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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见杨泽脸上带着微笑,便知生意进行的顺利,她问道:“花了多少钱?”
杨泽没有马上回答,周围这么多街坊邻居呢,他总不能把吴有荣没要他钱的事说出来,这种事情,杨家和吴有荣心知肚明,各自心里有数就成了,传扬开来反而不好。
张氏见儿子没有马上回答,心中稍稍一沉,看来价格方面不是太合心意,她也就不再问,想让儿子进堂里再说。
可周围的街坊邻居却都很感兴趣,丘路德因为得罪了小侯爷,所以逃跑了,他们没谁同情丘路德,那是他自找的,干嘛同情他,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医生跑不了药铺,这路德堂以后该怎么开,他们还是挺感兴趣的,想听听热闹。
一个曾经骂过杨泽败家子,还不许自家儿子和杨泽玩的老街坊,满脸地笑容,挺巴结地问道:“杨大侄子,你买下路德堂了?花了多少钱啊,那路德堂可大着呢,我看至少得七八百贯吧!”
周围的街坊邻居发出惊呼,七八百贯呀,好大一笔钱,对于平常百姓来说,别说七八百贯,就算是七八贯,那也不是小数了。
杨泽干笑两声,道:“没那么多,要是真有七八百贯,我们家也买不起啊!”
张氏拉过儿子,道:“进家里再说吧,你爹等着你回来呢!”
杨泽嗯了声,不回答那老街坊的问话,跟着张氏进了至仁堂。一进门,张氏回身就把大门关上了,反正门上贴着歇业一天呢,本来今天也不打算做生意了。
见至仁堂关了门,那老街坊嘿了声,转过头对众人说道:“看他杨家牛气的,不过就治好了贵人的病么,有啥了不起的,再怎么牛气,杨家小子也不就是个医生罢了,还能成秀才,中举人,当大官么!”
街坊邻居们一起点头,可不是么,杨泽充其量也就是个医生,开个药铺啥的,就算以后能开两家药铺,那也还是个医生,不能是别的。
见众人附合自己,老街坊更感不平,觉得杨泽没回答自己的问话,是不给自己面子,他道:“这年头,什么叫有出息,有了功名才叫有出息,依我看哪,杨家小子这辈子都别想喽!”
街坊邻居们又都随声附和,他们都知道杨泽以前是个什么样子,能当个好医生,就是他最大的出息了,至于说到功名,那他这辈子就甭想了,像秀才公和举人老爷,那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杨家小子怎么看都不像从天上下凡的星星,所以他这辈子都别想有功名了!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着路德堂被杨家花了多少钱买下的,反正大家闲着没事儿,说着玩儿呗。
堂内,张氏把店门关上,问道:“儿啊,那吴县令到底管你要了多少钱,刚才你怎么不说呢!”
杨百秋也从后面进了前堂,听妻子问话,他看向儿子,问道:“难道比五百贯还多?”
杨泽摇了摇头,道:“就是五百贯,不多也不少,不过……”
杨百秋和张氏一起啊了声,脸上都现失望之色,五百贯,就算是买下了路德堂,家里的财务也会出现好大的窟窿,要好长时间才能填补上的,毕竟现钱和房产铺面是不一样的。
杨泽道:“不过吴县令没管我要钱!”他把悬赏的事,简单扼要地说了。
杨百秋和张氏听完大喜,两个齐声道:“这可是好大的人情啊,县令大人可真给咱们杨家面子!”
杨泽笑道:“这个人情实在不算什么,吴县令还免了我的童子试,让我可以直接参考科考,只要中了,就是秀才了。”
杨百秋听了这话,眼睛大亮,他这辈子最羡慕的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象他的两个大舅哥就是秀才,光凭着这个秀才的功名,就让他自觉是高攀了张氏,要不然能这么怕老婆么。
张氏也是大喜,道:“这么说,咱们杨家也要出秀才公了,就象我两个哥哥那样!”
“这还不止,吴县令还给我写了推荐信,推荐我进瓜州医所呢,去医所里当个医生,说对我以后的前程有好处!”杨泽从怀里掏出那两封信来。
杨百秋接过信,却见信封被糊住了,不能拆开来看,但他仍旧欢喜,道:“信里面写的一定是不错的,吴县令一定是会重重推荐你的,咱们杨家到了你这辈儿,终于开始发达了!”
张氏也是欢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过了一会儿,她才突然叫道:“木根,你这懒惰小子,跑到哪儿去了!”
就听身木根说道:“我哪儿有偷懒啊,我不是一直都在这儿呢嘛!”他很委屈,为啥少东家能去考秀才了,自己反倒成了懒惰小子,要知道以前懒惰小子这个词,可都是少东家专用的。
张氏道:“咱家有了大喜事,你还不快去街上买肉回来……啊,不,还是我亲自去吧!”整了整衣衫,她走到门前,把大门打开,冲着外面咳嗽一声。
外面还在没事闲磨牙的街坊邻居一起看向她,都停止了说话,那老街坊问道:“杨家婶子,你这是要去接手路德堂啊,用不用咱们大伙儿帮忙?”
