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白昼之雨》(五)

黄油奶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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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K市。某镇。一所单人公寓内。

    室内壁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女人带着哭腔吸鼻涕的声音隐隐传来。

    骑在白领身上的莫森烦躁地低吼一声,一只手扳过她瘦削的肩膀,将人从背面翻到正面。

    无名的女人紧紧闭着眼睛,嘴上贴着一层厚实的胶带,在壁灯下反射着昏黄沉暗的光。

    她衬衫大敞,内衣被一只手攥住,用力撕扯。

    “唔——”

    要害露出的刹那,女人下意识地发出绝望的哀鸣。

    莫森猛地举起拳头,手臂拉得很远,能预想得到落下是怎样的痛楚。

    女人闷闷的哭音在恐惧里戛然而止。

    没过几秒,又在窒息下不得不吸起鼻子,啜泣起来。

    莫森放下拳头,伸手去扯她的长裙。

    女人徒劳地挪动,双腿阖紧,鼻间接连传来激烈的哼鸣。

    “别乱动啊!”

    莫森边较着劲边不耐烦地低喊道。

    他在她的挣扎中双手扯下内裤,从腿根拉到脚底,猛地一抽。

    沾黏在内裤上的、带着血迹的卫生巾露出来。

    莫森张着嘴,目光向下投去。

    女人大半张脸全都掩埋在凌乱的发丝中,内衣被扯得七七八八,微弱地颤抖着,哭泣着。

    莫森收回视线,看了两眼手中的卫生巾,“啪”地将它扔到了一旁。

    满脸扫兴。

    ……

    “卡!”

    秦绝迅速起身,拿起早先扔在沙发上的长外套,将梨木雅子盖得严严实实。

    她踉踉跄跄地往旁边退,脸色发白。

    施暴者。

    你是施暴者。

    眼前天旋地转,似乎每一张在末世里惨死在她手下的脸都争先恐后地凑到她面前来。

    “看啊,你是坏人。”

    “施暴者、加害者——”

    “嘻,是恶人呢,是彻头彻尾的人渣啊!”

    秦绝“哐”一声后背撞在窗框,一只手掐住咽喉部位。

    “小秦!”

    贺栩还在隔壁房间检查效果,场内只有摄像师惊呼出声。

    “没……事……”

    秦绝因用力眯起一只眼睛,像是被割断了气管似的挤出两声气音,脖子上的手更加用力,迅速出现一圈指印和淤痕。

    摄像师还扛着设备,被她这副疯狂自虐的状态吓到,焦急又慌乱。

    脚步想要上前,却被秦绝凶狠的眼神直接逼退在原地。

    几分钟过去,终于在强烈的窒息后,这股狂躁的杀戮欲被秦绝自己活生生接住了。

    手松开的一瞬间,她整个人贴着窗户滑下去,重重坐在地上。

    “怎么了?”

    贺栩急急走来,语气罕见地有些慌乱。

    秦绝闻言,努力抬了抬眼皮。

    “问题不大。”

    她疲惫地喘着气,脸和脖子都是汗水,声音哑得仿佛砂纸摩擦。

    逐渐从角色情绪中抽离的梨木雅子坐起身来,抱着外套呆呆地看着,不知道该上前还是如何。

    “你刚才发生了什么?”

    贺栩才不信秦绝的鬼话,声音沉下去。

    秦绝嘶哑地笑了两声,听着很像恐怖片的音效。

    她举起那只因为用力而虎口轻微撕裂的手,像不久前举着道具刀那样给老爷子看。

    “这个东西觉得——”秦绝变手掌为单指,指尖朝向自己,“这玩意儿很恶心,就动手了。”

    贺栩眉毛拧在一起,看她。

    秦绝没再说话,兀自靠墙喘气。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是自身的正义感和道德感对刚才的戏份产生抗拒,想要惩罚“莫森”,也就是惩罚自己。

    就像当年自杀的西斯特一样。

    他入戏到无法从角色脱离,打心底里认为他真的杀了人,于是终日被愧疚和悔恨淹没,最终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演员能不被剧情左右,秉持着正义感和道德底线,这是好事。

    但对于非科班,只能浸入式演戏的秦绝来说,是不是好事还未可知。

    贺栩的思绪在短时间内沉重地转了一圈,最后化成一口气,沉沉叹出。

    “都是演戏,别当真了。”

    他温声道,“已经拍完了,快回去休息吧。”

    秦绝疲倦地点了点头,神情恹恹的,反射弧也变得很长。

    半晌,她才低低嗤笑了声。

    “现在这心态不错。”

    莫森在一次次拉低自己的道德底线时,难道不会觉得自己恶心?

