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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
在士兵们暗含威胁的嘱咐中，特瑞西抱着药箱进了马车，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精灵。与她们上次见面相比，精灵显然清减了许多，就像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
“是你？特瑞西？你还好么？”
精灵一眼就认出了特瑞西，因为精灵和她其实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甚至不是第二次。特瑞西还记得精灵特意来找她，询问她状态时的模样。
“还好，女士，我来帮您换药。”
实际上，当盔明甲亮的军官来询问有哪位女性有基本的医疗知识时，特瑞西就已经有了些隐约的猜测。
毕竟，军中还有第二个地位较高的女性成员吗？
这也是她主动报名的原因。
“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位医生呢。”精灵低着头，看着特瑞西从一块布巾中取出了一只剪刀，从她身侧剪开了绷带。剪刀虽是金属质地，却似乎被人暖过，没有给精灵带来冰冷的不适感。
“算不上是医生，女士，只是偶尔跟随父亲去处理一下村中猎户的伤口。”特瑞西按住了绷带的一侧，防止其随着剪刀移动，扯到精灵的伤口。
“可能会有些疼，女士。”剪完后，该揭开纱布了。伤口和纱布有些黏粘，于是特瑞西用药水打湿了纱布，力图轻柔地把纱布揭起。
精灵的手捏紧了床单，准备迎接痛楚。她的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却没有发出痛呼。
因为这确实不怎么疼。
特瑞西揭开了纱布，惊惧地捂住了嘴。
“不用叫我女士，叫我希尔就好。”精灵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自己的伤口。这条狰狞的伤口从精灵的胸下直接划到了小腹，与旁边白皙到透明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士，怎么会有人能对您做出这样的事情……”特瑞西说不下去了。她有些哽咽：“他一定是一个很凶残的人。”
“不，并不凶残，只是一个深陷悲伤和绝望的普通人罢了。”
伤口有些发炎，但远远谈不上感染。这是因为精灵强行磨灭了许多微生物的意识，就像大象踩蚂蚁一样。
踩到就能踩死，但是蚂蚁太小了，大象有些看不清。
恐怕精灵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明白外伤感染缘由的智慧生物了。
“那，女士您恨他吗？”特瑞西的眼里透露着愤怒和悲伤。精灵知道，她还恨着那三名士兵。
可能还恨着整个帝国军。
精灵低着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一边引导着自己的力量来促进伤口的恢复，一边看着特瑞西帮她清洁伤口，重新上药，再重新包扎。
当特瑞西帮精灵盖好被子，准备离开时，她听到的精灵平静的声音。
“不，我不恨她，只是有些后悔。”
后悔一切。
……
其实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精灵自觉自己所做出的每一个决策，每一个选择无不权衡了利弊。难道，她一开始救下那些士兵们的决策是错误的吗？可哪怕不提恶魔环伺下的安全问题，精灵也实在是不能忍受那种孤独和寂寞。倘若她是真正的无知幼儿倒也罢了，可以当一辈子野兽。
可既然见过光明，又怎能忍受黑暗。
那么，她选择加入帝国军的决策错了吗？可如果不如此，她又怎么能维持这种有限程度的自由和安全？难道真的要靠出卖色相，加入所谓的皇室吗？
那么，大概是她不该救下那名少女吧。
所以，一切都是精灵自己的错？
精灵望着窗外，突然开始怨恨这个世界。既然精灵文明都已经逝去了，又为什么要让她诞生？那位为精灵设置法阵的人就不能终止世界树的孕育吗？她为什么能够见到另一个和平而又有秩序的世界，却要自己在这个落后而又残酷的地方挣扎？
为什么要让她一个精灵来面对这一切？
这不公平，这也不合理。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也许，死去才是她最好的结局。她这种人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就该随着那一刀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她那些精灵同伴们的身边。
我不适应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需要最后一枚精灵。
伤口真的好疼……
……
……
……
谢德尔悄悄走进马车，见到精灵已经沉沉睡去。她的脸颊满是泪痕，泪水打湿了半个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