街坊邻居齐齐撇嘴,这个老头儿啊,刚才还说人家杨家怎么怎么样呢,不给他面子啥的,现在却主动巴结,还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众人心中腹诽这老街坊,可却也一起问出来,问张氏要不要帮忙,全然忘了他们刚才也在议论杨家呢,说杨家小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啥大出息。
张氏挺直了胸膛,一副母以子为贵的表情,挥了挥手,道:“路德堂的事儿不急,有的是功夫去接手。老身现在要去买肉……不,是去酒楼订桌好酒菜,为我儿子庆祝一下!”
顿了顿,看了一眼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她又道:“县令大人免了我儿子的童子试,我儿子过些日子就要去瓜州,等着考秀才了。”
轰地,街坊邻居像炸锅了似的,都惊叫起来,刚才他们还说杨泽这辈子别想有功名,可转眼间,人家就要去州里考秀才了,还是县令大人亲自保举的,这种直接免试的事情,在整个保安县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发生呢!
那老街坊也震惊得五迷三道,他带着颤音问道:“杨家小子……不不,杨大侄子要去考秀才了?那秀才多难考啊,他能考上吗?”
张氏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会考不上,县令大人可是亲自写了推荐信呢,让我儿子先去学着当官,要是他考不上,能让他去学着当官么!”
说完,她高高抬起头,向城里最大的酒楼走去。
门口的街坊邻居鸦雀无声,一起看向门里的杨家父子,当然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杨泽的身上。
杨泽咧了咧嘴,心想:“我的老娘呐,你这牛吹的,都快吹到天上去了。我不过是要进瓜州医所罢了,那里去学着当官的!”
忽然,一个街坊叫道:“杨坐堂,你家杨泽不是没订亲呢么,他也老大不小了,早该成亲了,我那闺女人贤惠,长得又漂亮,不如咱们结亲家吧,我不要你家的财礼,还会多陪送嫁妆!”
这嗓子一吼出来,至少有一半的街坊邻居跟着叫了起来,有要嫁女儿给杨泽的,有要嫁妹妹的,反正都想和杨泽攀上亲戚关系!
杨百秋大感得意,当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想当初他儿子学医不成,整日游手好闲之时,想要结个亲,当真是难到极点,甚至都让他起了给儿子买个媳妇的念头。再看看现在,儿子有出息了,这帮家伙竟然腆着脸上来求亲,还不要财礼,多给嫁妆!
杨百秋心想:“你们想得美,现在才想和我杨家结亲,早干什么去了,我儿子有出息了,以后要当秀才公,以后还要当举人老爷,要娶也要娶门当户对的,哪可能和你们这帮势利眼结亲,白日做梦去吧你们!”
杨泽见自己瞬间成了香饽饽,不但没有半点惊喜之色,却反而很是惊诧,他回过头看向杨百秋,心想:“我这老爹可别一时心血来潮,真给我说上门亲事,我可记着呢,这些街坊邻居家的女儿,没一个像点儿样的,要娶其中一个……还是算了吧!”
杨百秋冲着外面的街坊邻居拱了拱手,先是道了声同喜,接着便道:“我儿的亲事,以后再说,这个不急,他得县令大人赏识,又和小侯爷亲厚,以后没准就去节度使衙门里做事,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他的亲事不急,不急!”
杨泽看了眼杨百秋,心想:“赶情儿,刚才我还以为我娘喜欢吹牛显摆,弄了半天,我这个老爹比我娘还能吹牛啊!竟说我要去节度使衙门当差,可我连那衙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别说节度使衙门在哪儿,就算是林州在哪个方向,我还不知道呢!”
街坊邻居们听说杨泽以后要去节度使衙门里当差,更是吃惊,想到杨泽的确是治好了小侯爷的病,以后真没准能像杨百秋说的那样呢,这杨家真的要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啦!
不少家里有闺女的街坊邻居已经在跺脚后悔了,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杨泽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呢,要不然早就应该趁杨家没发达之前,来攀这门亲戚了,这回可好,杨家明摆着要去攀高枝,看不上他们这些穷街坊了呀!
那个老街坊目瞪口呆,忽然,他抬起手噼里啪啦地打了自己好几个大耳光,他感觉自己真是瞎了眼啦,刚才怎么能说杨泽坏话呢,刚说完人家这辈子没有功名,没啥大出息,可人家转眼就要去节度使衙门了,那可是节度使衙门啊,在他的眼里,就是天上了。
这老街坊突然抽自己的大嘴巴,别人看着都吓了一跳,就听他又喊了起来:“杨大侄子,我早就看出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众人跟着也都喊了起来,都说早就看出来杨泽有出息了,门口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喊声越来越大,不多时之后,半条街都被围满了,杨泽有出息这件事,越传越神奇,喊他是天上星宿下凡的话,也越来越响。
这情景把杨泽弄得哭笑不得,是关上店门不是,不关也不是,别人这么热情,总不能让这么多人吃闭门羹吧!
