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弓化满月

狂花作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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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宁羽迷迷糊糊的醒来,却发现日头已然挂在了地平线上,黄昏之后的黑夜宁羽最不喜欢了,姐姐的寒症虽然不会发作,但身体仍然会变得十分冰寒。

    瞅瞅屋外的缸中的白果酒已经快见底了,老气横秋的摇摇头,叹口气,是时候进山一趟了,若不在入秋之前多采些做酒曲的野白米,恐怕烈酒做不成了,姐姐这个冬天怎么过。

    抓起屋梁上的绿叶葫芦在酒缸中咕噜咕噜的乱灌一通,往自己背上一背就往村外跑去,这个时候姐姐一定在木萝林中采梨子。

    那种甜甜的梨子确实好吃,婴儿是无法吃平常人吃的食物的,只能喝一些流食,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带着一个婴儿哪能有什么*,就只能将木萝梨汁水当*喂给宁羽,所以,每当这个时节姐姐都会去采木萝梨。

    弥草村十里不见树,却在村西的清泉边长了一片不大的林子,出了村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了,宁羽五岁的身体显得太过娇小,不过脚下的步子却不慢,隐约中已然看到了那片嫩绿的林子的模糊影子了。

    可谁知他刚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步子,小鼻子瞅了瞅,空气中竟有煤油燃烧的焦味,昏暗的天际中,那片林间忽然有些黑影在晃动,这绝对不是村子里的人,村中的人都还在田亩中劳作自然不会来这里。

    宁羽脸色一变,村子三面环山,虽然不是壁立斗刃的绝壁,但想要进入,只能从村西的这片林子通过,看那火光松动的模样,人数似乎不在少数。

    宁羽从来都是悲观主义者,想事情自然会从最坏的情况去分析,未知的人不论善恶,不论老幼皆是敌人,想都不想将自己稚嫩的身体藏在一旁的窝草中,眼神冷冽的望着那片林子,手里攥着一把柴刀,没有轻举妄动,因为姐姐还在林中。

    西道山口外面,林外视野十分开阔没有被那昏暗的火光所侵袭,那片翠绿的林子沐浴在最后的暮光之中,染了一片琉璃苣红蒙上了一片神秘的彩色,暖暖的又不显灼热十分舒适,但此刻却像是染上了一层血红。

    被烈日烤炽的村子,林中忽然泛起了几丝凉意,有风穿行于就要落下帷幕的林间,默默低鸣,如泣如诉好似有什么在哭泣。

    “滴答滴答……”

    轻革踏地的响声传来,听得真切,那是马蹄的声响,随声而动,只见从木萝林中走出一队十分规整的马匹,大约有三十骑,被高超技艺打磨的漆黑鳞甲铠在昏暗的天色中恍如恶魔。

    一丈长闪着猩红幽光的挂翎长枪缠绕的白雾就像是传说中的幽灵一般,骑兵仅露的双眼露出淡淡的厉芒,那是杀气,显然这些都是经过血战洗礼的百战者,宁羽手中的柴刀又紧了几分,身体不动,一双眸子散乱的四射寻找着姐姐的身影。

    然而他失望了,没有姐姐的影子,他很希望姐姐早就逃了出去,尽管这种希望很小,但他就是这般固执的想着。

    忽然,在那骑兵之后,一声嘹亮的嘶啸,四匹白须龙马拉着一架马车走了出来,白龙木本就华贵,用金玉镶了螺纹之后更是贵不可言,而且还是饕餮雷纹,琉璃玉顶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得起,挂在角檐上的四盏魔石灯只要一盏就能够弥草村生活好几年了。

    那四匹白龙马可不是野兽,而是真真的灵兽,品阶还不低,若非这里没有国家的话,宁羽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想这是哪家的皇子贵胄,可皇子贵胄来这枯败的弥草村又是为了哪般。

    为首的骑士眼睛像是鹰目好似在寻找猎物,宁羽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弱了几分,骑队走的速度不算快,却也不慢,仅仅片刻便从宁羽的视线中消失了,悄然松了口气,从窝草中爬出来风似得向林子冲去。

    可宁羽没有发现,就在他亲眼看到离开的车队中的那辆华贵的马车中却忽然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刚才漏了一只雀鼠,去抓回来,死活不论!!”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骑士从队伍中脱离,没有骑马亦没有带长枪,只是抓着一柄百炼的蛇匕与身后背得至少有四石的铁背大雀弓一壶镂空铁羽,轻巧的没于空气中。

    那种箭羽中间是直空的,在箭身上露着几个小孔,一旦被这种箭羽射中,血液随之喷涌,不死也要丢半条命,骑兵在林中完全没有优势,像这种并非修行者的骑士靠的就是强大的体魄与后天的机警,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是说说而已的。

