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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时节的夜晚,城市被华灯照映得璀璨无比,街道两旁偶尔会有行人步伐极快地路过,唯有傅青淮走得从容不迫的,他牵着姜浓纤白的手,沿街散步就当是完成小孕妇今晚的运动量了。
这儿离新闻中心大楼近,姜浓自然也熟悉街区的地形,知道哪儿有好吃的。
她说巷子里有家比自己年纪还大的烤鱼夫妻店,老板是聋哑人,台里聚餐吃夜宵,都很喜欢来这,吃过一次,烤出来的鱼肉嫩糯软,越煮越入味。
说了这么多,傅青淮看她侧颜,秋夜微寒的风吹来,散了些她的乌锦秀发。
姜浓还想说时,被他左手缓缓地抱入怀里,男人低哑带笑的嗓音也落到了耳中:“三哥除了你,什么都没带出门,老板给赊账吗?”
姜浓站定,路灯的前方就是烤鱼店了。
她蓦然仰起头,清澈的秋水眼倒映着暖黄的光,也倒影着他:“真假的,你不会是打算让我站门口,浅浅闻个味道吧?”
不等傅青淮说话,她及时补充一句,表情委屈了起来,为自己抱不平:
傅青淮如玉的指骨刮了刮她秀气鼻尖,紧跟着,他又笑道:“先说好,只能吃几口。”
烤鱼易上火,他怕姜浓这小嗓子冒烟,回头又不能服药。
还绕上了,傅青淮继续搂着她往店里走,淡声说:“三口。”
姜浓刚要回嘴,就先看到了老板出来热情迎客,便止住了话头。
她大学时浅了解过聋哑语言,简单的手势是会的,自玻璃门进去,一股弥漫着鱼香的热气浸入而来,店里装修简单,木桌搭配蓝色椅凳,几乎每桌都有客人光顾,就显得在里格外热闹。
老板指了指靠门的空位,又比划了几下。
姜浓要了份微辣的青椒味烤鱼,继而拉着傅青淮坐,他嫌店内闷,倒是将黑色大衣给脱了下来,就随意的搭在椅背上,随着天花板清冷的光线照射下,衬得他薄薄白衬衫格外干净,哪怕四周都是烟火味,都沾染不上一丝似的。
姜浓挨着他,如水的眼底慢慢有了笑。
“如果现在有个记者拍到你,明天的财经早间新闻绝对是——傅氏家主深夜携夫人光顾街边的苍蝇小馆。”姜浓清柔的音色压得很低,将下巴压着他的肩,又续上话:“以前念书时,舍友经常会跟对象去小吃街甜蜜约会,就像这样……如今三哥陪我坐在这里,就跟做美梦似的。”
怕是无人敢信,傅青淮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真会纡尊降贵坐在这苍蝇小馆里,陪她吃这些。
姜浓想到这才会笑,特别是孕期心思敏感,现在看他,哪儿都是好的。
傅青淮倒是轻轻弹了下她额头:“三哥在你眼里,以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随即,趁着私下无人关注,她压抑着胸口的心跳声,主动用淡红色的唇,在他完美线条的下颚处轻轻贴了一贴,带着诱人的软。
傅青淮低淡的眸色也浓了几分,锁着她,起先是没说话。
但是那眼神,让姜浓觉得是要亲的,屏住呼吸等了两秒,却见他抬起修长精致的两指,将她浅白的毛呢大衣领子拢了拢,几乎都把小半张脸蛋挡住了。
衣料毛茸茸的很软,拂过肌肤还有点痒,就在她忍不住想抬手摸时,忽而,傅青淮毫无预兆地就吻了下来,唇舌透着灼热的温度,强势地堵住她的呼吸。
在这充满烤鱼味的店里,他没吻很久,一两秒就退出她的唇。
姜浓脸红,却被衣领挡着,抿了抿唇齿相贴的地方说:“还要。”
傅青淮慢条斯理的给她重新整理衣领,眼底笑意未散:“回去亲。”
这句回去亲,姜浓倒是消停下来了,规规矩矩地等着烤鱼上桌。
而等待的空隙里,紧闭的玻璃门被推开,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偏瘦体型,长相谈不上俊气,是丢在人群里一眼就忘的那种,而他,却一眼就把姜浓认了出来。
乍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姜浓清丽的脸蛋茫然,没想起是哪位。
直到他说:“我啊刘澹,大学那会给你写了一百封情书,结果都寄错给了你室友的那个刘澹——”
姜浓好像记起了,微笑道:“好久不见。”
“毕业后你每一年同学会都不来参加,你这大名人够忙啊。”刘澹故意露出右腕的名牌表,想跟她热情握手,谁知在了中途……
姜浓如脂似玉的手垂着未动,坐在她身旁的俊美男人抬起了手。
店内的光线都是最普通的,清清冷冷的照下来。
这只手,从清晰分明的骨线到修长手指,每一处都透着异常精致,像是养尊处优出来的,猛得一对比,刘澹心底嫌起了自己的手不堪入目,想尴尬收回去。
谁知对方压根不是跟他握手的,而是拿杯子倒水。
刘澹清了清喉咙,将目光移向这位,又问姜浓:“看网上说你结婚了?”
