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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真记不得你是怎么打败那个妖怪的了?”
听见这句话,陈晨闭眼无奈的呼了一口气,他醒来以后,只喝了一碗稀饭,才刚刚缓过来没多久,从这房屋给他的熟悉感中,他知道自己回到了青云村中,被那个善良的中年人救了,可他还来不及思考其他任何事情,青姑娘就已经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飞到了他的旁边。
能让她放弃在她心中有些帅气,有些坚毅,也有些父亲王安山才能给到的安全感的木鱼,跑到陈晨身边吵闹的原因只有一个,她真的很好奇那天,他们是怎么从那个黑影手下活过来的,她晕倒前的最后一幕,是陈晨站在那个黑影面前,但是他自报的姓名,却是陈熙予。
关于那天,陈晨的最后记忆是他被打倒在了一棵树上,整个人就如同一滩烂泥一样,黏在那个树上,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再站不起来一步,然后他就昏了过去。
但是他知道他好像做了类似梦游一般的事情,因为青姑娘给他说了一些“他”的壮举,可他只能苦笑不语,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当真不是他。
“喂,我在问你话呢,发什么呆?”明确陈晨活过来以后,青姑娘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担惊受怕,生怕这个和自己勉强还算投缘的家伙客死他乡,于是她平日里的性子又显现了出来,此时的她,用手戳了一下陈晨的脑袋,瞪着他的模样与一头母老虎无二。
唔,或许不该说与母老虎无二,因为在陈晨的心里,她简直就是母老虎的人间化身。
“呃。”被青姑娘点醒的陈晨发了一下呆,然后重复了他之前已经重复了大概十五六遍的回答:“我确信,真的不记得了。”随后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你能让我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吗?”
青姑娘眯起了眼睛,那模样,活像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狐狸,她笑得很开心:“那你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陈熙予,是谁啊?”
听到陈熙予三个字的时候,陈晨的眼睛一下子就空洞了,他的思想像拉伸了很远,他眼前似乎看到了一个小孩子,那个小孩子从小读书,一直在父母的身边成长,虽然背负着许多压力但似乎很开心,很幸福。
那个孩子,就是陈熙予吗,他是谁,为何如此熟悉。
陈晨的双眼逐渐湿润,两个陌生人之间极难共情,倘若感情能共,那就是所谓圣人,陈晨还不是圣人,可他却能感受到那叫做陈熙予的孩童的喜怒哀乐,他似乎听见了陈熙予最喜欢的琴曲,他像是隔着匆匆岁月,模糊的看见一个姑娘在为他弹奏一曲喜相逢。
自从有记忆以来,陈晨一直想知道在自己十岁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他只是他只是永远一副乐天派的模样跟着老酒鬼走南闯北,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看见其他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能够与家人相处的其乐融融,可以与父母一起打闹玩笑的时候,他的心底永远有那么一点难受和自卑。
在陈晨的心中,他没有父母,潜意识中,他把老酒鬼当做自己的父亲,将那个曾经与他一起打闹的赵秋当做最好的挚友,可当他心中这一层迷雾有些散开,能透过这层迷雾看到某些画面的时候,那种情感逆着时间长河涌上心头,他心中有无尽悲伤起,再难抑制。
就在他心中情绪极为复杂的时候,他胸口处有一道极小的波动,那在他面前原本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见的那一层迷雾,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前他记起来的种种又被强行按下,只剩下那种难言的情绪一直裹在他的心头,鼻子酸的不能再酸,可他就是想不起来也说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
“我,真的不知道,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吗。”
陈晨的声音十分嘶哑,当陈晨抬头的时候,青姑娘看见了他的眼睛。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充满无限伤悲,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愤懑和迷茫,那通红的血丝之中,隐藏着的那种种情怀像通过那双眼直接如浪涛一般滚进了青姑娘的心中,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软了下来,于是她说:“好。”
这一声应答几乎低不可闻,她低着头,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她回头准备发脾气的时候,见到了一脸尴尬抠着头的木鱼。
“嗯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他恢复的怎么样,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既然他需要休息,那我想,我好像就可以走了”木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最近这王青天天缠着自己,他只是认为是因为陈晨这个平日里爱逗闷子的家伙重伤昏迷,小姑娘没什么耍处。
可天知道被她缠着的时候自己有多无奈,时而上树掏鸟,时而守护她洗澡,时而还得给这祖宗讲当年师傅都给自己说烂了的天上众星的故事。
伺候她,比伺候师傅难十倍、百倍,真真是个祖宗,关键那天上的故事她还非得给它加上些莫名其妙例如为爱升仙之类,自己听不懂也感受不了其中有些什么韵味的莫名其妙的评价,简直,头疼的不能再疼。
可当她知道陈晨第一时间醒过来了,跑过去照看陈晨的时候,自己心里面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一样,这种异样感让他很难受。
木鱼身为佛子最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被他师傅所夸的,天下僧人,除木鱼外,再没有见过如此这般内心通达之人,念头所致便是行动所为,正是这般通达和自在,才让木鱼从那数十万僧人及信徒之中一跃而出,被他师傅看中,成为了大雷音寺的佛子。
既然内心通达,那他就容不得这种异样感,他感觉自己好像这张面皮要不要也没有多重要,大不了就贴上去,看看他俩到底在做些什么。
经过内心的挣扎,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弯下腰的木鱼,却撞上了青姑娘关门的屁股,他怎能不尴尬,他的面皮比红的透亮的苹果还要红,抠着自己脑袋的时候,更是恨不得自己脑袋上能长出几根毛来,看上去起码也没那么丢面。
“你来了?”说完这句话,青姑娘感觉自己的情绪莫名其妙变得更加低落,甚至没有理在一旁摇着扇子乐于看戏的中年人,她低着头离去,留下一脸挣扎的木鱼。
是追上去,还是不理她?
