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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亮出的刀,俗称“狗腿刀”,因为形状酷似犬类的后腿得名。除了叶晨之外,肯定没有人知道这把刀的真实称谓——廓尔喀弯刀。
叶晨突然想起咕咕林中,离生门被神武军伏击那几个人身上的伤口。朱武当然不会变态到没事要砍几个自己人,何云峰认识这刀,更加证明了离生门得到天龙藏中的一些科技和知识,并且利用得很好,这些好处,离国朝廷自然也得到了。至于这种兵器缘何出现在离生门获得的天龙藏之中,今日若有幸得脱,倒是要好好向老何请教一二。
虽然何云峰表现出对此兵刃的不屑,但隶属离国朝廷的神武军有人使用这种兵器,是不争的事实。在整个世界使用冷兵器的大环境下,某一件兵器要发挥最大的效果,招式和套路是少不了的。考虑到自创刀法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成本不划算,这也就是说,离生门和离国朝廷,不但得到了这种兵器的制作方法,甚至得到了这件兵器的刀谱。在叶晨的眼中,不是说这刀或者刀法有多厉害,只是引出这项科技的人,其来历让叶晨十分好奇,比猫看到滚动的珠子还好奇。
朱武亲自邀战,何云峰丝毫也不示弱,老何家的一位从人俸上了何云峰的独特兵刃,铁棋盘。
何云峰铁牌往身侧一立,算是拉开了架势,朱武也不含糊,进步一刀劈来。两件兵器沉重,每每碰撞,金铁之音格外刺耳。十几回合后,先前攻守的态势逆转,变成了何云峰绕着朱武游斗。朱武在圆心守多攻少,雄健的身躯灵活得有些过分,步伐丝毫不乱,何云峰亦无可乘之机,来回游斗。
起先,叶晨看朱武的兵器黑漆漆有暗纹,以为这是一把隋刃,几十回合过后,便明白了。朱武此刀,不管是不是隋刃,肯定是一柄难得的利器。何云峰用了大半生的铁牌,已经添了许多深浅不一的新痕。叶晨曾与何云峰用此牌弈棋,这可是何云峰用了一世的兵器,与人拼斗无数,除了边角淡淡的锈迹,棋盘上并无损伤。再者,普通的刀剑若主动向这铁疙瘩上招呼,卷刃、缺口都算是轻的,可见朱武手中的刀,是何等锋利坚韧。
又斗了十来合,何云峰向右一个虚步,铁牌顺势微旋,像一面盾似的贴上朱武。朱武连退两步,暴喝一声,双臂持刀劈下。一声刺耳的巨响,右侧被何云峰打了三处要穴,何云峰这几式一直贴着朱武,如今得了时机,双掌疾出,使的乃是寸劲,朱武闷哼一声,健实的身躯向一旁退了三步。长刀已卡在铁牌之中,两件兵器一齐落地,砸在地面的大青石之上,却似落入土中一般,嵌进去一大截。
此时两人都没了兵刃,朱武的砍刀砍入铁牌,硬生生把铁牌劈开一半。何云峰斜目而视,论武功,这两人或许难分高下,若论智谋与战术,朱武与何云峰的差距已经十分明显了。没了兵器的优势,老何略占上风。
偏偏这时,一个刀柄伸到了朱武右侧,递刀的人乃是朱文。
朱武抬手拔刀,此刀刀身漆黑,刃口亦是暗紫的光,其形似锟铻刀,刀身与刀柄又长出许多,刀身也略宽。叶晨想也不想,抽出归无抛给何云峰,老何把刀一接,叶崇已直接跳入战圈,立在何云峰右侧,前出两个身位。
大家都是多年跑江湖的,彼此也都认识,连打招呼和骂战都免了。什么胜之不武,什么尔虞我诈,今天这场面,才是江湖最深层的本色。生死之间,便是道义的断续之间。
朱武脸上现出一丝笑意,身形起落处,已然刀剑相交。朱武脸上毫不掩饰那份按捺不住的笑意,欣喜若狂的笑意。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终于也有狼狈之时。三人有攻有守,一时打得难解难分。
叶崇吃过这把隋刃的亏,失去了自己的左手,一代天骄的大侠成了残废。今日见朱武用这刀,若不尽快将其斩杀,再无机会翻盘。况且,叶崇刚才观战,何云峰打的三处穴道及双掌之力,要是落在别人身上,肯定是足见分晓的几招,怎么打到朱武的身上,看起来却不疼不痒。对上朱武这种劲敌,所有的道义,都是妇人之仁。
三人又斗了十几合,朱文一个眼神,朱文、阳青和几位高手加入了战团,叶崇与何云峰顿时便落了下风。叶晨的归无被何云峰用了,怎忍看师傅吃亏,抽剑助战,离国和简国的几位也加入战团。就这么打下去,离生门强手众多,继续往里面加人的话,最多一炷香的功夫,肯定被离生门团灭。
