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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叹风景如画,径自将头上的帷帽摘掉,三千青丝如瀑披在了肩头,夏梓沅无可奈何地盯着不着一物的发丝发愁:
“褚肆,我不会挽发,怎么办啊?”
褚肆临出发前只想着遮住她的朱颜,倒是忘了这一回事。
知晓她许是惯了宫人的伺候,他起身走到她身后,玉手挽青丝,指尖飞舞下很快成了一个半束发的结。
将一根崭新的竹筷插于其上固定住:“好了。”
当年的一夕变动,也让锦衣玉食的他学会了很多生活琐碎,区区挽发,还是不在话下。
抬手抚了抚盘好的发髻,夏梓沅笑了,嘴角弯起来:“褚肆你好厉害,连挽发都会,真是无所不能,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双手抱拳,一副江湖儿女的做派,她这笑靥如花的样子,褚肆看得只想调戏。
“阿沅可否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她猜不到。
“青丝绕指,直至白首。”若是真的能伴他于白首耄耋,就是为她挽一辈子发又如何?
白首?怕是她要少白头才能做到了。
对不起,她又要撒谎了。
浅浅的笑容在灯烛下氤氲着温柔,她痴痴地应着:“白首之约,抱柱之盟,原是话本子里写来慰藉闺中女子的。”
“可若这千金之诺是你许下的,那我是信的。”
“为何?”褚肆想知道,为什么,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因为你是褚肆啊。因为你不是别人的褚肆,是我的褚肆。”
“所以,你说的我便信。”
男人的话就像热点流量一样,都是有时效性的。
在这一刻,因为好感值,因为他的拳拳之心,她信一秒。
一秒后,这信任就不作数了。
毕竟信任很难得,不信任才是常态。
褚肆盯着她宛若春花明媚的脸庞,总是感觉不可置信的。
奇于,真的会有人将他放在首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哪怕是假的,哪怕是镜花水月。
“但愿如此。”
鱼水欢的人上菜很快,从衣饰打扮来看,倒像是老板亲自来送菜。
那人毕恭毕敬地向他们行礼,吩咐着伙计将各类鱼肉奉上。
“承蒙主子亲自前来,属下特地命厨房现杀活鱼,烹得鲜美之味,小小珍馐,愿主子食之安心。”
那人心有惴惴,对褚肆恭敬而畏惧,倒是对她多有好奇。
褚肆率先言明:“这位便是你们的主母,日后若见到,必要小心伺候,不得有误。”
“是,小的参见主母。”第一次见到主母的模样,倒是与主子颇为般配。
“不必多礼。”她日后应该没有这么多出宫的机会,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何年何月。
“是,那小的便不叨扰主上与主母用餐,这便退下。”
“去吧。”褚肆发话了,一行人又秩序井然地离开。
夏梓沅突然觉得,褚肆这个人,管理手下,好像很有一套。
无论是宫里的郭茂和听雨,还是宫外梦仙阁的青云若,亦是这鱼水欢的老板,做事都很有分寸。
没有因为她亡国公主的身份而有所怠慢,时间一久,就连她自己也差点忘了这个出局不利的身份了。
是否,她对褚肆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制定谋略去改变他,从未想过原本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想着,她眼里的焦点便分散开来,习惯了她聚焦于自己身上的褚肆很不喜。
他出言发问:“阿沅,你在想些什么?”
回神后,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褚肆,你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酒楼呢?”
“是因为这里美景怡人吗?”
有问题,不就是要问吗,难不成还等着它发酵,变成臭豆腐吗?
殊不知,这个问题,问得褚肆面色稍囧。
要他如何回答呢。
说他因忘不掉在夏国时饿不果腹,总偷偷将夏梓沅宫里池塘内的鱼抓来充饥,以此来警醒自己。
还是说,因姑母曾用几尾特制的烤鱼,钓他胃口大开……撑得胃口难以言说。
借此提醒自己做事要好生度量。
当然,酒肆也是重要的情报之地,总有些官员私下里集会于此,商讨国策帝论。
“咳,因为姑母爱吃鱼,朕便为之营生了一家鱼水欢。”
此时的江南唐家别苑,刚用完晚膳准备去院外消消食的褚云梨一阵鼻痒,打了个轻嚏。
唐默听了,片语不说便将衣桁上的披风取来搭在她肩上:“春寒料峭,回屋歇着吧。”
褚云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靠在他身旁,狐疑着:“唐默,肯定是哪个小子不怀好意地提起我了,你猜会是谁?”
“无论是谁,下次见了,我替你罚他。先进屋喝点暖汤,热热身子。”
他不关心哪个臭小子,谁也不如自家夫人重要。
“可是唐默,我刚才吃得太撑了,灌不下热汤了,怎么办?”
哪怕年近不惑,自家夫人也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是花信年华。
“不如,随夫君进屋,多动动,缓缓肠胃。”反正小辈们今日都不在,良辰美景,不误春宵。
“哼,唐默你变了,岁月果然是一把杀猪刀,将你一个冷面暗卫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都老夫老妻了,四个孩子呢,不知羞!
“全仰夫人调教得好。”
哪怕卸去了人间妆红,他的云梨公主依旧令他倾心...
*
京城鱼水欢内,夏梓沅对褚肆嘴里的长公主很好奇。
她托起腮帮浓浓的求知欲:“褚肆,长公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往日总是听你们谈论到她,也不知以她的脾性,会不会讨厌我,毕竟我的身份...”
夏梓沅的身份是敌国公主,同是褚国人,一般情形,长公主是要对她多有防备的。
无视掉她因身份而困扰的神情,褚肆略低眼敛,幽幽道来:
“姑母她在外人看来,脾性火爆,性情豪爽,敢一人一马独闯敌营三千里,亦有一曲鸣动天下佼佼儿郎之举。”
“对我们几个小辈而言,她是一个信得过的长辈,是个有教无类的大家长。”
也是姑母,悉心呵护,才给他留有一席转圜的余地...
他的这些赘述,夏梓沅听得分明,只有一点不解:“那为何,在你身陷夏国...夏城时,她没有来救你。”
当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没听闻,可为何没有将褚肆带离呢?
这一句话,将褚肆彻底拉入了那些长满荆棘的痛苦回忆,阴翳的黑色旋涡在眼角氤氲,让他没了倾诉的心思。
他俶尔抬起额首,弯起紧抿的嘴角,暗暗地说起别的事:“据听闻,姑母以前其实不是这样的。”
尤其古怪的转折,夏梓沅突然心生寒颤,可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什么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