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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氏艰难的坐在床边，拉着闺女的小手，“痛吗？”
“不痛”
手轻轻放在闺女的脸上，还有些发烫，这么肿怎么可能不痛。看着女儿这么坚强的样子，忍不住掉下眼泪，朵儿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就知道要吃的，她的闺女本该是被捧在手心的。
蕊儿伸出手给母亲擦着眼泪，扬起笑脸
“娘，不痛，真的不痛了。”
“好，娘知道了。”
“蕊儿还记得爹爹吗？”
蕊儿仔细想着，记忆里有一个人很高，比天还高，很壮，像大树一样。会用胡渣蹭她，又痒又疼。会把她举在脖子上，骑大马。还把她抱在怀里，教她认字儿。
后来有一天爹离开了，要去很远的地方，所有人都很开心，娘和奶每天都在算着爹爹回来的日子，但是他没回来一直没回来，有人跑来说，爹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娘晕倒了，还吐了血，奶也晕倒了，家里很乱，很多人，她很怕很怕，是朵儿姐姐一直抱着她说，姐姐在，不怕。可是姐姐也在流泪。
“蕊儿，来，娘给你讲讲你爹爹的事。”
蕊儿爬上床，靠在母亲的身边，
“你爹爹是读书人，他在书院里教书，学生们都很喜欢他，因为你爹爹没脾气，不会动不动就打手板心。就在那，你爹爹还教你写字儿，你还记得吗？”
蕊儿看着那张没动过的书桌，母亲病得再难受的时候，都会抽时间擦拭那张桌子，蕊人点点头。
“你爹爹最疼你了，你的名字花小蕊就是你爹起的，”
蕊儿想问那花芯蕊是谁，她看母亲脸上的笑意，觉得不应该问。
“每次你爹休沐回来都给你带东西，不是吃的就是玩的，怎么说都不听，”
“蕊儿你要记得，你爹爹最爱的就是你了。”小宋氏看着闺女的小脸说
“娘，你先躺着，我们躺着说。”
“好”小宋氏躺下
“蕊儿不要听外面的人胡说，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爹爹有多爱你，娘也爱你。你还这么小，娘还想看着你长大，娘的小蕊儿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蕊儿听着这些话，有些害怕，刚刚才满脸的笑意，现在脸上全是悲伤，小蕊儿抱紧母亲的手臂，“娘，你先睡一会，睡醒了再说。”
“蕊儿听娘说，蕊儿要听话，听奶，二伯母二伯还有朵儿姐姐的话，乖乖的长大，咳咳咳～”
小宋氏说着声音越来越虚咳得喘不上气，“奶，二伯母，”
花朵在厨房听着隔壁的声音，她想去看怎么了？又不敢去看。
“怎么了？”宋氏林氏进来，小宋氏伏在床边不停的咳，直到咳出了一摊血。
“哎呀，这是怎么的，不是都好些了吗？老二媳妇儿快起请李老头来。”
李老头是村里的赤脚大夫，这里离镇上远，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去找他。
“弟妹，”小宋氏叫住林氏
“嗳，大嫂，我在。”林氏上去抓住嫂子的手
“娘，”
宋氏知道这是有话要对她们说，
“朵儿快带蕊儿出去，”朵儿流着泪，她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她不敢看大伯母，伸手去拉妹妹，蕊儿躲开不愿意走。
“不走，我要陪着我娘，”
“蕊儿听话，跟姐姐走”硬生生把蕊儿拉了出去。
“老大媳妇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弟妹，嫂子有事想求你，”小宋氏喘着粗气
“嫂子，你说，”
“把把蕊儿认回去吧！”
“这怎么行，老大不能断了香火啊！”宋氏有些急了，
“就是，嫂子这不行”
“弟妹，娘，你们听我说，蕊儿不能没有爹娘的照看，她还小”
宋氏安慰着，“你好好养着，蕊儿就不会没娘，云初你听娘的，老大已经没了，蕊儿就是他的闺女。”
“娘，”小宋氏拉着婆婆的手，她不甘心，她的闺女还那么小，她还没有看着闺女长大，还有她爹，自从丈夫出事，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爹。她想告诉她爹，她不怪他了。
“娘，我爹我爹他”
宋氏抓住儿媳妇的手，“娘知道，娘知道，你爹会明白的。”
当初大儿书教得好好的，要不是他那哥哥劝他继续往上考，也不会遇上这无妄之灾，她也恨过怨过，但有什么用呢？一家人变两家人，也断了来往。
宋氏看儿媳松了口气，渐渐不喘了，眼神开始涣散，知道不好，“蕊儿，蕊儿，”
小蕊儿冲进来，扑在母亲身上，
“娘”
小宋氏看着闺女，露出笑意，举起手想再摸一摸女儿的小脸，可手还没举起来，却重重的落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
“大嫂？”
小蕊儿趴在母亲胸前，感受不到母亲胸腔里的声音，一切都好静好静，心口很堵，堵得她呼吸都困难。从来没有这么难过，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但她觉得她再也听不见母亲的声音了。
“蕊儿，到奶这来”宋氏想抱起蕊儿，蕊儿挣扎着死死趴在母亲身上，她不离开，就想这样一直挨着母亲，一直挨着。
“去吧！”
宋氏摸点眼泪，让林氏去拿早就准备好的寿衣，得乘着身子还没凉赶紧换上，不能这样赤裸裸的走。
“蕊儿，听话，你娘只是睡着了，让你娘睡一会儿”
“我不，我不，我要我娘”宋氏强行把着孙女，不顾她乱踢乱打的手脚。
朵儿站在门口，看着大伯娘安静躺在床上，眼泪渐渐模糊视线，什么都看不清，她多希望她是真的睡着了。
她好想想再喊一声大伯娘，可声音就是堵在嗓子眼儿，发不出来。那个偷偷喂她吃的，带着她玩儿，教她做饭的大伯娘走了，永远的走了。
花小蕾听见了哭声，没敢进去，她知道自己好像犯了很大的错，妹妹在哭，姐姐在哭，奶奶母亲她们都在哭。她也很难过，但她不敢哭。她还怕，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小蕾爬上床，缩在床角，裹着被子好像就没那么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