    短短的几十丈宁羽却是感觉走了好久,一路的踱步宁羽心头的恐惧变得越来越强,这条小道四周杂草丛生,而三十骑的队伍与一辆马车从这里走过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实力并不知晓,但也知道这些人恐怕比真正的军队也不遑多让,那股环绕在身上变得浓郁的血气都在说着杀了不止一个人,军队,凭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拼得过。

    他自己从来都没有什么顶天的所谓大理想,认为那都是狗屁,冻不死饿不死,这个嘈杂却真实的小村子比什么都强,那些个离开村子便再也没回来过被外面的未知怪物吃的连渣都不剩就好了,那才叫白痴。

    翠绿如墨比天色更暗的林子尽在眼前,没有犹豫,就算有危险难道就不去了吗,宁羽睁着双眼仅仅脚掌踩着地面小心的戒备着。

    可是当他第一脚踏进林子,忽然,原本掺杂着各种声音的林子忽然变得寂静,顿时,一股毛骨悚然的粘稠感猛地袭来,宁羽想都不想双腿发力向树上窜去,便在这时,透明的空气中闪过一道细若发丝的红线,比之那光的速度也不遑多让,一声轻微不可闻的声响之后,那地面上竟是凭空多了一根石刺,像是一根放大了的绣花针。

    “呼哧,呼哧……”

    宁羽掩身树杈上,胸口一阵起伏,颤抖着抓起背上的酒葫芦仰头往嘴里送,对了两次才将酒灌倒了嘴中,火热的感觉从腹中窜出一道烈火将脑袋烧得一片清明。

    这才向那处望去,当看到石刺,宁羽却是咧嘴冷笑,只不过含着一股异样的冲动,果然是来者不善,这是没给村子留活路,若是被击中,这还不穿个透心凉。

    宁羽没轻举妄动,在未知的事物上,好奇心与勇敢者是最要不得的,眼神极好的宁羽还是看到了石刺根部那几条淡红色的线条,顿时眸子猛地缩了缩,修行者,其中居然有修行者。

    虽然久居隔世与外界没有过多的联系,然而并不代表对于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一类人的认知,修行者的分类,特征,手段,还有一个大概的认识。

    这些红线,还有那诡异的石刺便是念师中极为特殊的幻印,地上的印子投射到空气中会随着眸中特定的奇妙力量而产生未知的力量,很难把握的准。

    宁羽抓起背后的葫芦仰头灌了一口,辛辣夹杂着弥草村特有的那股子太阳芳香在胸口充斥,酒的后劲十足,喝一口半个时辰内胸口都会燃着一把火,尽管酒烈,但弥草村却依然喜欢这酒。

    宁羽与姐姐自然不会吝啬,当秋末冬初新酒酿出来之后,姐姐都会领着宁羽挨家挨户送上一小罐,不在意酒的多少,关键是心意,也是这些年感谢村子对两人的照料。

    胸口憋了一口气,不能散了,泄了气劲,凭宁羽五岁的小胳膊小腿,还不够喝一壶的,宁羽重新背上酒葫芦,沾了些酒水的小手胡乱的蹭蹭衣服,取出了一块透明的石头。

    眯着眼睛瞅了一眼透过林夕落下的最后一抹光辉,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食指拇指摩挲着透明的石头,过了片刻,他的呼吸变得平和缓慢下来,脸上的神情比之先前更加的冷静沉着。

    缓缓地伸展手臂,那枚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石头静静的平躺在他的掌心,最后一抹余晖说巧不巧的投射入石头,顿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枚透明石头忽的散发出极为漂亮的极光,投射进入林间的空气中,宁羽眼睛急速的瞄了一眼,将石头往怀里一揣,像一只小巧的灵猫般冲了出去。

    “咄,咄,咄。”

    林间的土地像是一个个猎人的陷笼,指长的无柄飞针不停的从各个地方窜出来,射到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可宁羽好似后背生了无数的眼睛,无论飞针怎样刁钻难预,宁羽总会快半拍,黑色的影子极为迅速,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林间。

    这片林子因为太阳落山显得愈发阴暗晦涩,翠绿的枝蔓也变得如同漆黑的墨玉一般,落日后,清凉的山风瞬间从四面八方吹来,萧瑟的枯叶完成的自己的使命从枝桠上飘落,与地面上不知积了多久的叶子一同被卷到半空中而后落下,愈发的诡异。

    枯枝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蛇匕入鞘,那人抽出了背后悬着的铁背大雀弓,镂空箭羽,搭箭上弦弯弓如新月并未张满,一双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事的冰冷眸子望着林子深处有霹雳闪烁,粗壮的手臂缓缓用力。

    大弓逐渐变成了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