叶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敌,渐渐有些支持不住,要是有几个燎子就好了。此时双方互有损伤,因为人数和实力的关系,老何身边的自己人已经没几个。叶崇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关键是简国这边加入战团的人也越来越少。
便在此时,只听詹天齐喊了一嗓:“三十六计走为上!”叶晨早就想走了,就是无处可走。拼斗间瞥眼却发现桌子后开了四块青石地砖,景冲已没了人影,再不开窍的人也明白过来了,有地道。
看来最狡猾的人还是景冲,虽然不会武功,却能混迹于列国和江湖这么多年,腥风血雨历尽,却总能全身而退,还真不是盖的。
离生门那边一声发喊:“贼子要逃!”招呼的兵刃瞬间多了起来。叶晨大开大合横劈几式,穿梭于叶崇身前攻了两式,又往何云峰那边游斗几招,朱武反而成了观战的人。
叶晨这番来去,老何跟叶崇怎会不明就里,皆顺势而走。此时还要先做思想工作,再圆一圆面子才肯扭捏着离开的人,坟头草编成花环也够绕坟很多圈了。
何云峰与叶崇下了地道,也就转瞬之事,叶晨瞅得空档,自己也一翻身滚了进去。这一滚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犹如春日的暖阳,冬日的热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逃得再狼狈,老子也是青山。
地道的门关闭之前,还跳进来几个离生门不要命的,瞬间就做了鬼。混乱中,沐世也飞身跳了进来,狼狈的身影中,还叮呤当啷带进来几件暗器。最后进来的一个己方活人,是沐世。
这家伙今天还算仗义,面对如此凶残的离生门,居然敢勇挑断后的重担。沐世后面再进地道的自己人,同样是尸体了,满身的伤口,插着各种奇门兵刃,人都死了,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最最后一个,只进来了下半截,身体硬生生被机关砸为两截,应该是何云峰那边的人,确切的说,应该是最后半个。众人方才一直盯着地道口,最后这位,被对方的兵器勾住了锁骨,地道关闭的最后一刻,还躺在地道口,向敌人拼命的挥舞手中的刀。他本来跃出去拼死一战或许更壮烈,但他连壮烈的资本都没了,小腿上肯定挨了一记重器击打,折断的形状怪异得令人不忍直视。最后这半位应该是被同伴推下来的,但是很可惜,都没了。
没能进入地道的,其下场是可想而知了。要是被一剑穿心而死,还算痛快,就怕穿心没死,那么在倒下去的过程中,身上会被各种金属穿入,肢体的肌肉和骨骼也会断得很彻底,离生门的狠人,实在太多了。
地道肯定不是临时发现的,因为景冲这种不会功夫的老头都跑得没影了。前面的带着后面的,一路走去。更加印证了叶晨的判断,跟着前面的人穿过了石室的一段窄道,是一段向下的甬道,叶晨只需稍微弯腰,就能快步前行。一路向下走了百十步,到了一个宽敞些的空间,包括进来的地方,另外还有三条岔路。众人排了长蛇阵,像串好的蚂蚱一样走去,每隔十来步,一侧的墙上就有油灯照明。
也不知离生门在上面搞什么动静,把地道顶上干掉的沙土震得哗啦啦掉落,要是多来几次,估计可以把地道震塌。也说不定,离生门已经把地道口炸开了,要不是沿途形形色色的岔路,估计追上来也不花多少时间。与其说这里是秘道,更像是迷宫。
走着走着,居然又直不起腰了。在这种封闭空间中不利判断方向和距离,但叶晨觉得还是走了很久,应该有两刻不到,时而有一丝凉意,时而闷热。在经过一处酒窖之后,叶晨回到了地面,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叶晨回头看看红透的那片天,好家伙,离生门是打算把金汤镇烧成白地吗。那方火光冲天,要是再近些,应该可以听到些那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地道的出口这边,从酒窖上来,是一进院子,算不上华丽,地方却宽阔,四处也很干净,受了伤的都往旁边去治,有几人的服饰似曾相识,这里居然有景冲从万言斋医字一科带来的疗伤圣手,正大展神技,忙得不可开交。醉鼎庄拼斗受伤的许多人都在这里,或许方才缭乱,詹天齐开口提示叶晨等人撤退的时候,已经撤掉许多人了。想起刚才的惊险,叶晨多少有几分后怕,江湖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管你多么活蹦乱跳的人,说凉就凉。
