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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对爱情的选择方式都不同。——萨迪奥·马内
“什么意思？”方蔚然皱皱眉，随即冷笑，“难道你想说，赚那三万块卖身钱都是为了我？”
她朝前走了两步，压抑多时的愤懑已在眼睛里窜起小火花。
“为了我……就像你在云头寨搞足球队号称给我冲业绩？真是太感谢了！”
龙峤看着那双因为生气而明亮的双眼，意识到自己是踩中了方蔚然的雷区。
“为你好”这三个字，是十六岁的方蔚然最最深恶痛绝的。二十六岁的方蔚然，自然也不会乐意被人这样对待。
“我记得我们还讨论过。”方蔚然紧盯着他，音调克制而冰冷，“如果真是为了一个人好，那么应该是尊重他的意愿，根据他的需要给予帮助，而不是单方面认为什么是为他好。单方面的‘为你好’只是自我满足和自我感动，本质上是一种道德绑架。”
她哽了哽，实在不会骂人就挑出自认为最具杀伤力的一个词：“令人作呕！”
龙峤苦笑着摇摇头，仿佛看见了十年前两人争执的那天。
那个暑假，他抢着替方蔚然发问卷，背书包，把她碗里那些重口味的香辛料一一挑走，还做过许多类似莫名其妙的傻事。
不等少年的他摸清楚自己那点儿酸酸涨涨的小心思，方蔚然先提抗议了。
那天是瓜田老板结账，他兜里鼓了，心也大了，领着方蔚然去古州县一家特色风味餐馆。
说好了“带你吃个特别的，出了我们古州县就吃不到！”等到特色菜端上桌，他又跑去找服务员要了壶开水。
方蔚然看着他把服务员拿来的那碗透明液体泼了，倒入开水，又夹起特色菜一片一片朝开水里丢。
“哎，你确定这菜是这么吃的？”
“当然不是。”龙峤夹着那片透明的生鱼肉晃晃，“这玩意儿叫鱼生，当然要吃生的。我们吃都是拿酒或者醋涮一涮，然后像这样——”
他把旁边颜色鲜艳的佐料放在鱼片上，卷给方蔚然看：“干料这么一卷，再朝蘸水里这么一蘸，吃了！”
现杀的黑鱼片，花生碎、折耳根和青红双椒炒得又干又香，搭上香料味浓郁的酸辣蘸水，在夏天真叫一绝！
方蔚然看得眉头直皱，又问：“那你拿开水烫，鱼片不就熟了？”
“不熟你能吃？”龙峤回答得理直气壮。
菲薄的鱼片在开水里很快就变得雪白，他把那一碗鱼片朝方蔚然面前推推：“赶紧吃，吃完再给你烫。”
方蔚然盯着那碗鱼片，没动筷子。
龙峤又催了一遍，顺手把那双筷子用开水淋了淋再仔细擦干：“这下绝对干净了。”
就在这时，方蔚然突然冒出了一声抗议。
“你不要这样！”城市腊咩声音娇软甜糯，听着倒像撒娇，“我有手有脚，自己的事能自己做，不需要你帮忙。还有，我没说不吃这个。”
龙峤先不以为意，又烫了几片直到把碗堆满，发现她居然没动筷子。
一抬眼，只见两弯秀眉紧蹙，神色是分外的严肃凝重。
这是真不高兴了？龙峤只觉得莫名其妙：“为你好你还不乐意？”
这话一出口，方蔚然就肉眼可见的更不高兴起来。
“为你好什么的，最讨厌了！”
接下来两个人为这事吵了一架，不过没吵多久。毕竟一个只会讲道理不会骂人，另一个又挺乐意听对方讲道理。
龙峤真心实意不认为自己做法有什么问题，但他明白：方蔚然就是被“为你好”这三个字剥夺了看星星的权利。他觉得他和方家父母不一样，他们只会要求方蔚然按照各种安排生活，而他愿意让着她，尤其是在她越说越激动，眼角都微微泛红的时候。
所以他们达成了这项共识：不要“为你好”，要向对方提供对方真正需要的好。
然后龙峤用筷子点了点冰块上还新鲜的生鱼片：“那你吃生的？”
方蔚然看看那泛着血色的生鱼片，再看看烫熟后的雪白雪片，小心翼翼把碗抱住：“我吃这个。”
少年龙峤扬扬得意：“你看，我就知道什么是你真正需要的好！”
十年后的龙峤却只能苦笑着举起双手，希望能平息面前人的怒火。
换作之前任何一个时候，他一定会设法争辩，证明自己即便是做出“为你好”的行为，也绝没有道德绑架的意图。
不是为自己争辩，而是用争辩来抚慰方蔚然。
然而此时此刻，明知道这会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龙峤却莫名执拗起来。他不争辩，只追问，追问那个过去因为自尊和自卑从未问出口过的问题：
“真的不绝对委屈，不觉得辛苦吗？”
“没有。”方蔚然冷着脸回答，“和你……当朋友，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当然不会委屈自己。”
“两年都不能见面的朋友？”龙峤苦涩摇头，“你难过，你生病的时候，不能陪伴你安慰你的朋友？”
那时候，他们大部分时间靠手机套餐里的免费电话时长和两百条短信联系。因为他穷，用不起能上网的智能手机，偶尔去一小时两块钱的网吧都是奢侈。
“哦，就连手机套餐的钱，也是你出的。”龙峤想起自己有一天被短信提醒震惊，一次性充值花费八百块？
方蔚然告诉他，那是自己充值手滑输入了他的号码。
后来发现网吧夜间很便宜，他兴奋地告诉方蔚然他可以周末去包夜，一整晚只需要八块钱！在嘈杂的网吧里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个夜晚，他的成绩和信心就这样一点点提高。
“我甚至意识不到你陪着熬夜会很累，直到有一天你讲题讲着讲着睡着了。”
“我说过，那没关系！”方蔚然的声音焦躁起来，“别扯这些，我不想和你叙旧。”
没关系……在龙峤的记忆中，的确有无数声温柔的，甜美的，伴随着微笑的“没关系”，像一支支最好的麻醉剂。
“他妈的有关系！”他吼出声来，“对我来说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