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打不散的姻缘

LJ涉江芙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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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姻缘说来就来,陶家二哥(陶舅舅的二儿子,就在隔壁村子)带了外甥来提亲,小伙子是秀绫一眼就看上了。

    周榆不同意。

    小伙子家庭不好,母亲早逝,父亲又续娶了一位,又生了四个兄弟姐妹,无暇顾他,全靠着爷爷疼护长大。爷爷是远近闻名的文化人,大善人,名声极好,乡里大小事务常常请他裁断,很受人敬重。爷爷是文化人,自然就送他去读书,从乡里读到县城,读到上山下乡支援边疆时,爷爷不舍得他远走,把他叫回来守在身边。小伙子相貌端正和善,眉目清爽,略略有一点害羞,相亲时问什么说什么,没有多余的话。这可不是周榆喜欢的人,一点也不活套,家境又不太好,肚子里有几瓶墨水又不能当饭吃,以后估计也靠不上……但淑兰觉的小伙子一身正气,是踏实可靠的正派人,就悄悄问绣绫的意思,绣绫看着外面眉弯眼笑“我觉得他比前面那些人都好!”。

    媒人问意见的时候,没等周榆回绝,淑兰却先开口,“孩子看着不错,稳重又识文断字,让两个孩子再互相不了解一下,我们也问一下秀绫的意见……不知道舅舅愿不愿意再辛苦一趟……”

    陶家二哥一听,自然知道淑兰并不反对,还想再多了解一下。立刻应声“那有什么辛苦的,给孩子们联个好姻缘是行善事,跑几趟都愿意!”

    没过几天,陶家二哥就带着小伙子二次上门,有了第一次见面,这次除了问话更多了一些家常聊天,小伙子还是表情肃正闲话不多。周榆一看这个闷葫芦心下更不乐意,当下就表态说小伙子家庭条件不太好,怕秀绫过去吃苦,有个条件很好的小伙子跑了好几趟就等着回话呢……秀绫一看周榆当着小伙子面这么说,一挑门帘走出去“你说的那家我不同意,他条件再好我也看不上。”

    周榆一听,暴脾气立刻上来了“放着条件好的你不找,你脑子不会转弯还是不知好歹?人家找对象都是挑好的找,你倒好……”

    “对象是我找,日子是我过,是穷是富我愿意就行,我看上的穷我也愿意,看不上的再富也和我没关系!”

    两人直接杠上了,淑兰立刻嗔斥绣绫要好好说话,然后推她回里屋。

    陶家二哥赶忙笑着劝解:“婚姻本就是大事,需要多斟酌考虑,天下父母都是为了儿女们好,绣绫要理解父母的心意,咱们慢慢商量,不必要争吵。”

    这时候小伙子低咳一声,说话了:“今天你们父母争执因我而起,我先给姨夫和姨道个歉。”顿了一下又说“我家庭条件确实不好,母亲去的早,全靠爷爷疼爱长大,父亲又续取了后妈,兄弟姊妹五个,目前家庭条件确实困难;因为太爷是地主,虽然到了爷爷辈因为二爷爷抽大烟把家抽穷了,但是还是划了一个富农,成分也不太好;所以姨姨姨夫不同意也是人之常情,我理解,也不会有意见。但是日子总是会向好的方向发展,过好过坏也要看个人的努力,我虽然念书在外,但不缺苦不缺力,干活种地也可以。现在大队做会计和开车,也能补贴家用,我想将来我的日子不会比别人差。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我会实心全意的对你们的女儿,努力把日子过好,也会孝敬你们,一个女婿半个儿。”说完,起身端起周榆面前的茶杯,“我先给姨夫端杯茶道个歉,今天是我的不对,姨夫不要怪秀绫!”

    人们都发愣了,这个不说话的闷葫芦,原来是个能言善辩的秀才啊,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有情有理,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周榆张着嘴,盯着茶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陶家二哥一手接过茶递到周榆手里:“这茶你得喝,孩子话说的在理,又是向你赔不是,这么知礼懂事的孩子还真不多,这书没白念,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说出的话好听又有理!”周榆迷迷瞪瞪的接了茶,喝了一口,沉着脸没再说话。

    小伙子的一番话让淑兰很是满意,年纪轻轻就能有担当,面对周榆这样的气势和压力不难堪不畏惧,心平气静言辞得当,而且让人无话可驳,秀绫的急躁火爆脾气正适合他这样稳重知理的性子。