院子的一侧是一间很大的堂屋,詹天齐在上首,依旧立于景冲身后,沐世在另一边。两人招呼着大家就坐,看样子又是一场和睦的吃喝,叶晨刚才在醉鼎庄玩命的往嘴里塞东西,现在哪里吃得下。随便尝了尝点心,再嘬几口热水。
叶晨也不顾什么主客之别,回想刚才地道口关闭时先后掉进来的两个人,抬酒敬了景冲一杯,“今日我等有惊无险,承阁老神算。”一众人纷纷道谢,叶晨笑得灿烂,景冲也乐得像朵花儿。大家逐渐放松下来,有灌酒压惊的,有大快朵颐吃喝的,也有咒骂离生门的。
叶晨看了看,天齐兵栈的熟脸还在,其他人之中,认识的就不多了,看来景冲早已在此地安排了后援,人手还不少。又过了一会儿,叶晨寻机又道:“要是离生门发现我们在这里,对方高手如云,于我等不利,想必阁老已经备下万全之策。”
“哪有什么万全之策,我这是灯下黑。齐子安排人在醉鼎庄四周埋了不少炸药,离生门能剩下的人应该不多,若是真的追来,正好一网打尽。”景冲的眼神中,是那么的简单自然,当然也藏有一丝不被察觉的杀意。
叶晨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朱文没这么简单,接着又道:“为了万全,要不要把地道封了?”
何云峰道:“傻孩子,这是束家陈酒的地窖,不同的酒,放在不同的窖里。要是封了,天下英雄可就没好酒可喝了。”何云峰养了老半天的神,现在终于开口了。话说得平淡,说完这句,便重新闭目,凝神不语,不知是刚才拼斗伤了元气,还是在哀悼随其来到金汤镇的手下。因为老何身边,除了几个伤员,已经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了。
景冲道:“本阁特地向束东家借了这秘道,其间错综复杂,许多地方还有机关,离生门不进,岂不反而让人失望。”说完又有人附和着夸赞了几句。叶晨跟着人过来的时候,确实有些地方放了大大小小的坛子。只是叶晨没想通,束青山单单是酿酒的话,挖个酒窖很正常,挖这么长的秘道就不合情理了,秘道中还布置了机关,更加说不过去。
众人死里逃生,又得知景冲用计炸了离生门的主力,今日算是化险为夷,重创了离生门,往后的日子应该消停些。叶晨寻机要探问虞婷的下落,堂外却传来穿云箭的声音,接着就是朱文令人讨厌的腔调:“阁老神算,鄙人佩服。”
叶晨心中大惊,不是因为朱文的出现,而是因为朱文出现的地方。离生门的人是从酒窖出来的,那自然是从秘道而来,刚才还在庆贺的人,顿时傻了眼。
朱文出现在院中之后,周围的火把也陆续多了起来,整个院子越来越亮堂,不比刚才醉鼎庄差多少。朱文向堂屋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何二,你也是离国响当当的人物,万万想不到啊,却用比离生门还龌龊的手段,与简国合起来阴我。”
朱文的针对性很强,何云峰似乎刚刚回过神来,睁开了眼,起身向堂外行了几步,看起来神采奕奕。只是缓缓的道:“说来,离生门也是离国的门派,今日承阁老的情,老夫当为表率清理门户。”说完已走到院中。
何云峰从离国带出来的人,已经损失殆尽,叶晨看着这个背影,心中肃然起敬,跟了出去,再次奉上归无。“前辈若不嫌弃,此刀尽管用,离生门若是车轮战,叶晨不会袖手旁观。”叶晨的这个举动,是对堂上其他人的一种提醒,尤其是景冲身后那两位。基本没动过手的詹天齐和沐世,这里可是简国的地方,让离国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头来撑场面,实在是有些不够义气。方才何云峰大战朱武,兵器已毁,两人几次比拼掌力,何云峰虽未受伤,消耗绝对不小。
叶晨递去的刀,何云峰未接。朱文又损了一句:“哟,师傅少了只手,就往外找靠山。鄙人再提醒你一下,金汤镇外和你说的话,到现在依然是作数的,生与死,你自己选。”
