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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元去哪儿,见了谁,哪怕宋精没派人特意跟着,要打听也容易,因为他们并没有避着人。
要知道他见了谁容易,可要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却难了。
宋精很难相信他们呆在那厢房里那么久就只是叙旧,可姬元不说,他总不能强逼吧?
皇姑父对他礼遇尊敬得很,他孙女未来还是大楚的太子妃,即便知道对方对大楚的心不诚,他也不敢把对方怎么样。
就有属官提议,“不如从林清婉那边下手?她毕竟是个女子,听说才上京不久,或许能从郡主府打听些消息。”
宋精很不喜欢林清婉,但也不敢轻视她,上次在殿上就是因为她,他才会被梁国朝臣抓住把柄攻击,若是大楚的人被她抓住,那他了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所以挥了挥手道:“算了,不过一妇道人家而已,姬先生总不可能跟她说国家大事吧?”
属官瞥了上官一眼,这轻蔑的语气哟,要是脸上表情不那么戒备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姬元没有再去见林清婉,甚至连卢真都不再见,除了和谈的时候跟着使臣们进宫谈判,他几乎不出驿站的大门。
可即便如此,他也很少在大殿中开口,即便是被宋精注视,他也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
大楚是战败,加上宋精年轻,之前又落下了把柄,姬元又不肯帮忙,这让他们节节败退。
宋精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好在和谈不是每日都举行的,这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和谈虽重要,但大梁内政同样重要,又正赶上秋收,户部忙碌起来,其他五部也各有事情可做,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和谈上。
所以林清婉虽托人拖着谢逸阳的案子,在离中秋还有六天时,这个案子还是要开始审理了。
谢逸阳被关了大半个月,即便有谢家打点,他不受刑,可牢里的生活对他来说依然是非常大的折磨。
吃的不好,除了家里人偶尔能送进来的吃食,他大多数时候还是跟大家一样吃的馊掉的稀饭。
牢房的炕上铺的是稻草,薄被是散发着臭味,一闻便知许久不曾洗过的被子,躺在炕上,偶尔还会有老鼠爬过他的脸,而除了老鼠外,其他乱七八糟的虫子也不少,不过才三四天他就脏得不像样子了,到现在他已经能淡定的从衣服里抓出一只蟑螂来扔掉。
这些都是他不能忍受的,然而他忍下来了。
代价也是巨大的,谢逸阳进来前还是个风姿潇洒,样貌俊朗的小白脸,现在
他的脸还是很白,然而却是惨白惨白的,看人的一双眼睛中充满了疯狂和绝望。
跟他住在一起的囚徒们见他被提出去,都发出非同一般的意味笑声来,有一个咔咔的哑着声音笑道:“别承认啊,承认了可就再也出不去了,我听说你打的人死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嘻嘻,怕什么,大不了来跟我们做伴儿呗,就算杀人要偿命,等过了刑部的审核,再报给陛下批复,这差不多就去一年了,可以活到下一年秋后,比我们强”
谢逸阳全身发抖起来,绷直了脸往前走,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不会的,不会的,他爹是四品官儿,他祖父也是三品官儿,不过是几个贱民,就算是死了他也不用偿命的,这都是他们骗他,都是骗他的
然而到了堂上,看到一旁跪着的村民,见他们抬起脸来一脸恨意的瞪着他,而刑部左侍郎在堂上狠狠的一拍惊堂木,谢逸阳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都来不及看候在一旁的大管家,“扑腾”一声就跪下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打的人,是张征辽和孙义和,是他们带头踩踏庄稼,也是他们打的人”
谢大管家脸色大变,忍不住叫了一声,“大爷!”
刑部左侍郎面色一冷,狠狠地一拍惊堂木道:“肃静,这岂是你能开口的地方?还不快退下!”
谢大管家跪下,张嘴就要求饶,顺便替他们公子分辨一下,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衙役叉出去了。
他心中一沉,看了眼内堂,转身就往外跑,出事了,同朝为官,刑部左侍郎怎会为了几个泥腿子这样不顾念同僚情义?
必须得赶紧告诉老爷!
堂内,谢逸阳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着自己的冤屈,大林村的村民们听得恼火,分辨道:“大人,我们不知道谢逸阳说的那几位公子,但当天就是他带的头,也是他先骑马踩踏庄稼的,我们爹和二叔去拦,他扬鞭便打,当时他身后有位公子劝了一句,但他并不听,反而还勒马扬蹄,直接把我父亲踢到在地,还要马踩踏我父亲的头颅,要不是我二叔拉了一把,我父亲就要命丧当场了”
刑部左侍郎的脸色更冷,他向来嫉恶如仇,闻言不由怒拍惊堂木,“谢逸阳,庄大所说你可有异议?”
