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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耽误事情吗?”汐颜对行程的改变有些受宠若惊,虽说这确实是她心心念念的事情。
“还好,相信我派弟子已经收到了消息,以他们的速度,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到达所分配的城区。”张靖这还是低估了他们龙虎山弟子的行动速度。
在接收到张靖的消息后,龙虎山的长老们迅速通知山上弟子,不出半个时辰便分配好每个人需要去的地方,对于在外游历的弟子,也通过法术通知其去最近的城区协助同门。因为外派弟子都是有自己的坐骑的,有的是剑,有的是刀,有的是神兽,速度都极快,在傍晚时分便都悬在了目的地上空。
张靖三人做了决定后,便风似的向青溪进发,这次张靖明显加持了术法,糖饼和花糕的速度变的像闪电般,咻的一下子就越过了数十里。
当他们到达青溪时,太阳依旧高高悬着,汐颜看着下面熟悉的城市,心里很是感伤,眼泪簌簌的掉着。
“目前整个城池都布满了守卫,这里应该是敌军最集中管理的地方。”张靖看了下底下的情况,略微思衬了一下,“这样,我们先隐去身形,在城内探查一下,看看贼首是否留在城里。”
另外两人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依张靖的安排隐去身形出现在城中空旷的地上。四周都是守卫在来回巡视,看眼神,也是被妖邪附身的样子,张靖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去拔掉那些傀儡脑后的木楔。
汐颜依着自己的记忆,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好几次都遇到来回巡视的木讷傀儡,汐颜自然认得,都是熟悉的村民,心里又沉了几分。
这路两旁的房子都大门紧闭着,冷清的不像样子,没有任何寻常百姓的影子,张靖盯着那些门,不禁皱起了眉头。
当走在一个漆园门口时,竟然发现门上攀附着很多的蜘蛛丝,看的出来,是有很久没人来过了,院里杂草丛生,明显没有人打理,地上都落着各种碎碗盘子,像是之前有人在这里聚集后饮酒作乐便随性把碗就地摔碎的模样。
汐颜看到这一切,两腿一软坐在地上,掩面哭泣了起来。之前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只感觉五雷轰顶般,脑袋里好似还看见当初贼人来家里扫荡过后,尽兴而去的模样,虽说这样好像成了定局,但她却还是心存希望,想着没准爹娘哥哥已经逃了出去。
张靖和王妤看这情景,也知晓汐颜是什么心情,想上前劝慰,又怕戳伤汐颜,只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汐颜正哭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带着二人就往旁边的房子跑去。到了门口,汐颜略微迟疑了一下,扭头看向身侧张靖。
“这里是我舅舅家,平时于我家颇为交好,可以进去看看吗?”张靖见汐颜嗫嚅的模样,点了点头。
“这些房子里还有生人。”张靖的话让汐颜很是激动,忙伸手,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吱呀!”那房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尖锐的响声,汐颜浑身抖了抖,来回扫视了一下身后的路,发现并没有守卫过来,这才拉大了门缝,刚准备探头进去,却被张靖拉到身后。
只见那门缝里,突然扬出一只木棍,若是汐颜还在原地,定然会挨上一下,汐颜害怕极了,小声喊了一句,“舅舅?”