    一定会的。

    任何心存良善的人在做出这些事的时候,良心都会先一步做出最精准的反馈,可能反馈在生理上,也可能反馈在精神上。

    秦绝慢吞吞地摸着墙站起来,从茶几上的便签本撕下一张,记录情绪状态。

    趴在那写字时手还在抖,字歪歪扭扭的,像出自得了精神疾病的人的手。

    贺栩扫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这段拍摄顺利结束,一行人走下楼。

    衣服整理好了的梨木雅子捧着秦绝的戏服外套,两人停在保姆车前,一高一低对视着。

    “秦先生。”

    梨木雅子把外套向前递了递,真诚道,“我知道是在演戏。”

    她说:“你没有错。我不讨厌你。”

    秦绝定定地看着她。

    “可怕的只是‘莫森’而已,秦先生本身是非常温柔的人,所以——”

    “如果是真的呢?”

    秦绝打断她的话。

    “诶?”

    梨木雅子愣住。

    “我说,如果是真的呢?”

    秦绝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眼睛重复道,“我用刀逼着你,打你,侵犯你,你会恨我吗?”

    “我……”

    梨木雅子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但沉默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秦绝沉沉地哼出口气。

    “抱歉。”

    她特地放软了声音,“别理会我刚才说的,纯属犯病罢了。”

    在梨木雅子想要开口出声之前,秦绝又说:

    “如果真的发生了,一定要恨我。

    “因为坏人是我,犯罪者是我,需要被法律制裁的也是我。”

    她把梨木雅子怀中的外套接了过来,另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记住,受害者永远没有错。”

    秦绝的目光坚定而柔和,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对自己的憎恨是无辜者的自我折磨。”她柔声道,“早些和解的话,会舒服很多。”

    泪水渐渐蓄满在梨木雅子的眼睛里。

    她捂着下半张脸,用力点了点头。

    ——没能在最需要的时刻拿出足够的钱来救治母亲,不是你的错。

    ——不要讨厌自己。

    “那么回见。”

    秦绝转身弯腰上车。

    “……秦先生!”

    汽车启动的前一秒,梨木雅子急急开口。

    秦绝按下车窗,回望过来。

    路灯晦暗的光在女孩周身打上一层淡淡的轮廓,夜晚里她露出了仿若清晨从花瓣滚落的露水般清澈的笑容。

    “秦先生,我喜欢你。”

    梨木雅子的眉梢眼角弯出柔软的弧度,声音温和轻柔。

    秦绝一愣。

    “你知道我——”

    “我知道。”

    拍戏时的身体接触,秦绝有意让梨木雅子发现了她的性别。

    得知了这件事,如果她残留着被施暴的心理阴影,这样一来或许还能减轻一些,也好受一些。

    不过,既然知道了,怎么还……?

    秦绝眼里有些疑惑,嘴上还是重复道:

    “我有爱人了。”

    “我知道。”

    梨木雅子还是浅浅笑着,“这不冲突哦。”

    “我只是,想任性地让你知道这件事而已。”

    她带着笑意说完这句话,轻轻鞠了一躬。

    “就算是我在这里用任性的表白来胁迫您也好——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随时叫我吧。”

    一长串的倪语敬语,语调适当恰好,口吻轻柔笃定。

    “……”秦绝叹了口气,“你这家伙。”

    “我知道了,会联系你的。”

    这熟悉的态度和话语。

    都重生一次了,小姑娘怎么还是这么黏人。

    秦绝无奈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笑容灿烂的梨木雅子,“不耐烦”道:“快回去干正经事吧,别在这挨饿受冻浪费时间了。”

    “是——”

    梨木雅子甜甜一笑,转身离开了。

    秦绝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回头来,瘫在保姆车里。

    什么啊。

    她这种人……除了她家狗子和七军师以外,才不会被包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