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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无意查下去,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阿妤退出乾玉宫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依旧留在乾玉宫的周宝林,她在想周宝林为何会在那时看向她?
她蹙眉收回视线时撞上一双黝黑的眸子,抬眸就看见了圣上正平静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怔,眼睫微颤了下,连忙无声地视线,眼尾处悄然透着一股嫣红。
封煜捏了下玉扳指,忽地想起昨日她趴在他膝上,两颊透着春色的嫣红,尽显羞态,与此情形何其相似。
万般撩人却不自知,无声无息惹人心弦。
封煜面上依旧平静,可眸中神色却是有些漫不经心。
皇后也看出他心不在此,顿住了话头:“既然淑妃妹妹无碍,臣妾就不在这儿打扰妹妹休息了,臣妾告退。”
封煜随意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乾玉宫外,阿妤不着痕迹看着走过来的青色宫装的女子,她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玉簪,装扮精致又不失柔美,最重要的是,她眉眼间与容嫔有三分相似。
阿妤敛下眼睑。
她曾给这位陈才人传过几次口信,却是第一次见着本人。
陈才人盈盈行礼,请安的声音轻柔:“姐姐好。”
弯腰行礼,复又扶着丫鬟的手起身,动作行云流水,甚是好看,只是……她没等容嫔免礼就站了起来,就算是亲姐妹,也未免有些不敬。
阿妤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两人,其实论二人容貌,应当是容嫔更甚一筹,但是陈才人占着容嫔没有的优势。
年轻,漂亮,更重要的是新鲜。
所以新人进宫后,容嫔的宠爱反倒是不如陈才人。
容嫔面色已经有些不太好。
阿妤看得出容嫔似是即将要发怒,而陈才人却是笑意丝毫不变:“母亲刚来了家信,妹妹正好要去看望姐姐,不妨一道而行?”
容嫔面色有些凝滞,顿了片刻,她看了陈才人一眼,才似咬着牙说:
“既然如此,妹妹就跟着来吧。”
刚进瑜景宫,阿妤就悄悄地退出队伍,朝西厢房而去。
周琪已经在房间里等着她了。
她刚进来就听见周琪担忧的声音:“如何?”
阿妤轻轻摇头:“别担心,无碍。”
她将乾玉宫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但是并未将那个猜想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就不需要让周琪也跟着提心吊胆了。
正殿里不知发生了什么,陈才人不过待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就离开了,片刻后,就又是一阵劈里啪啦的破碎声。
阿妤听着这动静,在心里暗暗算着,这个季度容嫔到底摔了多少东西?
如今容嫔失宠,中省殿的人应该不会任由她如此乱来。
她摔东西,无人阻拦,可若想再填补,却不是什么容易事了。
正殿里,香炉里升着袅袅香烟,地上散着碎片,容嫔喘着气站在大殿中央,眼角气得泛红,泪珠不住地滑过脸面滴落。
她指尖不小心被碎片划伤,可她心神却不在这上。
没一会儿,她瘫坐在地上,无声地落着泪。
妙琴看不过去,扑到她身上,带着一丝哽咽地安慰她:“主子你别这样,我们还有办法的!”
“办法?”容嫔带着哭腔的一声反问,不知是在问妙琴还是在轻嘲,这声落下后,她眼角的泪珠也随之滚落,她陡然拔高声音:“还有什么办法!”
妙琴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陈才人说话的时候,她也在。
陈才人不紧不慢拿出的那张纸,却是容嫔最后的仪仗,然而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陈府在宫中的人手,被府上的人尽数交给了陈才人。
即使如今容嫔的位份还比陈才人高。
可在他们心中,容嫔已经不如陈才人得用了。
妙琴知道府上的选择无可厚非,容嫔已经失宠,复宠可比得宠要难得多。
可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又如何能不心寒?
容嫔这些年为府中也算尽心尽力,可临到头来,说放弃就放弃,没有一丝犹豫。
容嫔掩面痛哭,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她似想通了般,猛然擦了把眼泪,眸底透着冷光,恨恨道:
“这些年本宫为府上做了这么多,他们想弃本宫而不顾,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当初她母亲之死,其中是否有隐情,她这么多年从没有过问,甚至装聋作哑为府上劳心劳力!
她想要得到的,绝不是这个结果!
妙琴怔然,有些胆怯劝道:“……主子,您别做傻事……”
她劝完话,低下头,眸色闪烁。
她是陈府的家生子,还有父母兄妹在府上,容不得她乱来。
容嫔倏然看向她,冷声说:“你在担心什么?”
妙琴呐呐说不出话来。
“放心,本宫要对付的只是我那个好妹妹罢了,不会自断后路!”
