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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匆匆来到医院时,那手术室的灯已经暗掉了,苏熙身上依旧穿着手术服,微微垂着头,手上还拿着手机。
“苏熙”
我叫了他一声,他愣了一下,猛然抬头。原本眼眸中的惊喜和担忧在看到我身边的盛千姿时,尽数化作压抑的冰冷。
我没想太多,急急上前道:“手术怎么样?宝宝怎么样?!”
“原来你还记得宝宝今天手术。”他冷冷开口,目光落向我身后的盛千姿身上时,讽刺一笑,“也是,我们的宝宝哪有你的蓝颜知己重要,是吧?”
“我没有”
我还没等说完,身后的盛千姿听不下去,大步上前,一把扯住苏熙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你整天除了摆臭脸还知道什么?!你都不问问慕璃刚刚”
“好了!别说了!”我上前扯住盛千姿,“小姿,别说了。”
我本想再和苏熙说去看看宝宝,可走廊一端的输血室的门却被打开了,那个陈颂捂着胳膊走了出来,苏熙再没看我一眼,大步走向她,“你怎么样?”
陈颂笑笑,“我没事,不过是几百ml的血嘛,宝宝没事就好。”
苏熙点点头,好似松了口气似得,“谢谢你,陈颂。”
我一听他们提到宝宝,大步上前扯住了苏熙的衣袖,急道:“是不是宝宝出了什么事?他到底怎么”
“你配知道么?”苏熙冷眼看着我,推开我的手,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呵,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离不开宝宝,可宝宝满月酒的时候,你不在;宝宝手术之前哭着找妈妈的时候,你也不在;甚至刚才宝宝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还是不在,慕璃,”他沉下口气,喉结微动,突然握住我的肩膀,质问我,“你配当一个母亲么?嗯?”
他手上的动作很用力,我甚至能微微感受到他的怒气。
这是他第二次质问我‘我到底配不配做一个母亲’了,我脑子有一瞬间的麻木,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满满地疑惑和愧疚。
是不是一开始对宝宝的执着就是错的,是不是他没有我这个母亲会过的更好,是不是我真的不配
陈颂见我们俩吵的厉害,忙上前劝阻,“苏熙,你”
她话还没说完,苏熙脸上就挨了一拳,盛千姿还是没忍住,扯着他的衣襟厉声道:“苏熙,你他妈的真不是个男人!你根本配不上慕璃!”
陈颂惊呼一声,还没等上前,苏熙已经上前还击了,面色阴沉,声音是极力压抑的紧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嗯?从前的那些教训也没让你学会安分守己,是么?!”
我有些厌倦地看了眼两人,转头离开,他们再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到了外面的时候,身后才响起一阵脚步声,盛千姿鼻青脸肿的,一把扯住我的手腕,“刚才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你明明是因为苏家的事”
我扯了下唇,笑得有些僵硬,“没必要了。”
盛千姿眼中划过一抹惊诧,“你”
“孩子的抚养权,我放弃了。”我长吁口气,“或许以后,他能有一个对他关怀入微的好妈妈。”
我回到家以后,就查询了一下最近飞往法国的航班,就在明天下午。我又问了一下陆女士要了慕梦婉现在的地址,最后才不忘问了一句,“当初您答应我的,一定能做到,是么?”
“你是说替你隐瞒去处?”
“嗯。”
“当然。”
“那好,谢谢您。”
我刚要挂电话,她却突然问我,“你真的想好了么?孩子”
“孩子的抚养权,我放弃了。”我顿了顿,故作轻松地笑笑,“毕竟是你们苏家的长孙,他应该会有一个非常优秀出色的母亲,而不是像我这种。”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陆女士果然说到做到,不仅找了人亲自护送我,甚至连我的登机记录都能抹的一干二净。
我几乎有二十个小时没有合眼,终于来到了慕梦婉现在所在的一个法国小镇安纳西。
这是位于法国南部阿尔卑斯山麓间的一座美丽小镇,古老又优雅,宛如童话世界一般,有阿尔卑斯山融雪形成的湖泊、穿城而过的运河、青黛色的远山,鳞次栉比、色彩浓烈的房屋
晚间的灯都泛着温馨柔和的光,我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竟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忘记了我所经历的所有悲伤和快乐的过往似的,我不知道这到底应该叫麻木还是释然
直到我按响了慕梦婉所在公寓的门铃,等了两分钟后,终于有人给我开门。
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孩子,他抬手一副思考状,我递给了他我的一些相关的法语资料,他这才恍然大悟,用蹩脚的中文和我道:“哦,原来mrs陆说的是你璃?”
“我叫慕璃。”
“对,快请。”
他中文说的十分吃力,却还在用力地和我用中文解释,我想这也许就是法国男人真正的绅士之处,直到我和他说可以用英文后,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告诉我慕梦婉在二楼修养,他只是照顾她的护工,名叫grade。
我推开门之前,莫名的复杂和紧张。反复深呼吸几次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进门。
可是当我看到慕梦婉现在那瘦骨嶙峋的模样时,已经有些绷不住泪腺了。
她原本望着窗外,听见动静后,才回头看我,可在我身上停留不过一分钟,又望向了窗外。
半晌,她有些干哑疲倦的声音才响起来,“你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呢?我从来没有抚养照顾过你,我这种人,离开之前,原本也不配有人送我最后一程。”
我坐在她的床边,并不把她当成一个将死的人,而是当成了与我同病相怜的人。
“我也离开了我的孩子。”半晌,我才开口。
我看向她,看到了她眼中那一瞬间的错愕和僵硬。
“自从我知道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和那天您对我的冷漠后,其实我真的很恨您,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守在自己孩子的身边可是,前两天我才明白,选择离开不代表不爱,只是用了更好的方式成全,让自己的孩子能在完整的家庭成长起来,不用承受不必要的伤害和舆论”
我有些哽咽,握住她干裂起皮的手,“妈,谢谢您当初的成全,所以,作为我唯一的报答,能不能让我陪你走完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