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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苏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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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 那些翻涌成灾的邪气尽数入土。

    云骇身上活气散了。他样貌变化不大,却给人一种瞬间萎顿之感,可能是因为身上的藤蔓正在极速枯萎。

    直到这时, 众人才发现那些藤蔓是从他心脏里长出来的。

    它们跟云骇应当是共生的, 他一死,藤蔓也没了生气。缠在萧复暄剑上的那几根立刻松开,顺着剑刃退回, 变得十分干瘪。

    唯有那根花枝没变, 茎叶依然缠在云骇脖颈上, 花朵牢牢挡着云骇那半张鬼脸。

    众人没有料到云骇会选择自戕, 都愣住了。

    萧复暄沉默着拔了剑直起身, 眉心慢慢蹙起来。

    乌行雪看着云骇了无生气的脸,良久之后低声问:“还有残魂么?”

    萧复暄摇了一下头:“神魂俱灭。”

    扎进云骇心脏的是他的剑, 剑刃之下有无残魂他最清楚。他没有探到一丝一毫,应当是神魂俱灭了。

    满身藤蔓一散, 云骇的躯体也露出大半,一个腰牌从黑袍间露出一角。仅凭那一角,就有人认了出来——

    医梧生轻声叫道:“那是我派的腰牌。”

    花家的腰牌和剑挂都是芙蓉玉质的, 雕着桃花,在一众仙门里别有情调,确实很好认。

    但这样的腰牌也就是花家门下弟子会带,到了长老、门主级别,尤其是医梧生、花照亭这种, 就不靠腰牌来表明身份了。

    没想到这位成过仙又成过魔的人, 居然到死都戴着。

    “这上面的字是谁刻的?”乌行雪将那腰牌翻过来, 看到背后有个细长的“骇”字, “你家历任家主?”

    医梧生摇头:“不是, 是弟子自己的笔迹。”

    乌行雪:“那便是云骇的字了。”

    医梧生:“是。”

    乌行雪“哦”了一声,心说那就没错了。

    他先前就发现深穴里的符文有两层,上面那层的字迹便是这种细长型的,应该是出自云骇之手。

    众人又在他左手底下的血泥里发现了镇压大阵的阵眼。

    阵眼里有两枚阵石,一枚已经碎裂成渣,另一枚是后放的。后放的那枚上留着一道印——跟腰牌如出一辙的“骇”字。

    之前众人还纳闷,为何镇压大阵的阵眼会如此直白地放在阵中央的墓穴里,现在看到了阵石,一切明明白白。

    加固镇压大阵的,就是云骇自己。

    “这……”医梧生捏着那枚阵石,神情复杂,说不上来是唏嘘还是别的什么,最后摇着头叹了口气,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道:“可惜。”

    其实在场众人里,医梧生最不该有这种心情。

    因为他脖颈后面的印记是拜云骇所赐,他这二十多年的挣扎和痛苦,也都来源于此。

    谁都能冲着云骇感慨唏嘘,除了医梧生。

    他就算拔剑对着云骇的尸身宣泄愤恨,都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但他没有,甚至还冲着那邪魔叹了一句“可惜”。

    乌行雪看着医梧生伤痕叠累的后颈,忽然也生出了一丝可惜之心。

    他心想,不知过去的自己跟花家这位医梧生有多少交集。想来不多,毕竟一个是仙门弟子,一个是魔头。

    真是可惜。

    否则多这么一位相识,应当不错。

    医梧生蹲下·身,把阵石又重新埋回云骇掌下。一来一回间,那附近的血泥被掀开不少,他正要把血泥重新盖上,就被两根手指挡住了。

    “上仙?”医梧生抬头一看,挡他的人是萧复暄。

    萧复暄答,“有东西。”

    就见他长指拨了一下——血泥极厚,不见任何其他东西的踪影。

    众人对视一眼,纳闷不已。

    乌行雪在他身边弯下腰,问道:“何物?”

    萧复暄没有立刻回答。

    他见翻找未果,索性屈指在地上一叩——云骇的身体未动,满地血泥却猛地一震,血泥深处的东西被震了上来。

    那是一抹白,在深色泥土下泛着一丝温润亮色。乌行雪对那成色最为敏感,扫一眼便知那是白玉。

    萧复暄手指一钩,将那东西从血泥底下钩了出来。

    “梦铃!”医梧生脱口而出。

    那是一枚白玉铃铛,跟花家那枚相似,细看又精巧许多。玉面上盘着镂空细丝纹,跟那位灵王的剑鞘和面具很像,一看便是同属一人。

    有这枚梦铃在面前,花家那枚确实当不起一个“真”字。

    正如之前医梧生猜测的,花照亭把梦铃藏在身边,能以假换真的,只有操控他的邪魔。

    现如今在云骇墓里找到梦铃,其实是意料之中,但医梧生实在有些想不通:“这……他要这真梦铃作何用处?”

    梦铃的用处无非是造梦,将过往变作梦境,或是将人拉进新的梦境里。

    云骇当初被废都不想用梦铃,为何会从花家拿走它,还用假梦铃作幌子,很是费一番心思。

    难道是改主意了?忽然觉得这墓穴里的日子太难熬,比废仙落回人间还要难熬,所以想借梦铃求一场大梦?

    乌行雪心想。

    但云骇已死,用萧复暄的话来说“神魂俱灭”,已经无法再开口回答这个问题了,乌行雪也无从知晓自己猜得对不对。

    他正出神,忽然听见一道低沉嗓音:“乌行雪。”

    乌行雪抬眸。

    萧复暄直起身,手指勾着那枚白玉铃铛道:“伸手。”

    “嗯?”乌行雪疑问一声,片刻后冲他摊开手掌。

    他掌心一凉,那枚梦铃便躺在了他手里。

    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灵王也好,梦铃也罢。但那枚铃铛落在手里的那个瞬间,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竟然真的生出了一丝久违之感。

    他拨了一下那白玉铃铛,发现近看之下,那铃铛内侧似乎有些裂纹。

    他捏了铃铛正要细看,脑中却隐约闪过一些画面。

    先前听医梧生提过,若是用梦铃将人拉进生造的梦里,那就还得要梦铃来解,否则便回神魂不全或是记忆不清。

    眼下这梦铃似乎有损,他也尚未知晓该怎么解,居然就已经隐隐有感了。

    乌行雪手指捻转了一下梦铃,试着回想刚刚一闪而过的片段——

    那应该是某个寒夜。

    他不知为何负手站在屋门边,手掌里攥着不知什么硬物,凉丝丝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萧复暄就站在门口,手指抬着挡帘,没进没退,黑沉沉的眸子微垂着看他。

    背后是偌大的庭院,院里有一棵参天巨树,挂着雪。

    他就那么攥着手里的东西,安静地跟门口的人对峙。

    良久之后,他轻轻歪了一下头,开口道:“萧复暄,邪魔重欲听说过么?

    屋内一阵沉默。

    萧复暄依然抬着挡帘,良久后开口道:“听过。”

    乌行雪静了一瞬,道:“你既然听过,又偏偏挑这么个日子来,怎么……是想做我这个魔头的入幕之宾?”

    说完,他转头朝卧榻抬了下巴。

    ***

    “……”

    没头没尾的画面意外清晰,乌行雪被那句“入幕之宾”弄得手指一抖。

    一抬头又看到萧复暄的脸,跟闪过的回忆一模一样。

    乌行雪冷静地站了片刻,默默把梦铃塞回萧复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