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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没读过什么书,撇撇嘴道:“不就是月光吗?照到哪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陆员外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道:“我让你有闲心多读读书,你看你,不读书啥都不会。看见个良辰美景,别说吟诗作赋,便连赞两句都找不到词。你瞧瞧今天人家庞太师的那小妾,那才叫一个美。不仅舞跳得美,还懂诗词,会唱庞太师的诗词歌赋。你呢?”
小妾撇了撇嘴说:“我不是小蝶,你也不是庞太师,什么时候你能写诗填词,我就一定做一个小蝶。”
陆员外顿时为之气结,没错,自己只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富商,同样没什么才学,又何必要去苛求自己的小妾成为才女呢?但是人总是这样的,总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不禁叹了口气,放开了小妾的手,双手撑在窗户上,望着远方,不远处便是庞太师他们住的小院子。
庞太师和他随行的上百号人全部都安排在了那内宅里居住,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宰相身边的人那也是高人一等的,所以也都安排在了内宅。
不知道现在庞太师是不是正搂着那千娇百媚的小蝶姑娘在床上,不可能,这应该是不会的。
陆员外很快便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想象,那庞太师看样子已经七十多岁了,一个糟老头,头发花白,走路都颤巍巍的,就那样子,还能办那事吗?陆员外为自己龌龊的念头觉得有些好笑。
忽然,远处传来尖叫声,声音充满了恐怖,穿透院子上空,把陆员外和他的小妾吓得一哆嗦。特别是陆员外,因为他清楚的听到传来声音的方向,竟然就是庞太师所在的院子。
老天爷,可千万不能出任何事情。陆员外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小妾也吃了一惊,赶紧一把抓住了陆员外的胳膊,惊恐万状的说道:“老爷,是谁在叫?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叫,我听听。”
只等了片刻,又是两声尖叫声从远处传来,同样凄厉无比,而且那声音似乎是另外一个人的,有些长了。这一下陆员外终于确认,刚才不是听错了,是的的确确出事了,便说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罢转身就往外跑,却被他小妾从后面一把拉住说道:“老爷,穿衣服,穿了衣服再去。”
陆员外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小衣,如何能以这种样子出现在宰相面前。若是还有宰相的家眷也在,那可就惹下滔天大祸了,因此连忙醒悟赶紧说道:“对对,快,快穿衣服。”
在小妾的服侍之下,陆员外匆匆把外套罩在身上,与此同时小妾也慌慌张张的穿上自己的裙子,这才跟着陆员外朝着庞太师他们的院子飞奔而去。
跑出自己院子,陆员外才发觉脚上的鞋似乎很别扭,低头一瞧,却原来慌乱间穿反了。可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去把它调转过来,一路跑到了庞太师的院子。
陆员外的内宅极大,里面分若干小院落。而且每个院子都是相通的,既没有院门,也没有门房把守。可以一路跑到庞太师他们所在的院子。
刚到门口,就见到从里面跑出来两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慌慌张张的,一边跑还一边哭。陆员外吓了一跳,急声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两个丫鬟已经吓坏了,只是呜呜的哭,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后面一个年迈老妈子稳得住心神,急声道:“不得了啦,姨娘奶奶她…,她被人砍死了。”
陆员外大吃一惊:“怎么回事?谁做的?”
“不知道啊,宰相老爷让我们来跟你说,让你马上去叫王知县过来查案,要立即抓住凶犯,不能让他跑了。”
陆员外连连点头:“好好,我马上让管家去叫王知县,你们马上带我去见庞太师。”说罢,马上回头对身后的小妾说道:“你快去通知管家,赶紧去。”
小妾立即转身去了。陆员外则跟着丫鬟婆子径直到了庞太师所住的小院。庞太师站在廊下,面色铁青,身穿月白色贴身小衣,全是鲜红的血,一双手也都是鲜血,一串血红的脚印,从屋里出来,延伸到他脚下,十分凌乱,显然是他踩出来的。
庞籍在西夏领兵作战,本看惯了战场生死,看惯了血腥,可战死的除了敌人,自己的兵士也都不是他至亲的人,所以对他心灵的震撼远没有这一次强烈。而这一次,他亲眼看见的这之前还千娇百媚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活生生的小妾。一转眼便成了一具死尸,脖颈被人狠狠一刀几乎砍断。那恐怖的场景又怎么是战场死尸所能比拟的呢?
