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广州

楼边初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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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理。苏央松了口气。

    “你现在这个年纪,好好读书就行了,干嘛搞得人家不停追你。”他抬头瞄了一眼苏央的校服:“呦,好学校,上个月月考多少分?”

    “632,年级第一。”苏央这会儿是没了防备,把两条腿伸直,靠着后面的木箱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多木箱子堆叠在一起,除此之外也看不出用途:“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旧厂房而已。放心,他们进不来,我们刚刚进的那条路有施工标志。”

    苏央刚刚没有仔细看,这会儿装作了解的样子点了点头。苏央扭头看着旁边人,一时也无话。

    镜头慢慢拉远,只能看见两个人你一嘴我一舌地在说话,好像把长久以来的心事都诉与人听。镜头又拉到厂房外,栾芯的裤子上还黏着腐烂香蕉的味道,走在旁边的人都离她远远的。她皱起眉头,眼神都凌厉了起来:“怎么橡胶到这儿就没了,人去哪儿了?”

    那边摄像头集中火力拍着搜寻的镜头,躺在地上聊天的两个人保持着持续说话的状态等镜头的抓拍。表面是在诉说自己的人生经历,实际易城:“今年没回家过年?”

    “啊?”孟阡仟还以为这是剧里面的内容,这会儿搜肠刮肚回忆着台词,才想起故事的时间背景现在还在九月。她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便低下了头:“不回了,反正没几天。”

    “知道导演怎么评价你的吗?”

    孟阡仟没有接话,显然是在等他说下去:“情绪好,出戏慢。很有故事。”

    “试戏那天我也在。当时试的就是这一段吧,你可把老陆都看哭了。导演、编剧、制片方、投资方,当场敲定。后来又说有老总的女儿要来拍戏,让你晚几天进组,其实这个戏份也是一直给你留着的。他们当时对你的评价——很有感染力。”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演戏最有感染力吗?”

    “经历过的,有创伤的,会痛的,会在深夜想起来哭的。”

    那边导演大喊了一声卡,易城站起来,走远要去换衣服。他今天下午还有一个采访,经纪人已经等在那边。孟阡仟看着易城远去的背影,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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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亦然,快点理包,别在那儿墨迹墨迹墨迹了!”宋妈妈站在客厅里,中气十足地吼她。宋亦然耷拉着脑袋坐在床上,长头发全都垂下来,把她的脸挡得一干二净。她起床还带着怨气,嗯啊了两声,懊恼地回吼:“知道了!”

    两家人家喜欢一起出去旅游也不是第一年,后来敲定了,冯昧妈妈在广州买了一个大别墅,每年春节大家都会过去住几天。坏就坏在冯昧今年订的机票是早上的航班。爸爸妈妈年纪大了生物钟本来就早,六点钟就起来了,理包速度也快,这会儿已经叉着腰开始对宋亦然进行连环攻击了。可她,昨天夜里三点还没睡着。

    冯昧打来电话:“小公主,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她怒吼,一边垂下手机。行李箱里的东西本来就是春节回家备的,衣物差不多齐全,她也没有那闲心思再翻找一遍。化妆台上的口红、粉饼、睫毛膏一溜烟儿放进包里,她用手抓起电话止不住牢骚:“你航班订这么早干嘛啊……我昨天晚上又失眠了,困死我了,我妈七点钟就开始不停地找办法叫我起床,苦啊……”

    宋亦然妈妈从房门口探出头:“宋亦然,你从小到大每次有事儿就把责任推到冯昧身上去,你倒是自己订机票啊?别人订了机票你还起不来,我觉得你就是作……”

    年纪大了,话是越来越多。宋亦然叹了口气,把手机扔给自家妈妈,就听到她的口气温柔了起来:“你到啦?呦,那我们马上下来……不用呀,你妹妹可以拿下来的,也没有多少东西……哦,好的好的,护照拿了呀,身份证也拿了,嗯嗯,好。”

    宋亦然提着自己的箱子走到客厅,看着地上堆着的两个28寸的大行李箱和一个双肩包,想起妈妈刚挂下海口让自己拿下楼,脸色都变了:“你们两个带这么多?”

    她手里的箱子是22寸的,里面还留着不少空。

    妈妈说:“你爸爸的行李箱还在房间里。”

    “?”宋亦然眼里充满探究的渴求:“妈你带了什么?”

    “我们去两周,我带了七件毛衣,两件羽绒服,七条裤子,七件汗衫……哦对,还带了两条裙子,一双拖鞋,一双雪地靴,三条围巾,三套睡衣。还有电熨斗。”

    “妈你带这么多干嘛?我们可以洗衣服啊?”

    “万一洗不干呢?这孩子,未雨绸缪懂不懂?多带点总归没错的。”

    “那你还带了什么?”

    “那可多了。餐巾纸我带了好几大包,伞、雨披、垃圾袋、针线包、颈枕、洗衣袋、衣架、挂衣绳,几袋方便面,什么手机、平板、充电宝、数据线、转化插头、照相机……双肩包里面还有感冒药、过敏药、止泻药、助消化药、退烧贴,我准备可充分了。”

    “妈,那房子里……啊,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宋亦然懒得和她折腾,反正也是干妈的房子,多带点东西摊得开一点就是了:“下楼吧,我爸呢?”

    “来了。”爸爸从后房间里拿着箱子出来了。宋亦然一看,和自己一样的22寸,总算松了口气。爸爸还在说:“我都不用这么大的箱子,里面好多地方没放东西呢。”

    英雄所见略同,她对爸爸竖起了大拇指。妈妈一个白眼,拖了一个行李箱出去,留宋亦然和爸爸在后面拖着箱子背着包,模样搞笑。一下楼,冯昧都惊了:“你不是出门带东西很少吗?怎么这次,两个行李箱还带一个双肩包?”