“有,有,他,他,”谢逸阳满头大汗,最后胡乱的叫道:“他是被人收买诬陷我的,我,我当时就是跟在张征辽和孙义和身后行事,根本不是有意要踩踏庄稼和伤人的,我最多也就扬了几下鞭子,那也是他们二人胁迫我的。”
囚徒们说得对,这个罪名绝对不能认,不然他真的会被判斩刑的,他那么年轻,还不想死啊。
刑部左侍郎便冷声道:“来人,宣张征辽与孙义和。”
证人房里的张征辽和孙义和被提了上来,他们是来给谢逸阳作证的,因为证人房离内堂有点远儿,他们并不知道刚才的事。
所以在刑部左侍郎问起当日的事后,俩人便照预定好的说辞侃侃而谈,“当日谢逸阳的马儿不知为何受了惊吓,猛的一窜就窜到了田里,直接踩踏了庄稼。”
孙义和接着道:“我等见他控制不住马,生怕他被马伤,便来不及多想直接骑马进去了,大林村的村民见了就过来拦我们。”
张征辽接过话道:“那几个村民凶悍非常,其中有两个年长的直接问我们要赔偿,且要价颇高,”他皱眉道:“我们虽有错在先,但也是有缘由的,赔偿可以,却不可能做冤大头,所以一时谈不拢,这才起了冲突。”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竟然碰到了谢逸阳的马,”孙义和瞥了那几个村民一眼,哼了一声道:“他那马本来就受了惊吓,被碰到自然大怒,都不受谢逸阳控制,直接扬蹄把那两个年长一些的村民踢倒在地,那些村民见了就围攻我们,我们是迫不得已才自卫反击冲出来的。”
一旁的村民们听得目瞪口呆,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他们。
刑部左侍郎则冷笑一声,瞬间便明白了刚才谢大管家没出口的话,这是跟早跟张孙两家商定了说辞,专门坑原告来的,奈何没跟谢逸阳沟通好,戏演崩了。
一旁的谢逸阳也早就呆了,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一股寒意不断的从脊梁骨里往上冒。
张征辽和孙义和说完,大堂一片诡异的安静,不仅刑部左侍郎,就是跪着的村民们都没嚷嚷,这与他们预想中的不一样,俩人一头雾水的对视一眼,皆有些疑虑,这是怎么了?
刑部左侍郎讥讽的挑了挑嘴唇,淡淡的问道:“你们二人确定所说的话尽皆属实?”
大林村的村民们默默地抬头看这两位官n代,俩人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等不屑撒谎,说的自然属实。”
刑部左侍郎就冷笑道:“可是刚才谢逸阳却不是这么说的,谢逸阳,将你刚才辩解的话再陈述一遍。”
谢逸阳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抖着嘴唇道:“我,我忘了”
“忘了?”刑部左侍郎叫他气笑了,“你忘了,堂上的其他人却都还记得,书记员,你来复述一遍。”
书记员暗暗翻了个白眼,他最讨厌遇到这种脑残了,不知道说话很费口水吗?
他拿起案上的记述起身,不带一丝感情的平声直念道:“谢逸阳跪下说:不是我,不是我打的人,是张征辽和孙义和,是他们带头踩踏庄稼,也是他们打的人”
完全将他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可谢逸阳喊得是绝望和声嘶力竭,这位书记员却是平声照念,一点感情起伏也没有,听得大家牙疼。
衙役们挺直的站着,眼珠子却不由动了动,颇为无聊的仰头看了一眼屋顶。
村民们继续呆呆的注视着书记员,他们第一次进公堂,哪怕徐大夫说他们只要实话实话就有人给他们做主,但还是忍不住忐忑,可现在看着这样的书记员,他们的紧张一下就全消了——原来朝廷是这么审案的啊!
刑部左侍郎面无表情的听着,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张征辽和孙义和,见俩人面色大变,都怒目瞪向地上的谢逸阳,不由冷嘲一声,再次问道:“张征辽,孙义和,对谢逸阳这番话,你们有何话可说?”
俩人只觉得脸啪啪的疼,脸色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可还是得翻供,不然难道他们还真认下首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