庞籍虽然领兵作战,本身却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身边亲人发生这才惨事,他除了极度伤心和异常愤怒之外,却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声叫着:“来人,快来人…”
当陆员外出现在他面前,诚惶诚恐又满是惊骇的望着他时,庞籍因为愤怒而脸都扭曲了,指着陆员外吼道:“你,你干的好事。说,到底是谁杀死了我的爱妾?”
陆员外一听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若是把谋杀宰相爱妾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那他陆家不仅全家上下,只怕连他的主人都不能幸免,会陪着一起遭罪。
陆员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乱摆着,干嚎着道:“庞太师,小人冤妄啊,小人怎么敢谋害太师的爱妾。小人巴结还来不及呢。一定是贼人潜入所害,小人就算天涯海角也会将那人抓回来,交给太师法办,请太师放心。”
庞太师怒不可遏,抬脚一脚踢在了陆员外的胸膛上。
这陆员外的身体肥胖,两百来斤,而庞太师身材干瘦,又是慌乱之间,这一脚便好像是踢在土堆上,反倒把他弹了回去,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陆员外身子只是晃了晃,他没有被踢伤,心头却好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能感受到庞太师有多么的愤怒。要是把堂堂宰相惹恼了,自己一个卑微的富商,哪里够他一个指头弹的。
陆员外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软,也瘫倒在了地上。
…………
王知县得到消息,连官袍都来不及穿,只是将抓在手上,顾不得让备轿,现在最快的工具当然就是小毛驴,因为如果坐轿子的话,那还得去把轿夫叫起来,可是现在轿夫已经睡了,那就还要等他们穿衣服收拾好,王知县哪等得了这些,他现在恨不得插翅飞过去。
因此赶紧叫侍从把那头毛驴牵出来,骑着毛驴一路狂奔,拼命的甩鞭子,小毛驴一溜烟的往前跑,把几个跟到后面的侍从累得气喘如牛,好在衙门距离陆员外家不算太远,所以还不至于累趴下。
等到小毛驴终于冲到陆员外家门口,王知县跳下毛驴,强作镇定,越是这种大事,就越不能慌。因此赶紧在门口将官袍穿在了身上,可是穿好袍子才想起官帽忘了拿了,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光着脑袋进去了,一边走一边骂几个随从没用,也不知道提醒。
终于冲进陆家大院。门口管家已经等着了,急忙领着王知县来到了后院。
一眼看见宰相一身血污,手撑着走廊立柱站在廊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站得住似的,正在那出神,陆员外匍匐在不远处抽噎着哭。
王知县连忙上前,作揖道:“卑职来迟,请太师见谅,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庞籍慢慢抬头,看见是他,这才将撑着立柱的手收了回来,立柱上赫然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庞籍苦涩的说道:“昨天有点喝多了,感到口渴,先前我夜里醒来,叫小蝶给我端茶。可是叫了两声也没人答应,我就有些奇怪。平素里小蝶睡觉很轻的,别说我叫她,就算我咳嗽两声,她也会起来问我怎么了?要不要喝水之类的?所以我就爬起来到外间。”
“外间很黑,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于是我就到她床边去,她床上帷帐是掀开的,我伸手摇她,她是仰面躺着的,没有动,也没有出声。我上手摸到了一些滑腻的东西,很湿,我吓了一跳,因为她昨天并没有喝什么酒,想着难道是吐了吗?于是我就过去趴在床上摸了摸,只感觉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也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我很吃惊。”
“我想出去把隔壁我夫人丫鬟叫起来,叫她们点个灯看一下到底怎么了。结果刚走了两步我就滑倒了,扑在地板上,两只手滑腻腻的,我爬起来拉开房门出来,接着廊下灯光才发现,我手上,身上全都是血。”
“我大声叫来人。隔壁我夫人丫鬟听到了,提了灯笼跑过来,看见我这样,吓得尖叫。我抢过她手里灯笼,进屋去看,发现我小妾小蝶已经…,已经惨死在床上…,脖子上一道深深…口子,眼睛…,眼睛却还圆圆的睁着…”
说到后面,庞籍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王知县惶恐不安,又不知该如何宽慰,只知道垂手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
片刻后,庞太师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瞧见王知县还傻傻的垂手而立站在一旁,不由怒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缉拿凶手啊!到底是谁杀死了我的爱妾?立刻给我查个水落石出,并将凶犯缉拿归案!快去呀!”
