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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复也想吐,但他好歹强自忍住了。只是喉咙一阵发紧,于是他只好不断的喝水。
身上的箭匣已经被他给射空了,他在跟那些亡命的山贼作战的过程中才意识到,有一个能够远远的把敌人消灭在进攻道路上的武器是多么的重要。
他的押正也是个挺有本事的汉子,如今他的人头正死不瞑目的看着自己。
搀起两条腿还在打哆嗦的唐宁,齐复一脸苍白的说道:“姐夫,咱们,咱们先下山吧。”
唐宁抬起手道:“赶紧下山……这地方……呕……”
刘令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他手中长枪已经满是鲜血。见唐宁这般模样,出奇的并未对唐宁冷嘲热讽,而是只嗤笑了一声,就抬腿往山下走去。
阿灰跟在他身后,到了唐宁身边就停下来了,用鼻子顶唐宁的脑袋两条前蹄不停的刨动,这块地方看来让它感到非常不安。
周怀忙着给一众厢兵将领分配任务,没时间搭理唐宁。于是唐宁便被齐复搀着下了山。
受伤的士兵被背在另一名士兵的背上,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也在陆陆续续的往山下走。
下山之后,就被运往伤兵营去。
齐献瑜忙的厉害,军中金疮医一共就七个人,其余几十个大夫都是什么折伤医、兽医之类的,其中有好多还都是只知道一两个方子的江湖郎中。
但伤兵却很多,陆陆续续的运下来有好几百个了,一个个的都需要上药包扎,齐献瑜实在是忙不过来。
唐宁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下了山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跑到伤兵营里面来帮忙。
药材不够,唐宁就拿了之前汤泉镇镇民送的酒往伤兵的伤口上涂,用来消毒。
但伤兵却不乐意,连忙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止住唐宁道:“督运使大人,这好酒可莫要浪费了,您把它往俺的伤口上洒,还不如给俺喝了。”
附近并排躺着的几个伤兵也都咧着嘴看向唐宁,眼中写满了‘想喝’二字。
唐宁翻了个白眼道:“这东西是拿来救你们命的,你们还想喝?要酒还是要命?”
一个胸口被划了一刀的家伙躺在褥子上哼哼唧唧的说道:“这烂命一条,要不要都没卵子用。还不如换点酒喝,死了也值了。”
其余众伤兵纷纷附和,唐宁一看这情况不对,不拿出点督运使的威严是不成了。于是站起身怒道:“吵什么吵?你们想换,老子还不答应呢!
谁说你们是烂命一条了?一个个都是好汉,这一次大祁山之战,要不是你们作战勇猛,咱们哪能取胜啊?
而且你们知道不,转运使大人说了,今天晚上就开庆功宴。酒水什么的,还不是想要就有的东西?
现在就为了点酒,命都不要了,晚上庆功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赶不上,岂不是亏大了?”
一个伤兵眼巴巴的看着唐宁道:“督运使大人,今晚真有庆功宴啊?”
“那是当然!”唐宁硬着头皮说道,有没有他还真不知道。但大胜一场,回来庆功难道不是常识吗?
“你们就等着吧,晚上杀猪杀鸡,保管叫你们人人有肉吃,有酒喝!”
“耶!
太好啦!”众厢兵齐声欢呼。
简单的给一些伤势较轻的伤病伤口消了毒之后,让一些帮忙照顾的士兵给他们包扎起来,然后等药材运送到再敷药。
大多数的药材,用在这些轻伤的士兵身上太过奢侈了。
深吸了一口气,唐宁走进了重伤区。
掀开面前的营帐就能见到在里面忙碌不已的齐献瑜,比起轻伤区,这里的气氛都显得沉闷许多。
轻伤区的士兵还有心思开玩笑,这里只有因为疼痛而一颗都不曾停下的呻吟。
丢了一条胳膊的,被巨大的滚木砸断了双腿的。身上刺猬一样插着好几根箭矢的,还有已经断了气的。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死都不能死个利索。虽然早有准备,但当唐宁看到眼前的一幕幕时,还是愣了个神。
而这一个营帐里的三十几人,不过是重伤士兵的一小部分罢了……
“要么帮忙,要么出去。别傻站着,害事不知道吗?”齐献瑜匆匆的走过来,一把推开唐宁,从他脚下的药箱里面取出一份草药,放进研钵里面搅动。
最后将一团稀泥一样的草药从研钵里掏出来,敷在了一个需要用手捂着才能不让肠子流出来的伤兵伤口处。
唐宁走上前道:“这样不成,伤口还是会恶化的。”
“那你倒是用你那缝合的手法帮个忙啊。”齐献瑜看来已经忙得很烦躁了,一次性对这么多伤员实行救治,看来还是让她焦头烂额。
此时也不是跟齐献瑜吵嘴的时候,唐宁急忙出了大帐,问军需官要了针线,回来给那个士兵缝上了肚皮的伤口。
