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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李主任竟然走进了周家的院子。
这是淑兰出事后第一次由大队干部走进周家的院子。淑兰以为又有什么事,赶快起身战战兢兢的站好,等着主任说话。
李主任一看书兰的样子,心里一酸,走上前拉着淑兰坐下,笑着说“谢大姐,你不要怕,我今天来是给你好消息的”。
淑兰一听立刻放松下来,赶快起身给主任倒水。
“还记得小杨吧?”淑兰连忙点点头。“昨天,小杨自己来找我,让我再来问问大花有没有许配出去,他对大花还有意思你,正好他爷爷过世一年多了,已经出了守孝期。”
淑兰一听高兴坏了,这可真是好事啊!
“不瞒主任,自从小杨来提亲后,大花就死心踏实的等着他,虽然当初没说成确定的话,但是大花再也不见提亲的人,小杨是进了大花的心了,为了这事,前段时间父女两还闹别扭呢……如果小杨子还有意,那真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否则,我们大花估计这辈子就不出门当老姑娘了”
李主任一听,也挺受震动。
“想不到大花还是个痴情的闺女,也可能真是这两个孩子的缘分吧……那行,既然这样,那我就给孩子们跑跑腿,把这婚事促成了”李主任一拍大腿,站起身就要走。
淑兰急忙拉住李主任,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红糖塞到她手里。
这是前些天陶家舅妈过来看她拿的二斤红糖。
“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我现在家里也拿不出个像样的礼品,你不要嫌弃。”主任想拒绝,但是想了想忍住了,拉着淑兰的手“那我就不客气了,收了你的礼,我就正式给你们两家当好红娘!”
出了院子,李主任心潮翻滚。淑兰前段时间被打的事他听说了。今天来时还想着她会不会因此而拒绝或不高兴,没想到淑兰确实如此举动,让她心生敬佩有感动。
她没有回大队,而是直接去了供销社。
她要从妇女主任和个人的双重身份好好和大花谈一谈,认认真真的为淑兰说几句公道话,有些事大花和周榆必须清楚,否则,这个媒她宁可不保。
下了班,大花早早回了家。手里拧着一包红糖和一瓶罐头。见了淑兰,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把东西放在淑兰常放东西的柜子上。
这是两个月来大花少有的几次回家,前两次都是回来取东西,来去匆匆,都没有和淑兰说句话,今天李主任把整件事情给她说了一遍,也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她觉得羞愧不已,她的继母这些年来没有一点亏待他,处处维护她让两个妹妹让着她,可是她和爹爹却以怨报德。
晚饭,她第一次帮忙打下手,虽然没有多少话,但是她知道继母能明白她的心意。她说要多做两个菜,淑兰没有多问,随着她的心意做了。两个月来第一次全家人做在一起吃饭,也是第一次周榆和淑兰有了对话。
大花把忙乎的淑兰拉到桌前坐下,自己盛菜盛饭,然后先给淑兰盛好饭恭恭敬敬的端到她面前,然后才给周榆盛饭端饭,也给两个妹妹盛好饭端上桌,最后才是自己。
这些年,这些事,一直都是继母和妹妹做的,她一直做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们对她的照顾,却从来不觉的需要感恩,今天,李主任站在外人的角度,把她说醒了,让她对着几年的自己羞于面对。
周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大花。大花看大家都在桌前坐好,从包里拿出一小瓶酒,然后斟满两杯酒,郑重的端起酒杯看着淑兰:
“今天,我要认真的给我大妈敬杯酒,感谢大妈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和包容,感谢大妈这么多年辛苦付出,把这个家打理照顾的有情有义有声有色,让我和我爹感受到了一个家的温暖。大妈,谢谢你!”双手敬上酒杯,眼睛竟然有点酸涩。
大花的举动,让周榆目瞪口呆,也让娉绫和秀绫不可思议——这还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骄傲又跋扈的大花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还是她今天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一下子开悟了?
