的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已经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了吗?我们怎么都还有几亩薄田,等到将来下不了地了,大不了租出去收点租子,节省一点,加点野菜,也够我们两个过的。至于生病看郎中,那也只能听天由命,若是老天爷不长眼,让我们病倒,看不起郎中了,那就归天就是了。我还正想早点去阴曹地府看看我孙儿,他到底有没有投胎转世,是不是被鬼欺负。你要想活,你活着就是,我是不在乎的。这件事你们只要不把我杀了,我就会闹到底,我的话就这一句。”
牛老太说罢站起身,也不管那管家和牛老汉,蹒跚着迈步走进了里屋,咣当一声将门关上了。
管家尴尬苦笑,对刘老汉摇头,低声说道:“老太太这会子是什么话都听不进的,要不你私下里再劝劝她,啥时劝通了,啥时候便来找我,我们老爷会给你具体谈的,谈妥之后,咱们就签个契约,不会反悔,以后也有个凭证,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管家起身,拱了拱手,迈步走了。
第二天早上管家起来之后,也不见牛老汉他们过来说事,总觉得心头不安,便派了个丫鬟去瞧瞧。
丫鬟出去之后很快又回来了,对管家说道:“牛老汉家是锁着门的,问了隔壁才知道,他们两个今天一大早就去武德县了,要去衙门告状去。”
管事的一听顿时吃了一惊,赶紧吩咐备马,带着两个家丁急匆匆的出了庄园,一路沿着驿道追了去。
追出了十数里路,终于拦到了牛家夫妻两人。管事的翻身下马,陪着笑说:“两位这是要进城里去吗?”
牛老太背上背了个包裹,手里拄了根拐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道:“没错,我们要到衙门去告状。你不替我们告状,我们自己告。”
管家求助的望着牛老汉。
牛老汉苦笑摇头说道:“孩儿他奶奶怎么说都不愿意放弃伸冤,我也没法子,只能由着她。再者说,她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总不能为了钱财而眼睁睁看着孙儿被人害死也不替他申冤。所以…”
管事的苦笑摇头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老爷说了,他也不敢强迫两位接受,不过,老爷得到消息说,县衙知县老爷和主簿兼县尉的卓老爷都下乡去督导各地的春耕去了,恐怕要有些日子才能回的来。县衙只有县丞老爷在主事,但是县丞老爷不懂破案,因此就算报了官,县丞老爷也来不了。他也走不开,只能托人赶紧去告诉县尉老爷,让他赶回来处置。不过据说县尉老爷现在去的地方偏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牛老太冷笑说道:“你说这些话,目的不就是想让我不要去告状吗?我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这个状我告定了。”
“我可从没这么想过,既然两位不相信,那你们尽管自己去瞧瞧,看看我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既然对方执意要告状,管家也不会出手阻拦,立刻翻身上了马,也不看两人,拨转马头,带着两个仆从就往回走去。
牛老汉眼看他们走远,这才对牛老太说:“或许他们说的是真的,县尉老爷不在,是没人管这个案子的。我听说县里面,除了县尉老爷,其他的人都管不了案子的,我们去了也白去,而且呆在县城里面,花的钱如流水一般,我们可经不起这么多折腾。”
刘老太哼了一声说:“他们说的未必是真的,即便是真的,我也要去找县尉老爷,如果县尉老爷不在县城,我就找到他去的地方。当面向他喊冤,让他去替我们牛牛做主。”
眼见没办法说服牛老太,牛老汉只好叹了口气,继续跟着老伴,背着包裹拄着拐杖,蹒跚着脚步往武德县城去。
虽然距离武德县并不远,但两位老人走得太慢,等到城里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不过也正好是这时候到,他们可以直接到衙门去告状,因为这时间衙门已经散衙了。
两人在这之前从来没来过县衙,很是紧张,到门口见到两个衙役,腰里挎着单刀,正在门口说话,不由得更是紧张。
牛老太咬咬牙,终于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来到衙门口,对看门的两个衙役说道:“两位官爷请啦,我们想来报案,有个老先生把我们孙儿给踢死了,村里的里正也不管,我们想找县尉老爷。”
一旁的牛老汉也陪着笑,帮腔说道:“是呀,我们听说县尉老爷,是为民做主的好官,也是破案如神,破了不少案子呢,找到他,就一定能够为我们孙儿伸冤的。”