这不难看出,毕竟姜浓上学那会对男女的事跟不开窍似的,管你是隐晦暗示情意,还是对她展开猛烈的要求,都入不了她那双秋水似的美人眸里。
而如今身边就堂而皇之坐着一位,刘澹颇有明知故问的嫌疑了。
他现在算是公司小高管,正处于春风得意之时,刚搬到附近,又在同学圈听说……想要偶遇新闻台的主持人,来这里或许有机会,刘澹下了班,莫名的就路过,就走了进来。
未曾想,真的给他遇上了校园时期的女神。
只是女神依旧是不拿他入眼,连敷衍的声音都是淡淡的:“嗯。”
刘澹自讨没趣了两次,却被攀比心驱使着,继续转动他那新买的名表:“你老公在哪高就?”
姜浓想了想,垂落的眼尾看了下傅青淮,唇边微笑:“他没有在哪高就,在家打理一些祖业。”
刘澹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说:“有祖业打理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
……
烤鱼店已经没了桌,而刘澹进来,本身就是来撞运气的,想遇上一两个老同学,如今目的达成,不等聋哑老板想在外面给他支张桌,就飘飘然的走了。
而姜浓这桌,烤鱼也终于端了上来。
傅青淮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帮她擦额头的汗,语调低缓道:“你这同学挺有趣。”
姜浓还不知刘澹会在同学圈怎么传,接过他的纸巾压了压脸侧,小声说:“刘澹性格有点爱显摆,上学那会,他给我写一篇情书就把内容往校园论坛发一篇,大家都跟追连载似的,偏他还要故作玄虚,用ABC简称人名,搞得我室友就误会上了。”
“上百封的情书都能给错人,看来他对你不是真爱了。”
傅青淮盖棺定论一般,轻飘飘的就压死刘澹。
姜浓笑,被辣过的唇,湿润润的。
这份烤鱼,她吃了三分之一,傅青淮就不让继续吃了。
结了账,带她往外走,夜晚的风微凉,便敞开大衣,包裹住了她尚还纤细的身子。
两人沿路慢慢走过去,城市的灯火斑斓,瞧着怪好看的,快到住处时,借着夜色,姜浓忽而抬起微暖的手指覆上了男人腕骨。
傅青淮黑如鸦羽的眼睫望来时,她却示意看前方灯火通明的便利店。
是沈洐独身站在店前,戴着墨镜,灯照在他身上,路人虽撞不到他,但是那只导盲犬早就跑一旁去疯玩了。
先前姜浓就听程斯成说过,那只导盲犬不是特别正经的,是以前登山救援犬,退役后,才被双目失明的沈洐收养在了身边,平时贪吃,还经常带错路。
静了会。
傅青淮低声问她:“要过去跟他说一句话么?”
姜浓脸上有犹豫的表情,这数月来她都没想好该怎么真正去面对——亲生父亲。
好在所有人都不逼她,傅青淮拍了拍她肩膀:“站原地别动。”
他将黑色大衣搭在姜浓身上,怕她体虚受寒,而自己就穿着单薄的衬衫长裤,走向了独身一人的沈洐那边。
隔着远,姜浓是听不见两个男人在聊什么,隐约感觉沈洐精准的朝她这个方向转了脸,随即,又给傅青淮递上了一盒月饼和新鲜的石榴。
沈洐的口型像是在说:“我书上查过了,孕妇是可以吃石榴……月饼让她小尝一下就好,别贪吃。”
这些东西,傅家都缺不了,但是沈洐就是爱隔三差五送这些,原本是想放在小区保安那边的,而恰好碰上了,就索性直接给了。
傅青淮接了东西,见他身边没个人,薄唇轻扯出的嗓音也叫风吹散了些:“九叔等会怎么回去?”