那木棍在汐颜喊出声时,明显一滞,原本来回扫的棍子突然定住了,“妍儿?”里面传出一妇女略微颤抖的声音,带着一点不确定的语气。
汐颜一听见这声音,眼泪又倾泻了出来,在身后拽着张靖的衣服说道,“是我是我,舅母,我回来了!”里面人连忙把棍子收了进去,却没有主动把门拉开,汐颜连忙走到门前。
“舅母,我爹娘们怎么样了?我走了两年了,这次听说出了事才赶过来的。”汐颜晓得舅母是个谨慎的人,连忙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从门缝塞了进去,好像有人接了过去,这是她自己绣的,舅母就喜欢她绣的花样,也讨去过,应该是能认得出来。
张靖看已经没了危险,便把三人身上的隐身咒法给褪了去,正巧在显出身影的时候,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身着乌红色棉布衣服的妇人,眼里带着泪,一把拉住站在最前的汐颜的手,扫了眼身后的那两人,有些迟疑。
“舅母,如今情势,我一人无法回来,是拖了两位帮忙,而且我在外两年,都是受了这位小姐的照顾,才不至于风餐露宿,还学了很多东西。”汐颜说完,妇人扫了一眼汐颜的衣着,也晓得她确实过的不错,点了点头,将他们都迎进了房子里。
门内,也是寻常百姓家的布置,主厅不大,中间一个圆桌侧边是一些板凳,后面一个通向后院的门,眼前一个妇女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拿着帕子,泪眼婆娑的看着同样哭的不成样子的汐颜。
“舅母,妍儿想你们了。”汐颜之前在王家一直很少露出小女儿姿态,之前看到自己家成了那副样子,本以为已经没了亲人,却见着了看她从小长大的舅母,顿时没能忍住。
“让你受苦了孩子。”那妇人伸手抚摸着汐颜的脸,嘴里说着,“真好,这还长了些肉。”说着嘴角泛出了笑容,转头看向一侧的张靖二人,很是感谢,“谢过二位收留,才让我家妍儿没能受得欺辱。”作势准备跪下。
“舅母莫客气。”王妤忙上前搀扶着,安抚说道,“妍儿姐姐在我家一直照顾着我的起居,我母亲也把她当作女儿,不用这么客气。”王妤改口“妍儿”,想的是毕竟在她家中,若是依旧照着之前叫法,未免会让大家尴尬,舅母也察觉出王妤并非客套寒暄,便点点头,请大家坐下。
“屋子小,布置寒酸,希望不要介意。”妇人把桌上的杯子放好,纷纷倒上了水。
“舅母,这里怎么了?”妇人看得出汐颜想问什么,便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
“你是想问你爹娘们吧。”那妇人好像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视线在王妤和张靖身上来回扫视着。
“舅母放心,这两位多次救我于水火,大可放心直言。”那妇人听了,略微迟疑了一下,总算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
“你爹娘和哥哥都离开了,还带走了你舅舅和表兄。”汐颜听说爹娘们都没有事,便放下心来,问道,“那为什么你不跟着去呢。”
“村里所有的女人都被留下了,除了你娘。除去一部分男人还在这里巡视,以保证朝廷来时能够抵抗,其他的,都被你爹给带着去了各个地方,你舅舅和表兄就在婺州。”
“我爹是加入了起义军吗?”汐颜心里有些惭愧,爹果然也参加了叛乱。
“呵,你还真是低估了你爹。”那妇人见汐颜那么说,嘴角泛出苦笑,“这起义是你爹号召起来的。”
“什么?!!”汐颜三人竟同时发出了惊讶之声,这实在是太出乎他们意料了。
“你姓方?”张靖侧头看着还在发呆的汐颜,见她木讷的点了点头,便知道那妇人所说属实,如今一件件都对上了。
那贼首就是睦州青溪人,原为漆园主,因为朝廷设立的造作局经常残酷地榨取漆园的出产,心中怨恨却不敢发泄。正遇上朝廷搜刮奇花异石的侵扰,方氏就乘着百姓忍受不了这种侵扰的机会,秘密吸收贫穷而又无正当职业的人,救济并结交他们。青溪的农民们闻风相应,人数达万人有余,之后迅速扩张开来。
“孩子,这次你爹也不见得就是罪魁祸首。”舅母见汐颜这般模样,也有些心疼,忙安慰道。
“你当初被迫离开,那朱家就盯上你爹了,三番两次找理由剥削你家,你爹被逼无奈准备召集一些年轻人帮忙守住漆园,同朱氏对抗,所以集结了非常多没有正当职业的人。”