王知县惶恐的后退了两步,连声说是,想了想,又硬着头皮道:“太师,小人对刑案侦破实在是不擅长,不知如何下手,本县县尉也得到通知正赶过来,他是专门负责刑狱的。还有本县的仵作也会赶来验尸,等他们到了…”
“等什么?他们不到你就查不得案吗?你这知县是干什么吃的?除了拿俸禄、喝酒、拍马屁之外你还会什么?老夫的爱妾在你县辖地被人残杀,头都差点被砍断了,你却还在这儿傻傻的站着无所作为,你这样的官谁都可以当,为啥要选你来当啊?老夫就算让吏部随便在你们辖区找个放牛的也能当你的官,让你去放牛去!”
王知县吓得膝盖发软,差点跪倒在地,不住的连连作揖说道:“卑职知罪,卑职这就去勘验,务必尽快将凶犯缉拿归案。”
说罢,王知县抱头鼠窜,一溜烟跑进了现场。
王知县刚进屋子,便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他差点呕吐。当官多年,虽然也遇到不少的命案,可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命案现场,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因为本县所有的命案他基本上全都推给了县尉,由县尉出来现场,他几乎是不到现场来的,即便是有一些必须来的案子,他也是远远的看着,并不会靠近,几乎都是由县尉看完再告诉他。而现在被太师逼着要亲自去现场勘验,所以肚子里一边骂着县尉咋还不来,一边硬着头皮站在血淋淋的屋子门口。鼓起勇气抬眼瞧了过去,这一瞧下了他顿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哆哆嗦嗦的扶住了门框,这才没摔倒。
只见屋里地上全都是血,一串脚印,还有翻滚的痕迹。在床上仰面躺着一具女尸,上身穿着小衣,本来是月白色的,却已经沾满了鲜血。脖颈上有一个巨大的裂口,好像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正阴森地盯着他笑。被子上、床单上、床铺侧面,到处都是血。
他简直惊呆了,他都不知道一个人居然能流出这么多鲜血来。
他想过去查看,可是挪不动腿,只能扶着门框,颤巍巍的站着,又不敢回身,好像身后有庞太师死死的盯着他似的。事实上庞太师并不在门外。
他索性盯着地面,感觉好一些。因为虽然地上有血,但至少没有尸体。他很快发现,地面有一把菜刀,就在床边不远处的地上。菜刀上也全都是血,菜刀的刀把上有一个血淋淋的手印,不由心头一喜。
他虽然没有到亲自侦破过命案,但是审过不少命案,也接触了不少相应的证据,有一些案子就是发现现场有带血手印的凶器,通过比对手印的大小确定嫌犯是不是凶手。
中国古代对于不识字的人,画押就是盖手印,而不是盖指纹,而手印是有大小肥瘦和各关节长短的不同的,对这些主要特征也可以进行粗略比对,从而认定是否同一。
如果能够在凶器刀柄上提取到凶犯留下的掌印的话,那将是破案至关重要的证据,根据这个证据,完全有可能将凶犯缉拿归案。
因为这地方是王知县亲自安排的,他进行过查看,这是陆家大院的内宅。内宅与外宅之间有很高的围墙,只有一个门可以进出。内宅陆家的家眷也就二十来号人。另外就是庞太师一行人,包括他的随从挑夫什么的,所有人加起来也就一百来人,从一百多人中寻找凶犯,范围还是很小的,更何况还有手印,只要把所有人的手印都提取了,挨个比对,一定能找出凶犯。