“督运使大人,您这是把小人当成衣服了?”那伤兵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嘴唇颤抖着还有心思跟唐宁开玩笑。
唐宁强笑道:“以前我听过一句话叫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当时还觉得很有道理,现在看来,你们这帮受伤的兄弟才是衣服。
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对我说,像这种伤口用针线缝合之后会有利于伤口的愈合。原本三天才能愈合的伤口,一天就能愈合。
就是拆线的时候有些麻烦,到时候难免又是一番折腾。”
“小人倒是不介意,这条命要是能捡回来,督运使大人您就算在小人身上打个补丁都无所谓。”
“哪有在人身上打补丁的,净说那胡话。”
唐宁不断的跟这个伤兵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不多时,就将伤口缝合完毕。随后取了刚刚齐献瑜研好的药膏涂抹在这伤兵的伤口之上。
最后又叫在一旁帮忙的厢兵给他包扎好,这才去了下一个伤兵身边,继续给他缝合伤口。
有了唐宁的帮忙,齐献瑜一下子就轻巧了不少。她之前需要做大部分的事情,从捣药、清理伤口,到消毒,到敷药都是她一人所为。
不是没想过学唐宁把伤口缝合上,而是因为她实在没有那个余裕。
就像和时间赛跑,她早一分钟去救治下一个伤兵,就那伤兵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忙得满头大汗也浑然不觉,这一幕落在众厢兵的眼中,所有人便对这个原以为是花瓶的女子产生了莫大的敬意。
本来还想是不是督运使大人看上的女人,用一个借口留在军中好找机会造小人。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譬如正在庆幸自己冲锋陷阵没把命丢了的王志,以前就干过这种事情。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人家是真有本事的。
打这天之后,这七千多人再见到齐献瑜无不尊称一声齐大夫,当然这是后话,此处不提。
唐宁来了之后,她只需要去给伤员清理伤口,消毒便可。后面的事情如缝合伤口、捣药以及敷药都由唐宁来做,包扎就交给了来帮忙的一众厢兵。
不断有已经断了气的伤兵被抬出去,新的伤者被抬进来。
断肢的士兵也都被抬走到另一间营帐里面,救治断肢者的唯一方法,就是用烧红的烙铁。
这份工作并不需要大夫来做,随便挑一个心狠些的厢兵就可以完成。
唐宁和齐献瑜穿梭在各个营帐之内,忙活了一个半时辰,终于算是把大部分的重伤员都给救治完毕了。
期间其他的几个大夫也完成了轻伤员的救治,跑过来帮了忙,效率这才提高了不少。
对于唐宁用针线缝合伤口的办法他们感到非常的新奇,纷纷非常尊敬的提出要拜唐宁为师。
但唐宁看到从他们衣服领口里面爬进去又爬出来的跳蚤之后,还是态度十分强硬的弄了几桶滚烫的热水把他们都扔了进去。
随后又吩咐人多立几座营帐,一座帐内最多放十个伤兵。帐内一定要保持整洁,多用石灰水淋几遍,再把伤员给带进去。
帐内的通风也是重中之重,要时刻保持新鲜空气的流通,不能让空气太过浑浊。
给这帮原始人讲细菌与对牛弹琴别无二致,所以唐宁把这当做军令下达。
督运使的身份在这一刻非常的好用,很快那些随着高芳留下来的八百厢兵就忙碌了起来。
搭营帐的搭营帐,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一个又一个的伤员被抬着去了干干净净的新营帐里面,旧营帐就经过清扫,掸过石灰水后,再抬进来新的伤员。
又是忙忙碌碌半个时辰过去了,七百多个重伤员都已经救治完毕,整个伤兵营的布局也按照唐宁的吩咐弄好了。
接下来,这些重伤员能不能活,就不是唐宁和齐献瑜,以及军中大夫能够帮上忙的了。不过按照唐宁的想法来说,他们活下去的几率应该是挺大的。
在一座干净整洁,并且空气清新的营帐里面养伤,心情肯定会比之前三十多人挤在一个满地乱糟糟东西的营帐里好上不少。
心情好了,自然就没什么理由去死了,所以唐宁认为这七百多人都能活下来,一个都不会死。
齐献瑜明知不是如此,但她看到唐宁那透露着固执的眼神之后。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咽了下去,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他们都不会死。”
两人如是说着,但其他的大夫中却有不解风情之辈。
“不可能的,经过救治的重伤员死亡的几率也很高,老夫当了很多年的金疮医,老夫很……”
“闭嘴啊你个糟老头子,你再说一句话我让你也变成重伤员你信不信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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