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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五个多月时,秀绫突然想吃酸酸的杏儿,这大冬天的哪来的杏儿?淑兰想来想去拿了一碗玉米面去和邻居换了一包红腌菜,酸辣爽口,给秀绫解馋。每天吃饭就用开水泡一小碗,平时干活时兜里也装一把,随时拿出来吃几根,就这几根红腌菜打发了秀绫的一个孕期。
阳春四月,秀绫的孩子呱呱落地,是个男孩,只是孩子瘦小。淑兰顶着大队的批评和扣工分给秀绫伺候月子,刚伺候了十天,周榆就黑着脸来叫,说对队领导催了几次,他自己也每天吃不上饭,淑兰只得蒸好一锅馒头给女儿,又做好了够吃两天的饭,匆匆忙忙摸着黑天回家去。
丈母娘一走,伺候月子的活就落到了罗生身上。他亲娘去世早,一直跟着爷爷长大,读书写字诗文绘画这些都难不倒他,可是干家务却一窍不通,结婚后家务活都是秀绫打理,他只负责队里的工作和家里的重体力活,洗衣做饭整理家务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逼到此处也没办反,只好秀绫坐在炕上指挥,他笨手笨脚的学着做:不会和面就每天熬粥吃淑兰蒸好的馒头,吃了三天秀绫的嘴里起了泡,说你能不能给我擀点面条吃?那就试试吧!
第一次和面,只怕软了不敢防水,硬的揉不到一起,好在手上有力气,生生把面压成了饼,又生生用了力气擀薄,可是不会切,累了个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切成粗细不等的条,长长出了口气——虽然不美观,但终于成面条了!一下锅,面条都断成一截一截的,长的也不过三寸,短的就更不用说了……罢了罢了,好歹能吃一口面条了!
有时候他到队里工作整整一天,回到家天早黑了,秀绫就眼巴巴的饿着,实在饿的等不到,就开水泡馒头垫补一下,等晚上他回来做点什么吃什么,中间娉绫来看过她两次,可是她也有了身孕,也是匆匆来看一眼住一天,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回去了。刚过二十来天,秀绫就自己下地做饭洗尿布,出了月子身体也一直没有补回来,气血亏虚孩子刚吃到六个多月,就没了奶水。
秀绫抱着孩子哭,孩子吃饭还太小,该怎么办,淑兰背着周榆找邻居接了三块钱买了两袋去供销社买了两袋奶粉,然后把孩子接过来——事到如今只能断奶了!淑兰每天早早起床将小米粥熬的软烂成糊,再和上奶粉,刚开始奶粉多些,一个月后孩子肠胃适应了再慢慢减少奶粉量。那时奶粉很贵,吃起来也很是节省。淑兰就趁着周榆放羊的便利,偷偷挤一些羊奶回来,做成羊奶粥给孩子喝,就这样养了三四个月,孩子终于可以完全饭了,身体也慢慢圆乎起来,过大年时居然能扶着窗台站着挪脚了,嘬着拇指欢喜可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秀绫有了孩子后娉绫就开始着急了,她比妹妹早结婚半年,如今妹妹怀孕了自己却不见动静,就觉得脸上无光,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几个嫂嫂都笑着劝她不要心急,二嫂当年回来快两年才怀孕呢,趁没孩子多轻松多自由些,等有了孩子,那每天都是鸡飞狗跳没个安生时候。娉绫话是听了,可心急还是由不得人。
终于,在秀绫绫生产前两个月怀上了,娉绫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心情也好的不得了,妹妹坐月子去看的时候也是处处小心不敢着重。
娉绫公公婆婆年纪不小但身体硬朗,前面有四个嫂嫂各种怀孕注意事项早早的都告诉了她。甚至小孩子的小衣服也早早有了着落,大嫂给双鞋,二嫂给个帽子,三嫂给个小褂,四嫂给条裤子……当老小真是有好处,光捡漏就能捡全套了。
穿的衣服可以捡,但吃的就帮不了了,那年代,大家的日子都自顾不暇。怀孕最好的待遇就是能多吃点细粮。可是娉绫孕期反应大,吃什么吐什么,眼看着孩子的月份大了,肚子却没长多少,淑兰琢磨再三后去找大队食堂的师傅,问他们要些吃完的干骨头,拿回家用刀子剃干净,再用开水洗干净后用慢火熬骨头汤。熬大半天,大半锅水熬成几碗时,骨头都已经酥软的一咬就碎,汤也是油浓的乳白色,装在陶瓷罐子里,趁热送到娉绫家,给她补身子,熬一次能喝两三顿,这么隔三差五的补了一个多月,娉绫的肚子明显的长大了,精神头也好了很多。腊月,顺顺利利的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这接二连三的喜事,淑兰却是忙碌不堪,虽然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嫁到谁家是谁家的人,但不管什么时候,那孩子都是妈妈心头的肉。刚把秀绫的孩子调喂好了,这边就忙着伺候娉绫的月子,好在娉绫有婆婆伺候,两个妯娌就在一个院子里住,也能过去帮忙,娉绫离娘家也近。白天婆婆妯娌招呼,晚上淑兰照看,一个月跑下来,淑兰受了累,腰疼的毛病犯了,疼的走路都弯了腰,两个女儿都不让她再跑来跑去,摆出生气的样子让她好好在家休息。
这边娉绫的婆婆一样忙的不可开交,与娉绫前后脚,四媳妇也生了一个丫头,三媳妇的二儿子刚两岁,每天抱着奶奶的腿缠来缠去,月子地里媳妇的妈妈还能帮几天忙,可是一出月子,两个媳妇和三个孩子的吃喝拉撒都到了婆婆一个人身上,每天院子里几个屋子忙碌穿梭……刚给孙女换完尿布,孙子又拉了,这边还没洗干净,两岁的孙子又摔倒大哭……累的老婆子天天的腰酸背痛,苦不堪言,好容易等到儿子媳妇们收工回来,谢天谢地倒在炕上展一下快要断了的老腰。
等两个小娃儿稍微长大一点,能下地走路后,就叫大几岁的大孙子二孙女三孙女过来帮着带弟弟妹妹,大的领小的。交代清楚:不准到水渠边玩儿,不准把娃儿放在墙头或窗台上,不准让娃儿到锅台上,也不要领着娃儿到玉米地葵花地里玩儿,还不能让娃儿玩儿叉子、铁耙等农具……。稍稍腾开手,奶奶又开始了下一波孙子的看护——五个媳妇,每个都生三四个孩子……。
终于在娉绫怀孕第三个孩子的时候全国开始推行计划生育。已经怀孕的没有办法,没怀孕的就让去做计划生育手术。
谢天谢地!!马家奶奶带孙子的日子终于可以熬出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