叶晨当然记得,在金汤镇外,朱文的原话是‘你若献上何云峰与景冲的人头,我便饶了这镇上所有彖人的性命。’叶晨心中似乎感觉到些什么,又说不太清楚,干脆向前走了几步:“那咱们就比划比划,你那些喂了毒的兵刃随便使。”
朱文没有理会叶晨的调侃,反而说道:“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话才说完,朱武与阳青的身影,已立于院墙之上。
看来詹天齐的炸药并没能像预期一样解决掉大部分离生门的人,这里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离生门这次出动的人手太多了,醉鼎庄那一片地方,不足以将所有离生门的主力展开,自然也不可能尽数消灭。
叶晨抬眼,墙上这两位的身手,自然是轻功卓绝。后面还会来多少人,叶晨已经不愿去想。景冲设下的计谋应该没问题,但似乎彼此都发生了战场形势误判的情况。朱文从秘道追来已经很让人不安了,居然还兵分两路,朱武和阳青的同时出现,说明离生门十分清楚景冲的行踪,甚至是整个计划。
随着时间的推移,离生门的人数还在增加,四面的院墙上,黑影密集得有些让人不舒服,就像等待腐尸的秃鹫。
情势越来越不妙,擒贼先擒王,时不我待,何云峰抽出归无,兔起鹘落,已和朱文动起手来。院中虽只有此二人相斗,金铁之音却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何云峰使短刀的路数,足令叶晨咋舌。就连叶崇这种会家子,也是心中赞叹。
叶晨的预感向来很准,对于朱文身上的散发出威势,进而做出的实力评估没有出现任何偏差,朱文的武功,完全不是叶晨,或者几个叶晨能对付得了的。朱文不但功夫了得,手上的兵刃更添战力,叶崇的左臂,便是四年前南霄一战,被此刃划破后废掉的。
兵器成形开锋后,不断以各种毒物过刃,使兵器长期带有剧毒,达到有效削弱对方战力的目的,其拔群者,可见血封喉,此一类阴毒兵器的统称,便是“隋刃”。这一门类顶尖的匠人,若也涉猎毒物的养育和调药,有的甚至在兵器打造期间,就已经开始给兵器喂毒。用叶晨的理解,什么毒箭毒镖,当初也就是起到弥补战力缺陷的作用。但在某一天,一位物理、化学、生物的综合型学霸,因为发生了心理问题,便让这种兵器的威力实现了质的飞跃。需要弥补战力的人十分喜爱这种兵器,不需要弥补战力的人,更加喜爱这种兵器,而朱文,绝对属于后者。
先前在醉鼎庄,何云峰与朱武剧烈打斗,现在与朱文这打法,更胜之前。何云峰的每每示弱,待对方进招而攻,便有同归于尽的杀招施展,两番试探后,朱文被压制得有些狼狈。叶晨心中赞叹,果然是富贵险中求,不拼命的话,今天大家都得死,最好的办法,就是干掉离生门的三个首脑。像何云峰这种老江湖,行事果决,只要能先干掉朱文,双方力量的天枰,便有可能回到相对平衡的状态。偏偏叶崇和詹天齐没有动静,保留实力固然重要,问题是,现在还保留实力,时机明显不对。
叶晨分神间,何云峰与朱文犹在酣斗。朱文一把乌光锟铻隋刃,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何云峰虽使的短刀,却贴得很紧,一时占尽先机。何云峰的优势,正是精通各类兵器,各类兵器运用的优劣了然于胸,不用固定的兵器,便没有固定的招式,也没有对应的破绽和缺点。刚才叶晨就看到了精彩的一幕,谁说刀这种兵器只能用砍的,手腕来不及翻转的时候,横拍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拍懵了再砍也行。居然还有劈过去之后,按原来劈出的轨迹横扫回来的操作,就是刀脊撸一下,身体也会对疼痛做出反应,高手过招,出现此类反应足以致命。
又斗十来合,两人兵器双双脱手,朱文逐渐有些抵受不住,何云峰拳掌并用,点打勾拿、指东打西、依旧步步紧逼,连中对方手上多处穴道,叶晨心中叫好。此时朱文门户洞开,何云峰双掌齐出,朱文被击飞,滚坐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看起来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