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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樟怡宫出来,太监将我丢回玲珑轩。一直躲在殿内的奉六闻声探头,见我像条死狗般狼狈的趴在地上,这才费力地将我背回床榻。
膝盖勉强愈合的伤口再次溃烂,鲜血肆意涌出。见此,与其说我是被疼哭的,不如说我是被吓哭的。
“为什么!为什么卿澄要这么对我!!我到底怎么他了啊!!”
我哭哭啼啼地低声抱怨着,即便在奉六面前直言皇帝名讳,他都没有出言制止。许是在他看来,此刻让我泄愤更重要。
“小主莫哭,皇上只是被言语蒙蔽了,并非真的不信您。”
奉六垂着头,一点一点帮我处理膝盖上的血污,随后将小瓷瓶整个叩在我膝盖上,倒有种财大气粗的豪迈感。
听奉六所言,我一边暗暗惊讶他消息灵通,一边挂着泪痕轻轻抬眼:“可粟妃和她的小丫鬟都说没听见啊……”
“小主信了?”
奉六语气淡淡,这让我不禁猛地回过了神:“啊……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
奉六瞥了我一眼:“小主的意思,就是奴才的意思。”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啊!?我也没害过她,也没打算跟她争宠啥的,她还说我长得跟她一位故人很像……为什么呀!?”
我哭丧着脸,大有种质问天地的架势。
奉六将我的膝盖重新包好,随后不紧不慢地抬眼:“奴才不知,奴才只知在这深宫之中,设计害人的理由有很多,有些甚至毫无缘由,只是无聊打趣。您不过刚被皇上置于人前,就弄得浑身伤痛,足以说明您被有心之人盯上了,不管此人是皇上也好,其他主子也好,您都应该保持警惕,尽力护自己万全。”
我听得胆寒,却也苦于不知该如何做:“那你的建议是什么?速成轻功然后翻出去吗?”
奉六:“……”
沉默半晌,奉六无奈替我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小主可以尽力取得皇上的宠爱,不为荣华,只为自保。”
我闻言,顿时烦躁起来,但即便再怎么排斥,都不得不承认奉六的办法许是眼下唯一的办法。既然我穿越到了青楼女妓身上,那就应该专业对口,拿出原主的本事来!
“等等!”
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头,我便神情严肃地叫停。“如果得了圣宠,他不放我出宫怎么办!?不行不行……这招不行,更何况卿澄本就讨厌青楼女子,我就是脱光了站他面前,也难保他会不会一刀捅过来。”
奉六沉默半晌,随后微微颔首:“小主所言有理。”
我无奈地垂了垂眼眸。沉思半晌后才勉强收起肃穆的神情,转而对奉六苦笑:“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路上慢点儿哈~”
奉六这才乖巧地垂低了脑袋,诺诺应是。
……
次日一早,我被膝盖上的伤活生生疼醒。
自从无法下地以后,我很怕醒得太早,因为醒得越早,肚子就饿的越快,我又没办法下地,即便饿的抓耳挠腮,也只能吞口水缓解,当真比余华笔下的人物还惨。
我就这么干躺在床上,用眼睛一颗颗一遍遍地数着床幔上的小玉珠,艰难熬过了一上午的时光。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玲珑轩大门骤然响动。
还没等我起身看个究竟,只听一阵悠长地传报声响起:
“皇——上——驾——到——”
我表情一僵,下意识以为自己又犯啥事儿了。
还没等我顾及到自己毛躁的头发,卿澄就已经大步迈进殿内,眸色不明地盯瞧着我。
我惶恐异常,作势就要下地朝卿澄见礼,生怕动作慢了被卿澄揪住辫子。
卿澄扬了扬手中的檀串子:“伤了就不要乱动,歇着吧。”
我暗暗翻了他一眼,心想你也没让我少动,昨儿不还牛的跟什么似的让我给白芷玉下跪吗?翻脸比脱裤子还快……
我沉默着挪回被窝,默默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来。
卿澄知道我没人伺候,破天荒地没有讥讽我的发型,只是浅浅环顾后,坐在了离床榻不远的地方。“腿可好些了?”
我闻言,眼睛顿时睁得老大。还不够24个小时就问我腿好些没?他是不是有病?
“好些了,嫔妾多谢皇上挂心。”
我假笑,笑得十分丑陋。
卿澄自我安慰似的点了点头:“好些了就好。昨儿……是想着给你个教训,希望自此你能脱胎换骨,谨遵分位尊卑。”
嗷,合着把我当哪吒了。
“好的,嫔妾一定脱胎换骨。”
我依旧在笑。
许是被我笑得发毛,卿澄移开目光干咳两声后,再次看向我:“你还没吃吧?”