只要宫中只有她一个陈家女子,府上就算不愿,也得支持她!
听她这么说,妙琴悄悄松了口气。
她陪着容嫔自幼长大,着实不想背叛主子。
至于对付陈才人?陈才人刚刚得意的模样,可没有一丝留情。
就算在府上,姐妹之间也会有争斗,更何况这是在宫中。
她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那……主子,我们该怎么办?”
容嫔垂着眸子,话里透着一股阴冷:
“女子想要在后宫立足,一靠子嗣,二靠容貌,若她两者皆无,自然也就无依无靠了。”
家族会支持一个容貌有损的女子?
妙琴有些犹豫,方法好是好,可是却并非易事。
“就算她手里现在握着人脉,可是她入宫时间还是太短了!”
这也是容嫔怒不可遏的原因之一。
陈才人不过初入宫闱,陈府就敢在她身上下那么大赌注?
妙琴瞬间了然她的话,圣上旧邸进宫的妃嫔太少,容嫔在当时也算突出,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人脉?
这后宫的确看似平静,可里面的水却深不可测。
大殿内寂静了片刻,容嫔扶着妙琴的手站起来,她无力靠在榻上,过了许久,在妙琴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突然开口:
“去请皇上来。”
妙琴错愕:“奴婢去请?”
怎么请得来?更何况今日圣上在乾玉宫刚训斥过主子。
再说了,这事往日不都是交给阿妤的吗?
容嫔睁开眼,眸子里平淡里透着几分恨。
“就说,本宫有一物相赠。”
她昨日有心让阿妤前去,结果却无功而返。
她之前是不想脏了自己的地儿,可她现在最不愿看见的是陈才人得意!
妙琴想了片刻,才明白她话中的“物”是何意思。
可她又有些隐隐不安。
阿妤真的像她们所想,那么容易控制吗?
她至今还记得那日被生生拔去指甲的痛,让人刻入骨髓的疼。
阿妤尚不知道正殿发生的事,她在厢房里将晒干的桃花瓣碾碎,精心地装进香囊中。
桃花瓣透过香囊,散着淡淡的香味,甜而不腻,甚是好闻。
香囊常常紧贴女子身,时间久了,连身子上都似透着香一样。
做这事时,她眸子里似有些恍惚。
记忆里,曾有一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女娃,细心地谆谆教导她,女子声音温柔似水,以至于阿妤念念不忘。
周琪的突然闯入,打断了阿妤的思绪。
她倏然回了香,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过去,她眸色稍冷。
还好,这么多年过去,她时常记起的也不过就只有这一个场面罢了。
周琪看着阿妤手里的香囊,轻轻笑了笑:“姐姐又在做这些,这宫里再没有比姐姐手艺更好的人了。”
阿妤的女工算不上好,但她制作香囊的手艺却称得上绝佳,一直让周琪羡慕不已。
阿妤忽视她的话,好奇地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时候,周琪应该正当差才是。
周琪一拍脑袋,回神,压低了声音:“我是来同姐姐说,刚刚妙琴出去了。”
阿妤眉梢微动,若仅仅是出去了一趟,周琪不会特意过来告诉她。
果然,周琪继续说:“我瞧她的方向,应是去御前的。”
她这话说得有些迟疑。
因为这瑜景宫中,每次去御前的活计都是派给阿妤的。
她担忧地看了眼阿妤。
阿妤并不知道她的胡思乱想,她微微蹙起眉尖,也想不通为何容嫔突然叫人去御前?
难不成和陈才人有关?
阿妤苦苦思索,却不得结果,只好作罢。
周琪不敢过多停留,很快地就离开了。
她刚离开,阿妤敛眉将香囊收好,系在腰间放好,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阿妤抬头看着来人,微拧起眉。
来人是正殿里伺候的凝青,是除了妙琴外的另一个一等宫女,不过不如妙琴得容嫔的宠信。
凝青端着银盘走进来,比起每次看见阿妤就冷着脸的妙琴,她笑语盈盈地:
“阿妤,这是主子让我给你送来的。”
遮布被掀开,露出银盘上的物件,一件罗衣绣裙,一些首饰,称不上华贵,却很精致雅美。
阿妤眸色微顿,不动声色地反问:“凝青姐姐,主子这是何意?”
凝青将银盘放下,拧眉抱歉道:
“阿妤妹妹莫要为难我,我不过一个做奴才的,哪里知道主子的想法?”
“东西送到了,我就离开了。”
凝青太过圆滑,说话间滴水不漏。
即使容嫔的意思已经明显,但是她依旧没露一丝口风。
阿妤蹙着眉尖看向眼前的衣服,再联想之前周琪告诉她的消息。
她眉梢微动,她大致猜到妙琴去御前是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