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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次日,叶晨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叶晨驻扎的地方,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人被叶晨布下的哨探发现,随即展开追逐,这一追,那人胯下战马直接跑死了,人也摔昏过去,才被拿至营中。此人身着简国轻甲,浑身是伤,叶晨急命军医医治,伤裹到一半,此人转醒,只见周围军士皆是简国装束,急称禀事。
叶晨来时,这小校的来历已问清楚,说是从南霄城出来,一行两百骑人马,趁冉军攻城之间歇,从四门同时出来,冲出一段距离后四处散开,只为出城求援。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批出城求援的将士,至于是不是第二批将士里唯一的幸存者,就不得而知了。
叶晨又命人给水,此军士灌了一碗入口,便问起叶晨军伍的来历,防范意识还挺高。叶晨也不相瞒,军从何来,自己何名,都与之说了。军士得知眼前这位将军便是十巳,自然不假。那日冉军一路刚至南霄,叶晨便集结兵马出城与战,其目的就是要让冉军亲眼看到南霄城中的兵力,使之不敢强攻。接着,又在敌人合围南霄之前,将大部人马悄悄转移出来,绕至牢哀山脉一带,阻截冉军粮草。此节冉军不知,一开始的时候,连南霄城中的简国将士也不知,就是为了暗渡陈仓,对冉军的补给线打一个措手不及。在冉军的意识中,南霄城以南的地方,尤其是挨近南霄的地方,哪里还有简国一兵一卒,至于远一些的地方,不但无法有效组织部队,就算临时拉了点人马,又如何能与大军相抗。
如今,南霄城困守一月有余,景维行为了鼓舞士气,才把十巳将军截断冉军粮道之计告知各将。事情很自然便传至全军,“郡守十巳将军运筹帷幄,早定下妙计要大破冉军,我等只管守住城池,简国必胜!”
此小校现在印证了景维行所言不虚,竟流下泪来,拜告于叶晨,“冉军一改套路,现在日夜攻城不息,南霄守御兵马困顿不堪,只恐难守!求将军救援!”
这小校禀得是舒坦了,叶晨心中“咯噔”一下。‘现在你知道老子叫十巳,是简国南霄防御抗敌的第一责任人。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是冉军派来的奸细,就为诱我入瓮呢?’
叶晨心中有些焦虑,此小校出自南霄城或许不假,但手里这点部队,要是可以胜得冉军,何须纠结。正踌躇间,叶晨心生一计。玩儿阴谋的话,时间上可能不允许,不如阳谋来得爽快,若冉军坚决不上当,再拼杀不迟。况且,即便景冲那边没有南霄城陷落的后手,不代表简国拿不出相应的补救办法,都把冉军放到南霄城下了,只要离国肯对冉国动手,叶晨也有自信吃掉冉军这波主力。
叶晨唤来文书,一念一写。身边众将皆不做声,看样子,叶晨是准备用一封书信,要退南霄城下这十五万冉军。这事也就叶晨敢想,若是换了其他将帅,光是担心通敌一项,便不会有此操作。
书言“简镇南将军十巳,拜望冉太子曦。古人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殿下一路南来,锐不可挡,我军望风披靡。然,实乃冉国军威之能呼。吾于牢哀断殿下粮道,又约离国共举大事。时至今日,殿下不查,殿下军中亦无人查知耶?十巳斗胆相问其一,将军缘何久峙于南霄而不得续往北进?其二,若离兵已入冉地,更直逼朱雀,殿下足可自保呼?或殿下能全朱雀呼?吾临危受命,甚期军功,却不忍以人命而欺天,望殿下查之。”
叶晨选了四名得力将校,执旗而去,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一封书信,短短数行,若真能解得南霄之困,十巳之名,必名扬天龙,更胜昔日叶晨者也。
次日,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冉军不再于城外放烟,而南霄城内的守军,也没有任何动静。从冉军营伍的布置变化来看,南霄并没有陷落,但那奇怪的平静,又让人心中十分不安。
又过一日,派往东面的一名斥候来报,城东冉军去向不明。同时,另外几路的斥候却不见回来。斥候的损失,对于运动中的部队来说,乃是十分寻常之事,但最近两天,派出去的数量比以往多得多,回来的,以及有发现进行了禀报的,却很少。叶晨心中很急,却没有什么办法。通常,大军在有所动作的时候,为了保证行动的隐秘性和突然性,会安排反侦察用得斥候小队,着重对敌人的斥候进行埋伏打击和清剿。叶晨的焦虑,正是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同样的时间点上。冉军有动作是必然的,但自己却两眼一抹黑,外加无能为力。
到了第三日,又有斥候来报,冉军出现西进迹象,而且人马数量“不在少数”。叶晨差点想命人将这些个斥候拉出去砍了,总不能每派出去一拨斥候,都要自己亲口去传授一遍“斥候要诀”吧。能发现敌人有所动静是好事,但只能探知动静,却不能探知动静的规模和程度,是十分危险的,极有可能因为不准确的信息,导致己方将帅的做出被敌人预判的决策,而成功落入敌方陷阱之中。叶晨甚至不敢逼问,因为这些斥候并不十分专业,不论逼得多紧,二次三次报上来的信息,只会让一次上报的信息更加模糊。这一点,叶晨手头的资源,比起弟子规,乃至彖国旧部,实在差得太远。