那些那两个衙役笑了笑说:“你们说的倒也的确是实话,我们县尉大人破案如神,为民做主,不畏强权,连怀州司马都拿下了,有什么冤屈尽管说了,他一定会替你们做主的。”
牛老太和牛老汉实际上并没有听过卓然的破案和为民申冤的故事,只不过他们两个心里都有一种想法,但凡当官的,在人前夸他为民做主,不畏强暴,就绝对不会有错,这种高帽子,是个当官的都愿意带。
没想到听门口的衙役说,这位县尉老爷竟然真是这么做的,连怀州司马都被他拿下了。若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冤屈不能够得到伸张呢?因此牛老太兴奋不已,想不到武德县还真有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赶紧急切的说道:“县尉老爷呢?我能见他吗?我想向他当面告状,求他为我孙儿报仇。”
那衙役却摇头说道:“实在不巧的很,前两天县尉老爷陪着知县老爷到各处去督查春耕的事去了,你知道,县尉老爷如今还兼任我们县的主簿的,而主簿需要管春耕的,所以他就必须要跟着知县老爷下乡去查看。现在衙门里头就只有县丞老爷在,不过他不懂破案,若是单纯如你所说,有人踢死了你的孙儿却没人为你做主的话,我们也可以派人去禀报县尉老爷,让他回来,去处断此事。”
牛老太一听,果然跟牛员外家的管家所说的一样,不由得很是有些失望,便说道:“你且告诉我,县尉老爷去了哪里?我只去找他,当面诉说。”
衙役说道:“山高路远,你们两个一把年纪,路上艰辛,只怕找不到人的。还是好好呆在县城,我们去禀报老爷就是,老爷破案从来神速,不会耽搁时间的。”
牛老太却坚定的摇摇头说:“我想早点见到县尉老爷,要不我们跟你派去的官差大哥一起去见县尉老爷可好?”
衙役点头道:“这样也成啊,既然你们坚持如此,到时我们可以安排一辆车,你们跟着官差坐车前往,这样速度快些。”
牛老太又是千恩万谢。因为可能涉及到命案,所以衙门不敢耽搁,向县丞老爷禀报之后,县丞马上吩咐,派出一辆马车,带着牛老太和牛老汉坐车出发。
这些日子卓然很忙,虽然没有什么大案需要他去侦破,但是已经到了春耕。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春耕可是最要紧的,若是不能够及时的把稻谷种下,那一年可就没什么收成了。所以每到这时,衙门便要派人到各处去督导春耕事宜,并解决春耕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卓然并不擅长这个,但是职责所在,又不能不为,好在户房的司房以及相应的官吏也都跟着来了,而这些人是行家里手,对于整个春耕事宜是不会耽搁的,各种事情处置的井井有条,卓然只需要实地检查,不时勉励一下村民,督促一下当地的里正,让他们切不可耽搁,表一个姿态也就行了。
而知县老爷则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出来游山玩水的好差使,每到一处,必到风景秀丽处去观赏一番,所有的督导工作全都交给了卓然。
这一天,卓然正在田间地头查看用灌溉水,水对帅望天吃饭的庄稼至关重要。虽然新修了不少水利工程,但是若是雨水不足,水就往往会成为村民和各村之间发生纠纷的导火索,这些事情若是处置不当,便会把普通的矛盾激化得异常尖锐,甚至会导致凶案发生。
所以凡是有了矛盾发生的,卓然必然认真询问,尽可能的化解矛盾,以免激化之后不可收拾。
现在他正在处置一件案子,两个村子为了争夺灌溉用水已经好几次争吵,几乎要发生械斗。他正费力的将两边管事的和闹得最凶的人叫到一起做化解工作。这也是春耕要重点解决的问题,而知县老爷是不会做这种细致的矛盾化解工作的,他是掌握全局的人,此刻已经登上高峰,去欣赏无限江山之美了。
卓然正苦口婆心的劝着两边的人,这时有一个捕快大踏步走进来,到他身边,躬身施礼道:“县尉老爷,门外来了一个老头和老婆婆,他们说他们村的一个老先生无故将他们的孙儿拳打脚踢给打死了,而村里的里正又不予理睬,甚至还叫管事的企图收买他们,把这件事私了。两人来找县尉老爷,求您为他们做主。”
卓然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说实话,苦口婆心化解双方不要闹实在不是他的强项,他也没多少兴趣去做这种事,只有破案和处断刑案才是他的本职。
听刚才捕快所说,若真是如此,那这件事可真是令人发指。——将人暴打致死,居然想用钱买通了结此事,这里正也不知道是如何当的,老先生又是怎样的凶徒模样,居然如此对待可怜的孩子。
卓然一扫先前昏昏欲睡,吩咐户房司房带着书吏接手继续化解双方矛盾。而自己则把牛老太和牛老汉请到了隔壁的一间空房,问事情端倪。”
牛老太一见到卓然,明显有些失望,因为卓然太年轻了,也就二十出头,她不知道这么年纪轻轻的一个文弱书生能否真的替他们的孙儿伸冤。
捕快介绍说道:“这位便是县尉老爷,他不畏权贵,为民做主,破了很多棘手的案子,在武德县可是响当当的。”
听了这话,牛老太这才不顾一切的上前跪倒,悲声道:“县尉老爷,我孙儿死的冤枉,您可要替他做主啊。”