“是,嫔妾还未吃。”
我脸上的笑容更显做作,为的是遮掩心中疑惑——卿澄是不是真傻逼?
卿澄闻言,立马坐直了些:“常廷玉,传御膳房备一些利于伤疾恢复的吃食,送到玲珑轩。”
“是,奴才即刻去办……”
常廷玉不曾抬眼,转身便出了玲珑轩。
我心下大惊,暗戳戳地观察起卿澄的表情,生怕卿澄是想暗地里给我下毒。
卿澄说完,转瞬将视线落在床边的小方桌上。
他迟疑片刻,抬手拿起上面的小瓷瓶:“这是什么?”
我猛地攥紧被角,慌忙脱口:“药!”
“什么药?”
“云南白药!”
“嗯?”
卿澄蕴着疑惑,将目光转向我,薄唇轻启:“云南白药是什么?你又怎会有得?”
一瞬间,我头皮像打了全麻一般阵阵发木,无措地盯着卿澄手中的药瓶。
卿澄见我久久不言,看我地眼神变得愈发深邃:“老实交代。”
我眼珠子在眼眶中胡乱转着,片刻才强撑笑颜,将目光从瓷瓶上移开:“云南白药……是外伤药粉的一种……一种统称……嫔妾早些收拾寝殿的时候……无意间从抽屉里翻出来的……”
“抽屉?”卿澄微不可寻地蹙了蹙眉头。“哪个抽屉?”
我僵硬抬手,随便朝远处胡乱指了指:“那块儿的……抽屉……”
卿澄半信半疑地睨了我一眼,将手中的瓷瓶把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过了几秒,卿澄抬眼挑眉:“既不是你的东西……你又怎么会知道它为治疗外伤所用?”
我只感觉大脑快要宕机了,面对卿澄一连串的咄咄逼人,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我吞了吞喉咙,故作镇定地向卿澄解释:“嫔妾自然不知……但嫔妾膝盖伤得厉害,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谁知这药竟功效显着,嫔妾也算傻人有傻福……”
说话间,我频频抬眼观察卿澄的表情,揣摩他到底信没信。
好在,卿澄似乎十分认可我“傻人有傻福”这个论点,沉默半晌后并未多说什么,伸手将瓷瓶放回了原位:“用过饭,朕会请御医替你瞧上一瞧。”
话音不过刚落,常廷玉便领着八个手提饭屉的小宫女,快步迈进玲珑轩殿内。
“去,把桌子搬来。”
卿澄口气淡淡,我瞳孔地震。
卿澄这是转性了还是鬼上身?竟然聪明到把桌子都搬过来方便我吃饭,我还以为他会让我走到饭桌前站着吃呢。
一边想着,桌子和饭菜已经规整地摆在我面前。
我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丝毫不顾及仪容仪表,抄起筷子就是一顿猛炫,手速快得都能看见残影了。
卿澄微微蹙眉,好像很不满意我的餐桌礼仪。但我真管不了那么多,晚一秒就要被饿死了。
一场风卷残云下来,结果毫无悬念——我吃撑了。
说实话,这是我入宫以来吃得最好最丰盛的一顿饭,那种身与心的满足感绝不亚于过年。
我满意地捧着微微隆起地肚子,真挚地朝卿澄表达了感谢,就连萎靡地神色也变得别有朝气。
卿澄似是玩味地笑了笑,随后吩咐常廷玉去请太医。
我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吃了卿澄的饭,还要公费让卿澄请人帮我看腿,会不会太厚脸皮了?但这种想法刚一冒尖,就被我的反pUA之魂扼杀在了襁褓之中。
我的膝盖伤的那么严重,都是拜卿澄所赐啊!他不管谁管?人民警察管吗?
常廷玉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卿澄一眼,再次欠身离开。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一个蓄着胡子的老太医就跟着常廷玉走了进来。
“微臣,拜见皇上,见过小主。”
老太医身形看上去弱不禁风,下巴那一撮白胡子焦黄,还毛毛躁躁的,像用了三年的牙刷毛似的。
见我满脸新奇地打量他,老太医顿感惶恐,行动缓慢地从暗褐色的小匣子里掏出做美甲时才会用到的小枕头和一块帕子,作势就要替我把一把脉。
见此,我无比兴奋,正准备将头凑近,好好观察一番的时候,卿澄说话了:“林太医,不急,给朕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卿澄鼻尖指向的方向——
方桌上的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