    秀绫在里屋听了这一番话,又解气又佩服!居然有人敢这样和周榆辩驳,三言两语不吵不闹,周榆就了没脾气,看来有理不在声高啊!——这个人,要么不说话,要说就字字在理,没一句废话,不像上次那个小伙子一说起来口沫横飞,别人都插不进嘴,但没几句能说在点子上……如果周榆还不同意,我就和他闹,我才不怕他,也不会像三姐任由他做主。绣绫打好了主意,就看外面的动静。

    小伙子给周榆敬完茶又给淑兰也敬了一杯茶,然后借口方便就出去了,留下陶家二哥和周榆淑兰劝解商谈。要知道好媒人是既明事理又能讲道理的能言善辩之人,虽没有诸葛亮舌战群儒的口才与学识智慧,但也能凭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周旋撮合诸多事宜。

    最终,周榆妥协,不大情愿的给了看家的日子。

    淑兰和秀绫都舒了一口气。

    家也没什么可看的,院子很大,东西五间房,爷爷和小伙子住两间,他父母和另几个兄弟姐妹住两间,还有一间是放着各种杂物的凉房。炕上只有两块凉席,只有爷爷铺着一条毛毡。

    但亲事还是定了下来,绣绫明确的表态,她不嫌穷。

    两个月后就订婚。

    订婚那天,绣绫一大早起来刚刷了一盆浆糊粘窗花,周榆从外面回来推门进屋,哐当一声把浆糊撞翻在地,本来这门亲事他就不大乐意,这大清早的干活还不长眼睛,不由得火气上来,张口骂秀绫这么大还干不了个活,订婚就订婚,搞这么多名堂做什么?绣绫也不示弱,气周榆在她订婚的日子一点都不讲究、不忌嘴,成心让她不痛快,想大姐结婚时他提前两天就忙前忙后,把院子大扫得干干净净,早早穿上干净的衣服,一张黑脸也难得的呲出一嘴白牙,她订婚呢?周榆就像没事人一样,早晨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居然还去队里先去喂牲口,看着太阳都这么高了才回来,身上还穿着干活的脏衣服,这不是明摆着给她和男方家脸色看吗?所以周榆骂一句她就顶一句,寸步不让。

    正吵着就听见订婚的人来了。说来多巧,男方家的叔叔进了院子,刚下自行车,突然流起鼻血,大冷的天也不上火,这流什么鼻血啊!——旁边陶家二哥一看哈哈大笑“这门亲事看来是打也打不散了,这一大早的就见囍了!”一院子的人也都点头笑着说是,簇拥着就进了屋,淑兰感快上来招呼,又急忙让周榆换上干净的见客衣服。

    这婚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订了,而彩礼是一分没有的,但小伙子的爷爷托媒人给许诺了一头猪,现在还小,来年养好了送过来。周榆心里老大不痛快,但也没办法,算了早嫁出去早安心,不用一天和他对着干给他气受。

    喜事定在腊月十二。

    秋收后转眼就入了冬,两个姐姐姐夫回来时,一家人就会聊一下秀绫的婚事。大家日子都不富余,想帮衬妹妹也有心无力。前面两个姑娘嫁完,家里能陪嫁的东西也没什么了,淑兰给绣绫准备了一身簇新的内衣,又把一套油盐酱醋套壶打包起来,连同两个铝盆一起,准备婚后给绣绫带过去。大姐计划给妹妹送了一对暖壶,娉绫给妹夫做了两双鞋,给妹妹买了一条拉毛围巾。

    大喜的日子,依然是淑兰亲自给女儿梳妆打扮,只是秀绫的妆新衣服要简单一些。身上穿的是一件洋红色条绒大翻领上衣,海军蓝迪卡裤子,脚上一双大红色条绒布鞋,红色尼龙袜子,戴上拉毛围巾,装上红手帕,临出门,淑兰为女儿蒙上鲜艳艳的水红色纱巾,这是当下最流行的稀罕物,也是那时女孩子们都梦寐以求的流行饰物。

    但即便简单的近乎寒酸,也丝毫消减不了绣绫的喜悦和满堂喜气,在鞭炮声中,绣绫叩别母亲,坐在二八大自行车的后座上,欢欢喜喜的过门,满心期待她不受周榆压迫、自己做主、自由自在的新生活,这是她自己做主争来的生活,她要自己活出格样子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