淑兰,眼眶湿润,嘴唇颤抖。这是她进了周家的门,第一次听到感谢的话,也是大花第一次认真的叫她一声大妈。她这些年的付出终于得到了认可,终于被看见了,也终于换回了他们的一点心。淑兰接过酒杯慢慢饮尽,她好久好久都没有喝过酒了,这杯酒的味道竟然是久违的香醇。
大花又端起第二杯酒:“这一杯酒,是替我爹爹给大妈赔礼道歉的,也替我自己赔礼道歉。我爹打大妈不对,对娉绫的婚事不负责任也不对……我提我爹给大妈赔罪。我也惭愧,当时没有阻止,后面也没有关心,这些年我被惯坏了,没心没肺。对咱们家我关心和付出的太少了,我不配当大姐,请两个妹妹原谅我这么多年不懂事……这杯酒我喝了,是我给大妈和妹妹们的道歉酒和赔罪酒!”大花说着一扬脖子喝完,然后又斟满一杯酒,递给爹爹。
“爹,我觉得你也应该说几句……今天李主任去找我,说杨家想再来提亲——这也是咱们家都知道的事……今天我才知道,这件事都是我大妈的功劳,从最开始到今天都是我大妈在背后为我谋划和操心——爹,咱们对不起我大妈!你应该给大妈道歉赔罪。”
周榆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但是他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能说什么话,眨巴着眼睛盯着女儿看了半天,才短期就被一饮而尽。
娉绫秀绫自然是心中激动,早该给妈妈赔礼道歉,早该认错,姓周的终于有转过弯的人了。两人直瞪瞪的盯着周榆,看他要怎么说怎么做。淑兰不说话,只提醒女儿们快吃饭吧,饭要凉了。
周榆自顾自的又到了两杯酒喝了。然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话,刚才大花说了,我也想了,打人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到不回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原谅就原谅,不原谅我也没办法……我也表个态,我错啦,我给你赔礼道歉!”说着,到了一杯酒递给淑兰。
淑兰没抬头,但她余光看得见周榆递过来的酒杯。半晌,慢慢放下筷子,接过酒杯。
“大妈,你原谅我爹,你看他也认错了,你就给个台阶下,你也知道我爹认个错不容易……大妈,你把酒喝了就算接受他道歉了好不好?”
娉绫看着母亲,秀绫也看着母亲,心里依然愤愤不平,如果母亲原谅周榆她们就原谅,如果母亲不原谅她们自然也不原谅,依然不会和他好好说一句话。
淑兰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大花立刻高兴的给淑兰夹菜。周榆也脸上露出笑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桌上的氛围轻松起来,大花热情的给两个妹妹不停夹菜,这是她们这些年在一起吃的最温暖有情的一顿饭。
三天后李主任和杨家来提亲,这次没有了之前的繁文缛节,双方都直奔主题,痛痛快快的确定了看家和订婚的日子,这门婚事历经波折总算是定下来了,周榆和大花的心终于安稳落地。
订婚这天,大花早早的把自己梳洗打扮漂亮,一会儿一趟的跑到大门口张望,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心上人快点到来。娉绫和秀绫现在也和大姐亲和了许多,看到大花找到了如意郎君,也很为她高兴。订婚的人一到,大花也要出去坐在席位上谈一些婚嫁服装的事宜,娉绫和绣绫忙前忙后的帮淑兰张罗饭菜招待客人,进进出出偷眼打量着她们的大姐夫——从今天开始她们就要叫他大姐夫了。娉绫和大花也不过相差一岁,心里也暗暗思量自己未来的女婿应该也像姐夫这样高高的个子……等大花一从座位上下来,两个妹妹立刻把她拉到里屋问这问那,姐妹三人一边叽叽咕咕一边推来拧去的笑闹打趣儿,家里登时热闹起来。
订婚后两个月就办了喜事,那个年头缺衣少食,婚事大多办的简单。但大女婿在公家单位工作,家庭条件也好,这喜事办的也很有模样,又是周家的第一个喜事,亲戚邻居们都过来热闹,吃糖、吃糕、喝粉汤、耍女婿……这个家终于又迎来了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日子,在灰暗的天空里,生活透出了一丝光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