王知县为自己的发现激动起来,一颗心也在怦怦乱跳,难道老天爷真的眷顾自己,让自己有一个在太师面前露脸的机会吗?要是自己根据这血手印,能够亲自抓到凶犯,那庞太师一定对自己刮目相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他便激动不已,强行按耐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四周看看附近并没有其他人。因为陆员外知道事情重大,已经下令谁也不许靠近,并且不许随意走动,全部都要在自己屋里等着官府来查,谁要是敢乱走或者离开宅院,便会被认为是畏罪潜逃。正因为陆员外的这个简单有效明确的命令,使得现场得到了很好的保护,没有遭受什么破坏。
于是王知县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地上的血迹,来到了那柄菜刀前,低头看了看。
这下看得更清楚了,菜刀的刀柄上真的是一个清晰的手印,是手握刀子时手上的血粘上去的。王知县的心跳的越发的急促起来,他的脑袋里迅速转动着,心想,这东西可不能让县尉看见,不然县尉根据这东西马上破案,那这功劳可就被他分去了。
于是他四下里看了看,发现窗下面的茶几上一个放针线的筐子里头有一块布,是刚刚起头的一个刺绣手帕,上面画的有梅花的图案,才绣了两朵梅花,其他的还没开始绣。便过去将那小块刺绣手帕取了来,包住了那柄菜刀,解开官袍放进了怀里,又把官袍扣好,现在他胸有成竹了,不尽长舒了口气。便在这时,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气喘吁吁的来到门口,慌里慌张的说道:“知县大人,卑职来迟,实在抱歉,卑职这就查看现场。”
王知县抬头一瞧,正是本县的县尉,心中暗自感到侥幸,这时间拿捏刚好,自己刚刚把东西藏好他就到了。要不然被他看见,这功劳可就不能由自己独揽了。当下他迈步走了出来,不留神踩到了血泊之中上,那血泊已经呈暗红色了,但是依旧很滑腻,王知县的这一脚差点摔倒,幸亏县尉见机得快,抢先拉住了他。
稳了稳心神后王知县说道:“这个案子,庞太师已经作了要求,让本官亲自负责勘验,所以你可以不管了,回家睡觉去吧,将捕头和仵作叫来,本官有吩咐。”
县尉呆了一呆,有点难以置信地望向王知县,一时没回过神来。
这之前,但凡是命案,知县是全都推到他身上的,根本不插手,而现在他却要亲自侦破此案。对于县尉来说,这当然是件大好事。
这案子涉及到庞太师爱妾被杀,若是真破不了,庞太师非得暴跳如雷不可。自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种事情那是避之不及的。不过县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知县是出言讥讽于他,因此只是紧张的望着王知县,没有应答。
王知县又哼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鼻孔朝天,翻着白眼,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说道:“怎么?莫非你不愿意让本官侦破此案?”