刚说到这,牛老太便已经泪流满面,嚎啕大哭。牛老汉也跟着跪倒,求卓然替他们孙儿做主。
卓然让他们起来,又让衙役端来了凳子让他们坐下。问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这才哭泣着把事情经过说了。卓然听完之后点点头,问道:“既然你们的孙儿被老先生拳打脚踢而死,身上必然有伤痕,内脏也可能有破损。不然断不会在短短半天时间便死于非命的,而要想查证这一点,那就必须要进行尸体解剖,也就是开膛破肚,检验出你孙儿真正的死因,是否就是死于老先生的拳脚。若真是如此,本官定然会为你做主。”
这话把牛老太和牛老汉说愣了,相互看了一眼,牛老太说道:“能否不要开膛破肚?我孙儿已经死得很可怜了…”
卓然摆手道:“本官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告诉你们本官将会怎么做。因为查明事实真相,确认真正死因,以及寻找破案线索,这都是本官职权所在。为了达到这目的,本官可以对尸体直接决定进行解剖,不需要苦主的同意。之所以跟你们说一声,只是想告诉你们,让你们有这个准备。你们先前所说,你们孙儿的确是被人殴打致死,已经触犯王法。必须得查清真正死因,将凶犯缉拿归案,这些都是必须的,你们明白了吗?”
牛老汉哭丧着脸,扯了扯牛老太的衣衫,低声说道:“都怪你,非要来告官,现在衙门要将牛牛的尸体开膛破肚检查。牛牛在天之灵也活不顺畅,这可如何是好!”
牛老太咬咬牙道:“我不知道县尉老爷所说的话是否属实,我想去问问知县老爷,若是知县老爷也说是这样,那我们就没有意见。”
卓然说道:“知县老爷不在这,不过他正好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在一处风景秀丽的桃花湾里欣赏风景…,哦,不对,是督导春耕…。你若是想见他,回去路上尽可求见便是。不过咱们得赶时间,破案如救火,耽搁了就有可能会永远破不了案。”
牛老夫妇忙说,一定会尽快的。
于是卓然便吩咐准备车马,即刻返程,前往牛家村。
他们要经过知县老爷所在的桃花庵。知县老爷正在桃花庵中品尝着桃花酒,跟桃花庵主谈论道术,说的眉飞色舞。忽然有衙役进来禀报,说县尉卓大人带着两个前来鸣冤叫屈的老人要求见。
庞知县正兴头上,哪里理会这个,再说他也不懂,便告诉衙役,转告两个老人,一切听从县尉老爷的。
牛老太夫妻只能诺诺连声,哪敢说个不字。
卓然并没有返回县衙,因为那样的话会绕远路,好在他外出都是带着自制的法医勘察箱的,由郭帅背在身上。常见的法医用药也都放在箱子中,包括那不是很清楚的显微镜,因此他不需要返回家中去取,所以当下直接带着牛氏老夫妇径直前往牛家村。
他们来到牛家村时,正好是牛牛的头七。
这之前,牛老太已经给那白发婆婆留下话,若是自己不能及时赶回,便请她再去请净月道观的悠然道长来给孩子做法事。
道长已经请来了,此刻正在牛老太的院子里头七做法事。
一张桌子摆在院子中,一只雄鸡已经被割了脑袋,鲜血绕在桌子四周的泥土上,看着有些瘆人。
小道童没有等那只鸡死透,脖子也没完全割断,便扔到了供桌下。没想到这鸡居然又站了起来,歪着咕咕往外冒血的脑袋,在院子里到处乱跑。吓得那些过来帮忙和瞧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尖叫着往后退,倒是一帮子孩子嘻哈笑着拿石头追打那只还没断气的歪着脖子在院子里到处乱跑的花公鸡。
结果这只公鸡最终是被孩子们用石头给打死的,鲜血撒得院子里到处都是。
盘膝坐在蒲团上的悠然道长腿上放着桃木剑,面前摆着那磨的锃光瓦亮的招魂铃。似乎已经入定,根本不为眼前所动。直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耳边又有人高声嚷着:“县尉老爷查案,闲人回避。”他这才慢慢张开了眼,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闭上了。
院子里瞧热闹的孩子都被撵出院子外去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也都退了出去,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几个老人还关切的围着牛老太问前问后的。
便在这时,刚刚得到了消息的牛员外带着管家,着急忙慌的来到了院子。但是惹下这场大祸的那老先生却没有来,他整个人都几乎要崩溃了,听说县尉老爷亲自来查他的这件案子,被吓得躲在屋里呜呜地哭。牛员外让他跟着来,他却只是哭,也没答应。
卓然并没有直接质问身为里正的牛员外为何要派人企图买通牛老太隐瞒命案。因为事情真相没查清之前,他不想表露自己的想法。免得后面事情查出来不是这么回事会陷于被动。
肇事者教书老先生竟然没有跟来,卓然不禁皱了皱眉。主要责任人都不到场,案子如何查?
