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约定

芷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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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湘同穆春歌回了万相宫,自己便回屋子里去了,端端的坐着,却有了种不真实的错觉。明明前些日子还在唐门住着,这会子却已经到万相宫了。

    是因为太久没回来了吗?叶湘心想着,在屋子里转转,又趴在桌上:怎么的呢?明明是自己的屋子,现在但有些觉着不习惯了。

    “湘儿在吗?”门外传来了夏婉儿的声音。叶湘答着“三师姐!我在。”

    窗外已经黑了,叶湘也不晓得夏婉儿这时候来干什么,便见着夏婉儿推开门进来了,手里提着灯笼,将灯笼放在一边,对着手哈了口气。

    “湘儿,你好些日子没在万相宫了,我倒是忘了告诉你了,平日清晨便跟着金瑶师姑读书写字,申时便跟着师父习武。明儿个师姐回来叫你。”夏婉儿正想着抬手摸摸叶湘的头,最后却停在了半空中,没能下手没能往常一般轻笑着。

    并不是不想做出这动作来,只是心里始终欠着的,无论是叶湘做的如何风轻云淡,夏婉儿却是真真将杜若生那话放在了心上。三十岁,最多不过三十岁。虽然比二十好些,实际上好的到那里去?

    断是真的活到了三十才死去,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她的人生也只剩下了短短二十载,她那时候说不定有了心慕之人,说不定幻想着与心慕之人白头偕老,说不定那时候甚至有了孩子呢?

    夏婉儿怕自己现在触摸到叶湘的头,便会想的起早上听见的那些话,眼神便会露出那些不易察觉的怜悯来。若是露出了那样的表情,怕是叶湘也会跟着难过起来。

    “三师姐怎么了?”叶湘拉过夏婉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随即嬉笑着眯着双眼“三师姐不是最喜欢揉揉湘儿的脸和摸摸湘儿的头了吗?今儿怎么了?”

    夏婉儿习武多年,手触碰着叶湘的脸颊,叶湘能感觉到夏婉儿手上有些粗糙,却也能感觉到从夏婉儿手上传来的有些冰凉的温度。已经有些晚了,夏婉儿来的时候便当是有些冷了。

    夏婉儿便同往常一般捏了捏叶湘的脸,叶湘睁开眼的时候她却分明看见叶湘眼底,隐藏的很好的怅然。细想来也是,明明只是个孩子,知道自己很快便会死亡,又怎么会不悲伤?只是平日里怕了身边的人担心,所以才做出一副很好的模样罢了。

    望着叶湘笑起来的脸,夏婉儿从来没觉得这般绝望过。是明知道自己会很快迎接死亡的孩子,却还在安慰她。夏婉儿将叶湘揽入怀中,轻声问着“湘儿不怕吗?”大手轻轻摁住她的头,用一点内力将叶湘房间的灯灭掉,道“现在灯灭了,师姐也看不到你的脸了。”

    叶湘原是愣了愣,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忍不住用着颤抖的声音轻笑着“三师姐说什么呢?”牙齿与牙齿轻轻的碰撞着的声音萦绕在夏婉儿的耳边,颤抖的声音却带着些躲藏不已的轻笑声。

    “湘儿,师姐会陪在你身边的,师姐现在看不见你的脸了,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师姐都陪在你身边的。”夏婉儿的手轻轻抚摸着叶湘的头,另一只手拍拍叶湘的背,脸贴在叶湘的脸上轻声道“没事的,师姐在你身边的。”

    “三师姐”叶湘叫她,夏婉儿便答道“师姐在呢。”“三师姐,三师姐三师姐。”叶湘一连叫了好多遍,夏婉儿都回答她“师姐在呢,在你身边呢。”

    风声呼啸而过,窗户还开了些,呼啸而过又清冷的风吹在夏婉儿的脸上,夏婉儿能感觉到叶湘一直都在不安,甚至能感觉到叶湘的身子在不住的发抖。

    好半天了,夏婉儿轻柔的声音才说着“没关系,有三师姐呢。”这声音顺着风声传入叶湘的耳中,在夏婉儿怀中的叶湘无时不刻的感觉着,自己在被夏婉儿关心,在被夏婉儿需要着。

    “三师姐,湘儿好害怕啊。”叶湘的泪水终于掉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叶湘哽咽着,最初的时候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爱的人担心自己,只是没想过还是被发现了,明明最初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而已,却还是被担心了。

    其实只是一个孩子罢了,哪有那么坚强的孩子,全都只是因为害怕罢了。害怕自己身边的人会担心,害怕异样的眼神,亦害怕自己。一切都还没开始,她就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哪里有表现出的风轻云淡?

    再风轻云淡一点,再坚强一点,其实叶湘自己就要相信了,自己就要相信自己真的会没事了。可是一个人静下心来的时候,始终会记着的,记着的她的人生才开始,就要结束的事实。

    “湘儿乖,不怕。没人能夺走湘儿的,师姐会一直陪在湘儿身边的,湘儿不用怕,师姐会永远陪在湘儿身边的。”夏婉儿摸着叶湘的头,拍拍她的背,强忍住自己想要落下的眼泪,不停的安慰着叶湘“师姐会永远陪在湘儿身边的。”

    “三师姐,我怕。”叶湘哭着“为什么不可以啊,为什么我不可以活过三十啊。我也想,我也想稍微活的久一点,我还有很多事情得做,我不想这么快就走,我怕。”

    叶湘哭嚎着,惊醒了四周翻飞的群鸟,群鸟发出“啪”“啪”震动翅膀的声音,明明声音不大,却震碎了叶湘最后一丝的坚强。“为什么我就是不可以,为什么啊?我明明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为什么我就是不可以,我在唐门,在唐门见到了很好看的鱼,我想要以后去唐门住呢,我该怎么办啊?”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叶湘不停的哭泣着,哭声逐渐放大,只是不停的说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就是不可以?我叶家大仇未报,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谁做出了这样的事,可我却很可能活不了多久就要死去了,让我怎么办啊。”

    “湘儿乖,师姐会帮你的,所有师姐都会帮你的,湘儿乖。”夏婉儿第一次真真的听着叶湘这般绝望的说出这些话来,轻轻的按住她的头发“相信师姐,好不好?日后这些事,莫要一个人担着了。就算不想告诉别人,也告诉三师姐好不好?”

    夏婉儿温柔的声音灌入叶湘的耳中“师姐和湘儿说好了,会一辈子陪在湘儿的身边的。”

    叶湘隔了许久才渐渐停住了哭泣的声音,只是却依然冷静不下来,从大声的哭泣变成了轻声的呜咽。饶是夏婉儿也没想过叶湘在她们不经意的时候,已经这般难过了。

    甚至直到最后叶湘缓过来,夏婉儿陪着她渐渐的入睡,心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雨雾似的,淅淅沥沥的下去了小雨。看着叶湘略微有些红肿的双眼,轻声说着“湘儿,师姐会一直陪在的身边的,师姐和湘儿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