“不不,卑职不敢,卑职听从知县大人的安排,卑职这就告退。若是知县大人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卑职随时恭候。”
县尉当真是心花怒放,能够推掉这棘手的山芋,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他着实有些不明白,怎么一向怕事的知县这一次却抢着揽这件并不是什么好事的事情。眼见王知县说的是真的,而且好像很害怕自己跟他抢功劳似的,这才松了口气。对县尉来说,他是不愿意要这种功劳的,特别是在知县有意要独占功劳的情况下,他是宁可独善其身,也不愿意惹麻烦的。因此忙不迭的连声道歉,快步退了出去,笑逐颜开回家去了。
等他走远了,王知县的嘴角才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迈步走到廊下。等了片刻,从外面又冲进来了本县的捕头和几个仵作,也都是买跑得满头大汗的。
毕竟现在是深夜,都各自在家睡觉,这捕头今日也不当差,但是当差的捕头巡街去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在哪儿,所以就只能把没当差的捕头叫来了。
这两人听说这案子由知县老爷亲自查办,都是很惊讶,脸上又满是敬佩。毕竟知县老爷亲自查案还真不多见,特别是本县老爷从未有过。不过也好理解,这案子听说涉及到前宰相小妾被杀,那可是不得了的大案。由知县老爷亲自来查,才显出对此案子的重视。
等众人都到了,王知县对两个仵作道:“你们进去验尸和勘查现场,把结果给我。”
两人赶紧答应,提着灯笼进屋查看去了。
老仵作对身后的小仵作低声道:“我还以为老爷要亲自检查呢。”
“想必是为了在太师面前出个风头,不过知县大老爷这也太冒险了。万一案子破不了,那岂不是自讨没趣,反而还会惹得庞太师不高兴吗?难道是知县老爷已经锁定了作案的人,知道能抓到罪犯,所以这才不让县尉老爷插手,亲自查办此案吗?”
老仵作摇头:“说不准啊,若是当场抓获罪犯那还好办。若不是,这怎么都是有风险的,知县老爷这个险也冒得太大了,其实只要案件能侦破,一大半的功劳还是他的。”
小仵作说:“能破案当然最好了,可是万一…”
老仵作在他的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说:“万一你个头,少扯那些,干活要紧。要是耽误了正事,就别想在衙门中混了。”
小仵作连声答应,开始勘验现场。
王知县把捕头叫过来道:“你去将整个内宅所有人的手印全部都给我取了送来,本官要查验。”
捕头一听,不由又惊又喜说道:“原来知县大老爷也懂这种法门啊。”
“什么法门?”
“比对手印啊,小人听说武德县的县尉卓然卓大人就有这能耐,已经四处扬名了。上次他侦破了一个连环奸杀案,其中就有比对手印的法门,官府和衙门的公告都说了。小人还以为只有卓大人才有这等本事,却想不到,咱们的大老爷同样不差于他,也有这本事呢。”
王知县也听说过,这案子是皇帝御批通传全国各衙门的,所以影响很大,公文中总结的主要破案手法就是比对手印。
在总结卓然的破案方法时,草拟公文的书吏并不懂卓然的指纹比对,把它理解为比对手掌大小胖瘦和长短的比对手掌。因此这个以前侦破中不是很被人看重的侦破技巧,因为御批公文中被提及,得到了很多人的注意,当然其中就有王知县。
王知县呵呵的笑着点头,现在听到捕头将自己跟擅长破案的卓然相提并论,让王知县有些飘飘然来。腆着肚子说道:“雕虫小技而已,谁不会嘛。赶紧的去取手印来,内宅上下一个都不许遗漏。”
捕头赶紧答应,正要往外跑,忽然又想起一事,小心翼翼道:“庞太师他们家人是不是也要提取掌印呢?”
王知县差点一脚踢过去,怒道:“放屁,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啊,敢去提庞太师家人的手印,你还不如自己把脑袋切了,免得人家动手。”
捕头尴尬的笑了笑说:“小的明白了。”说罢便匆忙跑去带人去取掌纹去了。
王知县在门口转了几个圈,眼见屋里头仵作在忙着勘验,而捕头又跑去提取掌印去了,他一时间无所事事。忽的眼珠一转,便赶紧跑去找庞太师。
他来到原先庞太师所在的廊下却没见到人,正东张西望,看到远处陆员外正耷拉个脑袋,没精打采的站在哪儿,赶紧快步过去说道:“你在在干嘛呢?庞太师呢?”
