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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认识的所有球员中，没有一个不觉得自己在经济问题上被骗过。——安迪·科尔
方蔚然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揉开眼，就看见龙峤高大的背影堵着大门，压低声音同谁说话。
“知道了，你先回去。”
“真别心大啊你，搞不好要吃牢饭的……”门外的人声音陡然拔高，惊得方蔚然坐起身来。
毯子从她身上滑落。龙峤回过头来，安抚了一句“没事”。
门外的人趁机挤进来，两手各举着一堆塑料袋。瞧见沙发上的方蔚然惊得塑料袋一阵乱响：“不是，老大你还真藏了个人？”
“闭嘴！”龙峤从他手里抢过袋子翻了翻，拿出装着洗漱用品的交给方蔚然。
等方蔚然出来，室内洋溢着中西合璧的早餐香气。昨晚还堆满杂物的餐桌已经焕然一新，三明治挨着芋泥糕，芝士帕尼尼隔壁是面线糊，油条咸粥和牛奶咖啡错落摆放。
龙峤站在桌边，有些紧张地看向她：“随便吃点，行吗？”
“保证都是现买现做的！”龙峤旁边探出张热情笑脸，“老大一个电话，我立马跑步出门……”
龙峤朝那人小腿肚轻踹一记，这才向方蔚然介绍：“白天亮，我朋友。”
白天亮笑嘻嘻补充：“从前给老大喂球，现在跟老大卖水果。哦，就快卖不成了。”
不等再挨踹，他机灵地跳开，张罗着请方蔚然入座。龙峤朝他瞪了眼，一脸不好发作的郁闷。
方蔚然明白，龙峤让白天亮留下来，是想有第三人缓冲气氛。他了解她，只为有人辛苦跑腿，她也不会辜负这顿早餐。然而白天亮嘴瓢话多，似乎还误会了什么，都不用她旁敲侧击，就说出了龙峤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goal鲜果一直在给一家连锁奶茶店提供水果，现在要停业，奶茶店那边自然要停供。原本按合同走流程的事，偏偏就坏在没有合同。
奶茶店老板和白天亮一样，是龙峤从前青训队的“鱼腩”队友。白天亮骂骂咧咧说，别看那家伙现在人模狗样，当年一口一个龙哥叫得亲热，只求有拳头能罩他少受霸凌。正经球没踢出来，踢野球踢伤了身体，又得罪了人，知道龙峤回国就来投奔。“加盟奶茶店那五万块还是老大给他掏的！”
奶茶店的水果通常来自水果批发市场或是果园直销，那人说本小利薄人手少，拜托龙峤在水果店进货时也帮他挑一批，就当是他从goal进货。
龙峤想着就是顺手的事，自然能帮就帮，收了个批发价还觉得占了兄弟便宜。提过一次合同的事，对方很受伤：“难道我还能赖龙哥的账？”于是不了了之。
goal鲜果不赔就是赚到，那人的奶茶店倒是越开越多。据说还拿下了该品牌的鹭城总代理，比龙峤这个社区水果店的“狗老板”可风光多了。从goal进货的奶茶店从一家变成多家，性质也变成是他在照顾龙峤生意。再提合同，就成了不识抬举。
看起来是双赢的销售渠道，其实货款结算总是拖泥带水。
白天亮愤愤道：“要钱的时候跟我讲兄弟义气，告诉他以后不供货了就翻脸。老大还说是我们这边的责任，给一笔钱当补偿。他倒好，狮子张大口一来就上百万。赔个屁啊，上两个季度的水果钱还没给！”
不赔钱就法庭见。虽说没有合同，但是已经形成事实供应关系，对方说还有龙峤的承诺书当证据，随时去起诉他们违约造成严重损失。
“行了，我心里有数。”龙峤朝他瞪眼，又把面线糊朝方蔚然面前推了推，“趁热好吃。”
“什么承诺书？”方蔚然只问。
“屁个承诺书！就是当初他和老大聊的那两条短信——亏他还截图保存了，怕不是那时候就想着阴我们？”
“具体什么内容？”
白天亮刚一张嘴，直接被龙峤塞了块芋泥糕：“吃你的，少逼逼。我的事我知道处理。”
白天亮鼓着腮帮子，二话不说掏出手机丢给方蔚然。
昨晚他和对方谈判的记录里，短信截图很清晰。方蔚然看后想了想：“那就继续给他供应水果怎么样？”
桌上两个男人都愣了。
白天亮好不容易将一整块芋泥糕吞下，结结巴巴道：“不是，那孙子都这么坑了，还帮他进水果？当初老大回国是我告诉他的，大不了我替老大去坐牢也不能给孙子当孙子！”
“这属于民事经济纠纷，就算对方起诉成功也没人会坐牢。”方蔚然笑笑，“供应水果只是缓兵之计。”
“啥意思？”
“对方一直不肯和你们签合同，恐怕不只是为了贪那点水果钱。”方蔚然耐心讲解道，“据我所知，一般这种连锁特许经营的店，总部和加盟商之间是有管理约束的，比如要求加盟商从指定企业采购设备和原材料，以保证产品的统一质量。”
“那还找我们帮忙进水果？”白天亮突然噢了一声，“有猫腻？”
“我建议你们去查一查那个奶茶店品牌的加盟要求，应该会有惊喜。要么是利用采购做假账，要么……”方蔚然弯弯眼睛，“他的奶茶店根本是假冒品牌。新闻里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案例。”
无论是哪种可能，品牌总部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白天亮叫了声好，又苦恼起来：“老大，我们还有钱进水果不？”
龙峤木然嚼着油条，仿佛聋了。
白天亮拍拍额头：“当我没问……这两天我去乡下转一圈，收点儿便宜的，大不了走远些。”
方蔚然突然来了兴致，向他了解了不少水果进货渠道的事情，顺便又听了一堆goal鲜果刚开店时新手老板进货踩坑的糗事。
“加盟代理费用高，批发市场选货水深坑多，本地果园有垄断竞争……你们为什么不考虑线上进货？”
“进过的，他妈的照骗！”白天亮咬牙切齿，“天南地北的要维权都没精力。”
“如果有可靠的来源，想试试吗？”方蔚然说，“这个时节，我们寨子的枇杷、杨梅、西瓜都很好，原生态，无污染。尤其是西瓜，皮薄肉甜，又耐储存又耐运输。”
白天亮猛拍大腿，一个好字没叫出来，就听见自家老大低哑的声音：
“没必要，水果店我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