    “搞清楚,是后面这位女士比较能装。”

    陆缶然因为有七人座的车,被拉过来当了他们去机场路上的司机。一个礼拜被使唤两次,少爷都快无语了:“大哥,我现在是总经理,你一个礼拜拉我出来开车,两次,有没有搞错?油费也不给,出去玩也不带我,出场费麻烦结一下行不行!”

    “我平时在公司都不自己开车,到这儿来给你当司机?”

    “哥们。”冯昧拿下手机,把手搭在车门边:“你这车一年开几次?”

    “再不开就烂地库了,我,给你创造使用机会——感谢我吧。”冯昧说完还随手拍了拍车子的前沿,宋亦然坐在后座看着,心里就升起了一个字:欠。

    一路上再没人说话,宋亦然昏昏沉沉枕着妈妈的肩膀,很快睡着。

    到机场,妈妈把她摇醒:“走吧,下车。”

    冯昧一个人跑上跑下地带他们过安检、托运行李,宋亦然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眯着眼睛。妈妈兴高采烈地刷着电视剧,还叫她过来一起看,她眯起眼睛,是易城前年主演的一个心理医生有关的剧,最近不知怎么又火了起来。烦躁,她微皱眉角又要睡。

    “亦然,登机了,醒醒。”

    “好。”她沙哑着嗓子微眯开眼。妈妈开着手机在追综艺,爸爸又在刷不知道什么的微博,冯昧——此刻他凑得离自己特别近,然后伸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又发烧了。”

    “没事,吃片药就行了。”她从双肩包里拿出一盒东西,看都不看就拿起一片塞嘴里,冯昧制止:“半粒姐姐,有没有常识?一粒下去你飞机上都醒不过来了。”皱眉:“亦然,要不过两天再去?你脸都白了,等会儿飞机颠簸一下,你就更难受了。”

    细声细气地在她耳边苦口婆心地说着,宋亦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坐直身子,望着爸妈并排坐在椅子上偶尔交流两句的身影说:“我们一年到头都这么忙,能和爸妈一起出去就这几天功夫了。我下下周还有会要开,之后还有方案,计划都很充实了……别调了,就这样吧,等到了广州以后我睡一觉养养精神,明天就没事了。”

    冯昧拗不过他。机场广播提示可以开始登机,他背起宋亦然旁边椅子上的双肩包,拉起女孩子:“坚持一下小公主,还有两个小时哦,请你搀稳扶好……”

    “淘气。”宋亦然浅笑着拍上他的手掌,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就算看到此情此景,四位在场长辈一点异样的神色都没有显露出来,只有冯昧爸爸小小问了一句:“然然不舒服吗?”

    “对,发烧了。”

    “要不要紧要不要紧?宋亦然我说你不省心你还不信,让你多穿点衣服平常多喝热水三餐准时规律,你哪一点听进去了?身体不好,别的方面再好有什么用啊?一个冬天发烧两次了,体质越来越虚了,你有空立马去医院查查我跟你说,工作狂了现在……”

    “你凶亦然干嘛,你真是的。”冯昧妈妈轻拍了一下宋亦然妈妈的手臂,有些不满:“亦然还不让人省心?我跟你讲你家闺女好的不行,从小我就喜欢,我从小看她长到这么大的,成绩、人缘样样第一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然然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说她组撒啦?”

    两位妈妈吵得她头疼,宋亦然有意识地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冯昧愣了一下,立马会意,脚步也提起速来。检了票上机,买的时候是两两一组的靠窗座位,冯昧和宋亦然自然而然地做到一起。宋亦然喜爱邻着窗坐,这样窗外的云彩、天际也都能落入眼中,偶尔上升途中,还能看到逐渐渺小的楼房,别有风味。

    冯昧摸索着包,很快拿出口香糖和话梅捏在手里,问她要哪一个。宋亦然思索了一下:“橙皮吧。”

    又酸又甜,她一边嚼着一边听广播里传来乘务员的讲话声音。冯昧把小桌子收起来,乘务员和他们擦肩而过,而那一刻宋亦然不自觉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好像是头晕到了极致像是脑袋要裂开,又好像是飞行前常有的仪式。

    她不喜欢坐飞机,是真的。

    过了一会儿,宋亦然:“冯昧,我耳鸣了。”

    眼罩突然被拉下来,冯昧的头发被顶出了一个角,看向她又多了无奈,心知女孩是在撒娇,也就由着她:“张嘴,深呼吸——要不要嚼个口香糖?或者,我陪你聊聊?”

    宋亦然身子往下靠了些,懒散地一笑。刚去美国的时候宋亦然情绪不稳定,那次奶奶过世,处理完国内的事情是她一个人回去的。冯昧给她打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声音萎靡压抑。他问,她只说:“耳鸣了,有点难受。”

    宋亦然那时候是真的耳鸣了,但也没难受到那个地步。冯昧在那头也无声,宋亦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人轻微的呼吸声,慢慢平静下来。她后来挂了电话,为没说一言。

    坐飞机的时候她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早年晕机、耳鸣,坐多了就没感觉了。

    耳鸣的说法后来慢慢慢慢挂起在嘴边,真假已经无差辨别,但积压在心里的那些隐秘无常的事情远比气压冲击耳膜的滋味难受百倍。已经习惯什么都不与人言的宋亦然只想自己年纪大了心里再藏不住事,原先内敛这么多年的情绪奔涌出来,才发现诉说原来可以更快的解脱。

    她往后靠靠,看着外边:云朵朵地簇拥过来,白色一片。

    “冯昧,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