姜浓都没改口,沈洐自然不会要求傅家这位改口,转头对着他方向说:“我就住附近酒店,慢慢走回去便是。”
傅青淮倒没说什么,帮他把那只玩野的导盲犬给叫了回来。
随后,沈洐也不急着走,就这么拉着导盲绳站在原地,一身深蓝色风衣像是要融进黑浓的夜色里,不知过了多久,街边的灯光或浓或淡,都逐渐的恢复安静。
*
公寓里的暖灯也同样衬得夜色安静。
姜浓洗过澡,就蜷缩成一团躺在柔软的雪白床上,任由黑色长发披散下来,她没有困意,半睁着卷翘的眼睫看着墙壁上的倒影。
直到傅青淮也洗完澡,自后面抱住她。
两人的身体意外的和谐,他手臂习惯圈住她的肩膀和护着肚子,这个动作,也给足了姜浓莫大的安全感,是察觉出她喜欢后,每晚都会这样抱着她。
傅青淮在耳边低语:“他已经把你母亲的牌位接回了沈家,上了族谱,如今你姓姜,却也是货真价实的沈家小姐。”
沈洐不会强行要求姜浓改姓,他将解宜夏的牌位接回沈家,也是考虑到,这样日后……就不会有人拿私生女这套来说她。
江城的人只知道沈家那位一生都在反骨的九爷有女儿了,沈小姐不姓沈,却生的宛如人间仙子。
私下不少人好奇。
样貌要是和沈家美人家主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一个是沈洐流落在外多年的亲女儿,一个是继承他产业的亲侄子,自然是难分胜负的。
于是就有人斗胆想上门求娶,谁知搞半天,传说中的沈小姐压根连家门都没踏入过,想娶?沈家直接叫人去沥城傅家求娶。
看傅家那位,愿不愿意把老婆让出来。
如今姜浓人是没现身,就已经掀起过一阵风浪了,名气比新闻界更大。
她在傅青淮怀里找了个姿势睡,微阖的眼,睫毛卷翘而柔软:“我不要做沈小姐,我要做三哥的豌豆小公主……”
傅青淮揿灭了灯,免得亮光刺到她。
而姜浓下一句,又故意拖着尾音:“可惜你已经有豌豆小公主了。”
傅青淮从被子里摸索到她手,眼底映着夜色,似泛开波澜似的好看笑意:“三哥贪心,申请一下,可不可以有两个豌豆小公主?”
姜浓也笑,将脸往他脖间蹭了蹭,就不再说话。
一夜过去。
傅青淮早起要去公司处理事情,就提早二十分钟,开车送她去新闻台。
外面天色冷,姜浓睡醒的迷糊劲还没过,穿着一身宽松的针织长裙,又拿流苏发簪将乌锦般长发简单挽起,脸未着脂粉却气色红润。
而垂在身侧的手还拎着要喝的热牛奶和红彤彤的石榴,是今天的孕妇零食。
她从清冷的大厅往走廊去,要搭乘电梯去办公室。
还没走几步远,就看到电梯前站着一抹熟悉的深蓝色身影,是沈洐,他偏爱蓝色,永远都是妥帖笔挺的,将头发梳得很整齐,站姿更是如青松一般,瞧着利落得不像是盲人。
姜浓犹豫几秒,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沈洐会识步音认人,没等来电梯,倒是等来了姜浓。
随着距离不断地缩近,他下意识想去摸口袋有没有太妃糖,记得第一次在机场见她时,姜浓就是吃这种糖。
还没摸出来,叮的一声电梯来了。
姜浓提下高跟鞋,侧身站在一旁,眼眸静静看着他。
沈洐已经忘却太妃糖在另一只口袋,掏了半天,拿出了个卡通橡皮泥,是今早便利店买早餐时,店员送的:“浓浓,我。”
姜浓纤白的手接过了这卡通橡皮泥,自然不过地请他进电梯,按键的时候;
声音质地干净无比,入耳问:“爸爸是去几楼?”
要不是封闭的空间内没旁人,除了暖气外,就听不见其他动静。
沈洐险些以为,他是眼睛瞎了,耳朵也要罢工。
姜浓的这声爸爸,让他握着拐杖且骨节分明的手抖了抖,醇厚的嗓音有点哑:“三十六楼。”
“好。”她清柔语调很平静,仿佛是叫了二十来年了,没有一点奇怪的。
随着电梯层层往上走,沈洐微抬起头,暖光在他高挺的鼻梁旁落下一抹阴影,笑容却是尽显在英俊的脸庞上的,主动跟她报备:“我来台里谈赞助的事。”
姜浓猜到沈洐往这里送钱,多半原因是为了自己。
她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怀孕以来,就更柔软了:“爸爸是要赞助哪个节目?”
沈洐是想要赞助倾听,不过姜浓退下来了,又没手握其他节目,就随便挑了一两个新筹备的……等他说完,电梯也抵达所在楼层。
姜浓什么都没说,白皙的指尖抵着光滑如镜面的电梯门,耐心等他出去。
沈洐举着拐杖踏出半步,未了,又被姜浓喊住了,是轻笑,慢慢的说:“台里的食堂您还没吃过吧,谈完赞助的事,我请您吃早餐。”
“好。”沈洐温声答应:“这次爸爸一定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