没等牛员外说什么,他便吩咐刚赶来的云燕和捕快前往牛员外家去带人,务必要将老先生带来。
牛老太和牛老汉眼见县尉老爷派出衙役去抓老先生,顿时高兴起来,这可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结果,看来这位县尉老爷真的是为民做主的好官。
云燕和南宫鼎带着几个捕快,跟着牛员外的管家来到了刘家宅院。
刚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有慌乱的呼救声,接着便有人拉开院门冲了出来,却是几个神色慌张的丫鬟老妈子。见到云燕和旁边的管家,顿时好像看见了救星,急声道:“不得了啦,管家,那教书老先生死了。”
一时间,管家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燕急声道:“人呢?在哪?”
老妈子还算镇定,指了指侧边月亮门说:“在那,在他自己屋子,上吊死了。”
云燕一阵旋风似的冲进了月亮门,来到屋里,便看见堂屋之上果然悬吊着一个长袍老者,脖子被一条白绫挂在房梁之上。
云燕腾身而起,人在空中,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短剑。一挥手,一声轻响,那白绫应声而断,老者往下坠落。
云燕人在空中,伸出左手,从后面一把抓住了老者衣服,将他提着轻巧的落在地上,顺势将他平放在地。老者身体没有撞击地面,好像睡着了似的。
白绫没有打活套,只是挂在横梁上系住两头,脖颈套进去悬空挂着上吊的。所以云燕能迅速将白绫从他脖颈上取了下来,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让他呼吸顺畅些,然后用手指摸在他的颈侧部,已经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
云燕立刻将手按在老者心脏部位,一股内力缓缓注入,冲击他的心脏。
云燕不知道这方法是否管用,眼下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管事的紧张地站在一旁,扭头问跟进来的老妈子和丫鬟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老先生怎么会上吊?”
一个老妈子苦着脸说:“我们也不知道啊,先前老爷带着人出去的时候,来叫老先生一起去,可老先生死活不肯去。老爷走了之后,我们就听着老先生在屋里哭,嘴里还嘟囔着,但是听不清他在哭什么。后来屋里突然就没声音了,我们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就趴在门缝里往里瞧,便看见他已经吊死在横横梁上。我们撞开门进来,也不知该怎么办,正要冲出去叫人,你们恰好就来了。”
管家跺脚道:“老先生肯定是担心被衙门抓了治罪,丢了读书人的脸面,他是最好面子不过的了,这些天总是长吁短叹,有两次有丫鬟私下跟我说,听到老先生暗地里说,他宁可死也不愿意进衙门,没想到他还真就死了。”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呼的一声,老先生突然出了一口长气,随后鼻孔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这下子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叫道:“活了,他活过来了。”
云燕悬起的一颗这才放了下来,她缓缓将手撤了回来。看来自己的急救还是起到了作用。
主要因为发现及时,而且他用来悬梁的是一条白绫,白绫本来就比较柔软,有一定的弹性,勒在脖子上有一定的宽度,使得脖颈处传输氧气和血液不会立刻完全断绝。而且后颈是提空的,没有绳索勒着,也提供了少许血液通道,使得大脑缺血速度没有那么快,这才给云燕抢救的时机。
眼看着老先生缓缓睁开双眼,管家焦急的蹲下身道:“老先生,你不必如此啊,你是为了管教学生才出的事,官府不会不考虑这些的,你怎么如此想不开呢?”
老先生悠悠然才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听到这话,不尽神情一黯,呜咽的哭了起来说道:“老朽失手把人孩子踢死了,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如今衙门来人抓,老朽是不想活了,为何要救呢?让老朽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说罢,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云燕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怎么能自己就放弃了生命呢?县尉老爷今日只是来调查事情,又不是带你去衙门。事情没弄明白,怎么就说到治罪那一步?先不要多想,好生歇息,我回去禀报县尉老爷,看老爷如何定夺。”
说罢站起身,对管家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屋外。云燕对管家说:“你留下,尽可能宽慰老先生,让他不要再寻短见。”
管家黯然点头:“老先生也是一时情急,他是最顾全脸面的,从没想到有一天会惹人命官司,所以害怕之下才寻了短见。放心吧,捕头,我守在他身边,不会再有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