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谷贱伤农 谁能初心不负

江岁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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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如此刻从她号舍面前路过的号军,正带着手提恭桶去‘打水’考生。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打水是幌子,往水缸里倒夜香是真。

    偏偏这种形式,存在数百年竟无一人提出改革,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谢玉衡叹气,又燃上一根苏合香。

    苏合香辟一切不正之气,另有开窍醒神,止痛之功效,着以泡酒当属绝品。

    趁着香气正浓,谢玉衡取出压缩饼干胡乱啃上几口,便算是早餐。

    若叫谢明礼知道自家妹妹这般潦草,定要拿筷子敲她的头。

    同样的把时务策试题抄录两份,分存保管。

    谢玉衡并没有急着做题,而是将先前做的五道史论题,又拿出来仔细检查一番,修改一二处,复做新题。

    ‘今欲将田赋、徭役等诸多杂征总合,一并征银。然天下虽丰,百姓济否?’

    谢玉衡星眸微动,朝廷竟欲施一条鞭法之策,倒不知是何人想出,实为一天才。

    而今大梁收税除商贾,其他多以实物。便如农户的红薯,收上去存放如何是一个大问题。

    若将税一并折算为银,除需因地制宜外,还有火耗问题。

    最重要的是谷贱伤农,以及不能以银做本位。

    一来:就平常的丰收之年,秋收后粮价都大跌。

    更别提统一缴税时,大批粮食流入市场,百姓若到钱庄换银子便得多出粮食,反倒更伤农。

    不过可组织皇商,将粮食卖往万象国或西域部落缺粮之地。

    又带回胡椒等贵重物品卖于富贵之家,则可以形成一个闭环,久而久之还可以文化渗透。

    且商队想要行走各处更便捷,就得修路,又可雇佣百姓增加就业人口。

    二则是:就长期发展而言,金本位要好过银本位......

    君不见就小八嘎那么丁大点的地方,银矿比大梁这一大片土地都多。

    更别提南美秘鲁银矿,对她故乡历史朝代的冲击性。

    欧大陆银金比例十六比一,而彼时她的故乡是六比一。

    大航海时代开启后,无数欧人涌入故土换取金子。

    又携带大批丝绸、茶叶、瓷器等货物回到欧大陆。

    简直就是血赚!

    谢玉衡又想又憋闷,不过很快就调整了回来。

    倒也无妨,彼时一切尚早。

    她都不想和人交易,到时候直接推平,免后世子孙学外语之苦楚。

    列强竟是我自己!

    谢玉衡毫无羞愧之心,美滋滋下笔破题。

    一边琢磨着待所有考试都完了后,就可以开始着手制作蒸汽机。

    ......

    舍中不知岁月长,斗转星移已过八日景。

    谢玉衡早已做完所有题目,并且誊抄完毕。

    此时正在空间内kuku打铁,当然是用精神力操控着敲。

    以大梁目前工业技术,只能纯手工制作铁管。

    一连敲废好几根半成品铁管后......谢玉衡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术业有专攻,还是出去后找打铁的老师傅弄吧。

    什么都自己干,只会把自个累死。

    书上不也说了掌权者要知人善用!

    愉快的决定后,谢玉衡一闪身又出了空间,待她调整好姿态,朱雀将幻术撤去。

    白滚滚的小团子,在红玉内眨着佩服的小黑豆眼,不愧是鸟选定之人。

    会念书还会打铁,还这么快就打出来了!

    鸟与有荣焉!

    只是,外边不知何时飘来了厚厚的乌云,谢玉衡看着直皱眉。

    春日多雨,一连七日未下已是幸中之幸,且看这乌云的越来越低,想来会有一场暴雨。

    好消息考生有无根水喝了,坏消息......

    清远楼上,眼见乌云盖顶。

    主考官燕渡背着手烦躁地走来走去,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要他说往水缸倒夜香的考生,合该全抱鸭蛋回乡,考考考个屁,去他大爷的!

    一抬眼见杜副考官正巡场归来,燕渡忙蹬蹬蹬下了楼。

    一把拽住杜彰的袖子道:“子彰啊,你说这大雨将至,可要寻人将那水缸里的污物倒了去?”

    杜彰不动声色扯回自己的衣袖,拱手一礼道:“下官全听大人的。”

    这就是又将皮球踢回了去。

    燕渡指着他,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倒吧,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当先问责的就是他。

    这不倒吧,想来不用明日,就能粪浸贡院。

    往日倒也没啥事,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但此次会试里有个小祖宗,这祖宗还是个病秧子。

    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也负不起责啊。

    再者,司远道那老匹夫把江陵侯当亲孙子看,成天把我家玉衡如何如何挂在嘴边,不得和他不死不休。

    烦烦烦!燕渡烦躁地端起桌上凉茶一饮而尽。

    调任还是掉任,显而易见这笔账燕渡还是会算的。

    一咬牙让人去寻号军管事,分批将水缸里的东西都倒了去。

    然后瘫在圆帽椅中,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戌时,暮鼓夹杂在大雨声中几不可闻,屋檐若百龙吐水,地上水花四溅。

    没写完的考生叫苦连天,只能反过身来蹲在地上。

    就着一灯如豆的油灯,在座板上奋笔疾书。

    至于后背的衣服被雨打湿,已经管不得那么多。

    反正明儿就出贡院了,总不能一夜把人病死。

    别说还真有,次日一早好几个考生,被号军从号舍中抬了出去。

    多数是喝了不干净的水,拉肚子而亡。

    燕渡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一个死去的考生身上,长长叹了口气。

    看着自己的手,燕渡精神有些恍惚。

    遥记当年那个雄心壮志,要替大梁闯出一条新出路的少年。

    似也死在了,被楚天辰手下人迫害的岁月里。

    逐渐也变成自己曾讨厌的模样......只在乎头上一顶乌纱帽。

    燕渡缓缓蹲下身子抱住头,无声落泪。

    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敢上前。

    ......

    号舍内,谢玉衡啃着红薯干。

    又将答题纸检查数遍,直到酉时号军来收卷,她已基本能倒背如流了。

    随着人流出了贡院,又沿着步军人墙出了延禧门。

    一眼便瞧见两个小老头正翘首以盼,那扎眼的绯色官袍,想看不见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