“其中大多都不是我们本地之人,里面有一个人,一天到晚穿着斗篷,看不出样貌,但那人及其厉害,能卜算会道法,他竟然说出你逃掉之事,要知道,当初你离开,除了我们两家关系亲近知晓,朱家怕丢了颜面,也没有张扬,旁人怎么会知晓。”
“他见我们有些不信,他算出你向江南东路跑去了,还设坛施法,让你爹从水里看到你被一群男子围着,欲把你卖掉的情景,你爹娘兄长忙向他跪下,求能救你于危难,那人便又是踏着步子,又是掐指念咒,然后说他已经施咒让你被一好人家收留了,还给你爹娘看了你被一对看不清面貌的母女俩收留的镜像。”说着那妇人还抬眼观察着一旁的王妤,感觉有些眼熟。
“那是何时之事?”王妤见妇人看着自己便问道。
“去年九月底。”那妇人回忆了一下说道。
“我是前年遇见的妤儿和夫人,那怪人怎么会有当时的景象。”汐颜有些诧异,王妤也有些纳闷。
“那是镜像之法。”之前一直没有言语的张靖说道,“想来是那人知晓你爹最牵挂的是什么,便故意用这术法取得你家信任,让他们帮自己做事。”
那妇人听张靖这般说,晓得来者并不简单,便盯着汐颜,使眼色让她介绍一下。
“舅母,这位就是朝廷请来镇乱的龙虎山掌教天师,张天师,之前我们回来途中,都是他做法帮被附着妖魂的百姓恢复正常的。”
汐颜话音刚落,那妇人竟突然对着张靖跪了下去,眼里顿时满含泪水,声音颤抖的说道,“请天师救我一家,请天师救我一家。”说着忙在地下连连叩头,汐颜愣了一下,忙上前要扶舅母起来,可那妇人却是不愿意,依旧跪着,王妤伸手也没能拉起来。
张靖晓得自己若是不答应,那妇人定然是不会起身的,便思考了一下,说道,“您先起身说下情况,我定尽我所能。”那妇人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才在两姑娘的搀扶下起了身,擦着眼中泪水,徐徐道来。
“那人因为让你爹娘看到了你的情况,便被你爹奉为上客,你爹希望能求他让你回来,毕竟你是女子,怕你被人欺负,那人隔日施法,说你被那户人家带回去后,因为长相不错,被那户人家的主人给看上了,准备纳你为妾,你抵死不从,颇为煎熬。”说着又抬眼看了看王妤。
“胡说,王将军全家待我极好,教我认字读书,哪有他说的那般。”汐颜顿时愤怒万分,晓得父亲定是被那怪人算计了。
“你爹哪晓得实际情况,便又祈求那人帮你脱离危险,那人纠结了半响,然后说这青溪的朱家依旧没有对你死心,所以回来并不安全,他可以施法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这样损耗极大,若是再有变数,怕自己法力没能恢复过来,所以这并不是办法,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乱世之中哪里都不安全。”说着那妇人喝了口杯中的水,再继续说道。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推翻这个荒诞的政权,还推算你爹是有天龙之相,可以很快取得胜利,你爹娘们考虑很久,最后便听从他的怂恿,召集村中男人,设宴摆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酒里有什么药,你舅舅和表兄回来后便吵着要随你爹起义,我怎么劝都不听,随后几日他们便总集结在一起,有一天早上出门前同我说,今天回来定然能够得到那怪人的本事,直到夜里子时才回来,说脑袋疼,可我看了,也摸了,没发觉有什么,第二天一起来,他们又出去了,我记得也就那两三天的时间,你舅舅和表兄越来越瘦,我问他们干啥去了,他们却没有告诉我,就是越发的奇怪,竟然还不吃饭了。”
“我在他们出发前一天夜里起来上茅房,发现你舅舅和表兄蹲在鸡窝那里,不知道干啥,没大在意,可第二天天刚亮,他们走之后我在院子里打扫,竟然发现所有的鸡都死了,全都只剩一张皮了,把我吓的半死,突然想到前天夜里的事,就觉得你舅舅他们一定是中邪了,特别是村里大多男人都走后,这村里剩的这些巡逻的,哪个看起来都跟鬼上身似的,说话也不理人。”
“而且最近村里已经没了鸡鸭鱼鸟之类的活物了,这些日子还死了几个妇人,弄的人心惶惶的,大家也就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才敢出门取点水,吃的也都是前年的陈粮,这都三月多了,都没人敢下地干活。”说着又叹了口气,应该是为以后愁心,粮食毕竟有吃完的那天,到时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