陆员外见到是他,赶紧换了个笑脸说道:“庞太师已经安置在了小人的屋子里休息,他受了惊吓,夫人和孩子正在他身边宽慰他,我就候在外头呢。”
“算你识相,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本官会尽快抓到凶犯,只要凶犯抓到了,庞太师就不会生气了,反而还会赞叹我们做事快捷的。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假如这个凶犯是你们家的人,那…”
王陆员外吓得噗通一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因为这件事发生在他们的内宅,傻子都会想到肯定会与他们家人有关,他们家的人也是嫌疑最大的。因此要抓来顶罪的话,第一个就是他们家的人。现在王知县直截了当把事说了,他心中仅存的最后的侥幸也被捏了个粉碎。”
王知县瞧着他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就算是你家的人,这关系也不太差,大不了花点钱打点一下,应该不会连累到你的。”
“多谢老爷。”
这陆员外的心头顿生希望,赶紧爬起来,左右看了看,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塞到王知县的手心说道:“知县老爷,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这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感激不尽,来日另有重谢。”
王知县心领神会,先前说那番话,目的就在于此。便将了将那锭黄金在手里捏了捏,足足有五两,心里乐开了花。顺手将它塞进了怀里,然后挥了挥手说:“放心吧,一切有我。”
随后踱着方步,来到了陆员外的屋子前,听到里面有呜呜的哭泣声,是女人的,好像是庞夫人因为害怕在哭泣。而又有两个年轻女子的哭泣声,应该是庞太师的女儿或者儿媳什么的。
有女眷在场,这王知县当然不敢擅自闯进去。可是房门外又没有人给他通报,于是便重重咳嗽了一声,自己高声道:“庞太师,卑职有事禀报。”
屋里哭声很快便消失了,接着就听到了脚步声,几个女子应该是已经避让到了里屋。随后听到里面庞太师用沙哑的声音说:“进来吧。”
王知县这才整了整衣袍,想用手扶一扶官帽,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先前慌乱间竟然忘了戴帽子,只好捋了捋头发,踱着方步走进了屋里,快步来到庞太师面前,躬身一礼道:“太师受惊了。”
“废话少说,案子有什么进展?凶手抓到没有?”
“卑职正是为此事而来。已经有了重大发现,卑职有自信天亮之前便能查出真凶,并将其缉拿归案。因此特来给太师您禀报一声,免得您太过担忧了。”
庞太师一听这话,不禁眉毛一挑,瞧了他一眼:“哦?天亮之前抓到真凶?你竟有如此本事?好,你要真的天亮前破了案。老朽不仅不会怪你,还会提拔于你。”
王知县一听不由心花怒放,赶紧又连连作揖说道:“多谢太师提携,卑职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行了,你还没破案呢,破了再说。我也不想听你找到了什么线索,——我不问过程,我只要结果。天亮前你把凶犯给我带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恶人,又为什么原因要杀死我的爱妾。快去吧。”
王知县本来还想再显摆一下的,但是庞太师显然并不想跟他多说。毕竟在他没破案前,说再多都是废话。于是王知县赶紧拱手告辞,退了出来。到了外面,摸着下巴想了片刻,又来到了现场。
见两个仵作忙着填写尸格,王知县咳嗽一声道:“怎么样?有眉目没有?弄好了没有?”
仵作赶紧拔腿过来拱道:“已经勘验完了,经过勘验,死者周身只有一处伤口,就在脖颈处,是被人用力砍了一刀,砍断了大半个脖子。说明这人力气很大,或者仇恨很深。而且这一刀干脆利落,大半个脖子都被砍断了,但是现场却没有找到凶器,估计凶器已经被凶手带走了。另外,现场也没有发现破窗而入的痕迹,窗户都是关的好好的。”
听到这里,王知县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你们查验了没有,是否有被强暴的痕迹?”
“查验了,并没有发现有被强暴的痕迹,也没有发现有同房的痕迹。死者穿着的贴身小衣和亵裤都很整齐,所以应该不是奸杀。”
“现场有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的东西?”
“也没有,死者左手腕戴着一枚质地绝佳的玉镯,依旧好端端的在手上,并没有丢失。另外,桌上死者睡觉时脱下的首饰都价格不菲,都好端端的放在原处没动,可见凶手也不是为财而来…”
王知县冷哼一声:“这些用你来教本官吗?你就把你勘验现场发现的告诉本官就行了,什么时候本官问过你如何分析这个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