等张氏回来之时,有关杨泽的传言,已经转变成了,杨泽要做节度使的上门女婿了,连婚期都定下了,把张氏弄得满头雾水,儿子要成亲了,她这当娘的咋不知道呢,这话怎么说的呢!
杨泽不好意思关门,可张氏却不管这些,她应付了几句,便关上了店门,对杨泽道:“等一会儿酒楼就会送酒菜来了,今天是咱们家大喜的日子,娘订了最好的席面,足足要两贯钱呢,还要了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今天咱们奢侈一回,好好享受享受!”
杨百秋也笑道:“对,这样的大喜事一辈子能有几回,多花几个没关系!”
木根则道:“我能喝酒吗,那女儿红是啥味儿的?”
杨泽笑道:“当然是酒味儿,还能是水味么!”
门外的街坊邻居见杨家关门,他们又议论了半天,见人家再不开门,便也慢慢散了。
待到下午,酒楼把酒菜送来,杨家三口外加木根,便在家中开宴,说说笑笑,一顿饭,竟吃到了掌灯时分,这才酒足饭饱,各自回屋。
直到三更天时分,杨泽起夜,竟还听到父母的房中传出说笑声,看来爹娘是真的高兴,当父母的要求也很简单,只要是儿子有了出息,那比什么都能让他们高兴。
此后几日,杨泽去县衙办好了路德堂的房契等手续,又和杨百秋去了路德堂,查点药材和店铺门面之后,这份产业便算是正式姓杨了。
关于怎么处理路德堂的事,杨家三口商量了好几天,这才拿定主意。原本杨百秋和张氏,是想在保安县里开两个门面,也就是两个药铺一起经营,可由于杨泽就要去瓜州了,只剩杨百秋一人,他是顾不过来两个铺子的。
如果再雇一个坐堂医也不是不行,可一来坐堂医难找,二来开药铺不比别的生意,万一给人开错了药,治错了病,那会是相当麻烦的。所以,杨百秋决定,关掉路德堂,把普通药材搬到至仁堂来卖,而上好的药材,让杨泽带着去瓜州,看看能不能在瓜州开个分号。
如此一来,杨家仍有两个药铺,却不在一城,等于是扩展了生意,而杨泽又在瓜州医所里做医生,瓜州医所可是官办的,有了这层关系,至仁堂分号的生意必定差不了,而且如遇到疑难重症,就近请医所里的医官出面,麻烦事也能少得多。
商量好之后,杨家全体出动,足足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这把路德堂里的药材都搬到了至仁堂,又把路德堂的铺面租了出去,再又给杨泽准备去瓜州的东西,现钱不敢带太多,五六十贯,怕路上出现意外,北疆地广人稀,别看保安县隶属瓜州,可离着瓜州足足有三百来里,怎么着也不能算近。
杨百秋把铺子里的好药材挑出一部份来,装到一只小木箱子里,这些药材也差不多值上二百贯了,用来给杨泽开新药铺用,普通药材好采买,可好药材却是难寻,开新药铺总得有镇店之宝,这些好药材就算是了,更好的药材以后再寻。
收拾好行李之后,杨泽和杨百秋便提上礼物,去拜访了吴有荣,吴有荣不收礼物,可杨百秋非要留下不可,吴有荣只好收下,但却随即送上了二十贯的仪程,权当是路费了。
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个月,这才算是告一段落,选了个黄道吉日,利于出行的好日子,杨泽告别父母,带着木根,雇了辆马车,离了保安县,去往瓜州。
临分别之时,杨百秋和张氏一直送出城外,张氏忍不住哭了,毕竟儿子长这么大,头一回出远门,当娘的能不惦记么,杨泽和杨百秋一同安慰。最后,杨泽一再表示,到了瓜州就给家里写信,托人带回来,张氏这才做罢。
杨泽坐在马车上,身子探出窗外,冲父母挥手,直到渐行渐远,看不到父母的身影,他才坐回车里,长叹一声。
木根和车夫坐在车厢外面,他听杨泽叹气,回头道:“少东家,你叹什么气啊,去瓜州不是好事儿么!”
杨泽轻声道:“谁知瓜州会是个什么情况呢,我一个外地来的,人家欢不欢迎,还在两说之间呢!”
木根道:“为啥不欢迎,少东家你医术那么高,他们怎么可能不欢迎呢?”
杨泽嘿了声,没有回答,心中却想:“我医术高?这个不见得呀!可就算是医术高,这才会讨人厌,同行是冤家,医术越高,人家越不欢迎啊!”
瓜州医所乃是官办,里面有大方帝国的医官,虽然是最低一等的官员,但在这个年头却是最正规的医疗机构,里面的医生都以正统自居,在这些医生的眼时,杨泽不过是小县城来的,野路子医生而已,比游方各地的草头医生,也强不到哪里去,看不起他正常,看得起才叫怪事呢!
杨泽对这些情况,心中明白的很,对他来讲,瓜州医所是一个机遇,却也是考验,等待他的将是一个崭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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