在不断地挣扎中,中年人笑呵呵的一句:“你再不追上去,她这失了魂一样的模样,可不知道就要走到哪个山沟沟里面去了哟。”像是给了他十足的理由。
对!面皮事小,人似乎更重要一些,万一她走丢了怎么办,于是他转头对着中年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的出门跟了上去,只是在中年人的眼睛里,他笑的如同一团皱在一起的花:“现在这些个小伙子哟,连和尚都懂些情情爱爱之类的事。”
自言自语中,中年人笑着有些开怀,他好像是想起了当年自己儿子情窦初开的时候,那个模样,好像比起这呆和尚也没好到哪里去。
房门内和房门外是两个世界,在一阵惘然之中的陈晨不知道,他体内的几股气劲在一顿纠缠之后被几根银针强行镇压住了,当他发现这股情怀怎么驱也驱不散的时候,他选择遗忘,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想不起来吧,他始终记得那个老酒鬼给他说过,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何必执着。
一向乐天派的陈晨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准备运气吐纳,这是他在云阵之中领悟到的打坐方法,他发现这样可以很快的静心,似乎对那些个境界的培养也有一定作用。
可当他开始吐纳的时候,他才发现一个让自己吃惊的事情,自己的经脉像是被人使劲压缩过一般,他感觉每一条经脉都变得比以前更加细小,其中更是堵塞不堪,而曾经如同潺潺流水一样在自己经脉中流淌的那些内力,更是不知去了何处。
以前他虽说武道境界不算多高,可体内总是感觉有一股雄厚的力量,而现在感觉自己像变成了一个只会外功的一品高手一样,成为了在老酒鬼口中嗤之以鼻的凡武!
陈晨不自觉的张大了嘴,他眼睛睁开的时候那无奈更甚,如果说这真是自己战胜那黑影的代价,那这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点,不过也还好,毕竟活着就是最好的结局,陈晨自我安慰着,他的乐观源于老酒鬼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圣者之下,皆有越境杀敌的可能,如果自己真的经脉变成了这样,那就慢慢吐纳,从头练起,毕竟自己成为所谓的高手,也是一朝悟武而成,难道自己不能再有机缘巧合,再悟一次武?
既然得之侥幸,那就不妨失之坦然,不得不说,陈晨的这颗赤子之心又救了他一命,原本由于他情绪波动有些紊乱的内力如今平静了下来,陈晨睁眼,双眼带坚毅之色,他看见了在床头不远的柜子上,放着自己的包裹。
他站了起来,将包裹解开,从里面拿出了那本泛黄的道经。
老家伙,既然你给我这本书,那他一定有他存在的意义,我信你。
拿着书盘腿坐在床上,在缓缓的中,他看见了那晦涩难懂的文字,他看见了其中有些朱砂笔做过的标记和字迹,从那拙劣的字迹中,他看到了老酒鬼,那厮似乎就还在自己面前,笑着给自己讲述着这本那老家伙自称存在最久远的功法。
但是在那缓缓地之中,他没有发现他体内的经脉正在慢慢的变宽,只是那速度,好像比龟爬还慢,他已经决定不吐纳,可他似乎忘记了一点,他从来没有感应到那从云阵之中吸收的云气,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他已痴迷入书中。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赤子吧。”在陈晨内心深处,那被封存了记忆的陈熙予感叹了一句,只是这心声,陈晨终究是听不到的,“缚龙,成了还好,倘若有挣脱之日,必动于九天之上,可惜此时,只能藏于九地之下”
和尚在惹着姑娘笑,青年在床榻读着经,看似处于相反境地的二人心中都没有忘记一件事,他们此行,是为了寻魔,所以无论他们之间的角色再怎么变,哪怕是这次侥幸活了下来,他们的内心也没有轻松丝毫,依旧是沉甸甸的,如同被一只手紧紧的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