南霄城那边一片死寂,叶晨不敢再拖,带了几名校官,亲自前去查探。与其临阵磨刀,不如亲自出马。就这么来回一耽搁,叶晨连目睹“多数”或者“少数”的机会都没了。从地面的行迹判断,冉军明显往西去了,正值午未相交之时,十几万大军焉能像人间蒸发一样没影了。除了证明冉军行动高效之外,同时也反证了简国侦察部队的低效。
再次派出的斥候,短时应不会有报,若有,叶晨所部兵马必被偷袭。叶晨心中十分矛盾,但事实摆在眼前,叶晨驻扎的地方,乃至南霄城方圆十数里,没有冉军的存在。整个南霄城在风雨飘摇之中,居然守住了。叶晨不敢贸然追击,就连准备进一趟南霄城,都像做贼一样,一惊一乍的,哨探派了一拨又一拨。
在确认实际情况之后,叶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对于简国来说,冉军转而西进,这边瞬间少了许多麻烦。而对于冉军来说,无非是在南霄城下崩溃,还是在东平关下崩溃的问题,只是冉军上下,事到如今,依然还没弄清楚状况。如此糊里糊涂,岂有不败之理。
叶晨高兴归高兴,但已不是当年的傻缺青年。一如当年永安道之役,总觉得是自己劳苦功高。而实际上,永安之役时,冉军退却的原因是相当复杂的,更不会因为叶晨烧了一点粮草,就导致整个战役失败。时过境迁,叶晨再狂,也能清楚的意识到,冉简之战的攻守发生变化,当然不会因为南霄附近有一支简国的杂牌部队。远在中霄朝廷的景冲,一定在很久前,就做出了许多反应,反应导致的变化,正好在这个时间点,奏效了。
探知冉军去得确实远了,叶晨方准备入城。待至城下,却进不去。冉军退却,城上城下的简国将士们再高兴,也无法会师,进不去就是进不去。
原来,自第二拨求援的兵马发出后,景维行就从内部,用土把各城门给封了。当时事急,景维行一心只想守住城池,其他的完全不在考虑之列,所以把门封了。若非如此,有一次冉军趁夜于护城河上支了几根独木,着死士过壕,欲炸门而入。结果爆破了三次,才把门炸坏,门是坏了,门洞下的冉军顿时傻了眼。里面的土都堆到了门洞顶上,如何进得去。
冉军死士炸门之时,自然惊动了楼上的守军,虽当时夜黑风高,城楼上以麻布裹油,丢几只火把下来又有何难。冉军行动暴露之后,那批死士只得撤退,城上箭雨齐至,冉军死士在撤退中损失惨重。不撤也没办法,因为这次偷袭的手段,本来就是破门而入,为了有效达成目的,作战计划和对应装备特地做过精简,这也就是说,这次行动并不具备附带其他方案的可行性。再者,这些死士要是可以徒手攀得上南霄的城墙,两军如何能对峙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更不用舍近求远搞什么城门爆破,直接上城去砍杀,只需能控制住几丈的城墙,大军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攻上城去,破城乃是必然。
虽然有些尴尬,叶晨还是与城楼上的景维行打了个照面,两军皆摇旗呐喊,高呼冉军威武。喊到后来,城下喊成了“景将军威武”,城上则在喊“十将军威武”。叶晨很满意景维行守住了城池,景维行也知,若没有其他简国兵马在外牵制,南霄城还真不一定能守得住。
叶晨留下两千人马,与城中守军挖通各门。这南霄城可算是简国的经济中心,始终把门顶着,让巨贾小贩们如何做生意。留下的两千人马,对于强弩之末的南霄城,可算一支不小的生力军,就算冉军使计,杀个回马枪,也不至于被翻了盘。经此一役,叶晨脸上的面具和十巳的名字,自然是得到了一部分简国将士的认可,对于今后立足简国,也算没有白辛苦。
叶晨无意兵马驻扎离南霄太近,转而带队往西,算是远远跟着冉军,形成一场奇怪的博弈。冉军到了简国地面,后面有一支不俗的战力,完全可以回头吃掉,冉军偏偏无视。而作为简国的将帅,自家国土上的敌人如入无人之境,自己却只敢跟着,就像只是到某地散步时偶然碰到一样,本应不共戴天的敌人,居然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冉国大军开始陆续西进,前后分了好几拨,最后那队只有三千人马,沿途皆有埋伏。能探明这些,叶晨已经心满意足了。叶晨跟了两天,与冉军始终保持着几十里的距离,人家慢,他也慢,人家停,他也停,人家跑,他就追。
眼看距离璞城只有两百余里,一名斥候由北而来,拜至叶晨马前,怀中取出一叠白绢,揭了一张,单手递与叶晨。叶晨接下白绢,帛上印鉴乃是简国左丞相景冲印。顿时惹叶晨笑出声来,把手一挥,那斥候转瞬便被拿下。一叠白绢内容一模一样,叶晨于书法最是业余,也能看出乃是一人笔迹。
几名小校将那奸细拖到路边树下捆紧,叶晨看了白绢内容,赶紧跟了过去。才将那奸细口中粗布取出,对方便赶紧招了:“将军明鉴,小人来自中霄,受命于丞相府,不知哪里冒犯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肯开口就好说,叶晨也懒的绕弯子,“景府门下多有忠烈,纵然门吏令卒,也极少有贪生失节之辈,更不会传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