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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兰,似乎终于完成了她所有的使命。
她一定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向在天上的谢家的父母,和埋在地下高家的列祖、志廉做交代了。
淑兰的心一下子就轻松轻快了。
精神真是一件神奇的事儿,自从转转带着孩子回来又和转转通上书信后,淑兰似乎又年轻了几岁,精神头也好了。
周榆也老了,之前的火爆脾气也和缓了许多,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也不和淑兰吵架,日子舒缓而明媚的一天好似一天。
冬天,淑兰和两个女儿念叨,想回老家看看,想看看转转的家和转转的生活,还有转转的婆婆,转转说婆婆对她非常疼爱,像疼女儿一样,淑兰要去看看她,和她拉拉家常说说话儿。
秋收过后,地里的冬水也浇过了,淑兰在两个女儿的陪伴下,回到老家。
娉绫和秀绫离开家乡多年后第一次回去。
院子还在,破旧的只剩下窗户洞,屋子里空空如也,院子里长满一人多高的荒草,夯土的院墙早已成为断壁残垣,“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她们曾经的院子已经完全不像样子。当年她们挑水的井已经被填上了,只剩下井口的石头沿子。“出门向东看,泪落沾我衣”,淑兰在女儿的搀扶下,在院子里占了良久,转身出来,不说一句话。
当年的邻居和兄弟妯娌们听说淑兰回来了,都陆续过来看她,但缺少了好几个面孔。小一辈的侄儿外甥们很快提着礼物上门,然后定好日子请淑兰到家里去住两天,没时间住也必须要吃顿饭。每天一家或两家轮番着去,足足半个多月才终于消停下来,淑兰是上了岁数的人,这一番走下来,着实累了。
秀绫和娉绫对对当年欺负他们的表格依然耿耿于怀,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在他们身上只看到了打断骨头。见他们提着礼品来看母亲,秀绫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和二姐进厨房洗菜,没多说一句话。娉绫性格包容,陪着母亲和他们说话拉家常。两个表哥掩盖着内心的尴尬,虚应着这些年很担心婶婶之类的话,对当年的事只字不提。他们的爹两年前没了,如今只剩下母亲也病着躺在床上,估计也没几天日子了……
淑兰,听着,只叮嘱他们好好伺候他们的母亲,让他们带话给嫂子:过几天去看她。
安静的在二女儿家住下休息了几天。然后,去看大女婿和外孙,免不了又是一番哭泣,心疼大女儿走得早,又可怜留下一个外孙和半身不遂的丈夫……娉绫秀绫帮着缝缝补补,做衣服做鞋缝被褥,蒸馒头、炸油饼……住了几天,里里外外把能干的活都干了。
看完大女儿和二女儿,最当紧的是去看转转和她的婆婆。
婆婆是个善良有厚道的女人,比淑兰小几岁,一见了淑兰就迎上来,老姐姐的叫着抓着淑兰的手往屋里请。女婿抱着小儿子也早站在院子里,迎接几位姐姐进屋。
嘘寒问暖完了,转转早早的张罗着给母亲和姐姐们做好饭,几个姐姐自然过去帮忙,留下两位母亲坐在炕上聊天说话。
两个母亲,握着手坐在炕上,第一次见面却似多年熟悉的老姐妹。“转转回去和我说她在婆婆家不是媳妇,是女儿,得宠的很,说你事事想着她护着她,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我从心里谢谢你啊!——转转命苦,当年我把她弄丢在沙漠里,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她不说,但我知道、她的胳膊、她的腿……我不能想,一想我的心就像被几只手揉搓着的疼,喘不上气”淑兰说着话眼泪不断落下来。
婆婆也叹着气陪着落泪。“咱们银香是个好娃娃,从今这个家门开始,能干又孝顺,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我三个儿子,没生出姑娘来,这下给我娶回个好媳妇、好姑娘——她性格好,不像大媳妇,虽然性格也好,但心里更惦记着她娘家,和婆家总觉得没那么贴心的亲。银香不一样,她满心满眼就是这个家,和我亲又也不取心,有什么事都和我说,我呀,真把她当女儿看当女儿疼!老姐姐,你不要说谢,我还要谢你给我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好闺女呢!”
“现在,你离得远,我到占便宜了,我还觉得对不起你呢!”
“是我要谢谢你,由你这个好婆婆这么疼着她,我的转转,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只要我在,谁也不能慢待了转转,儿子要敢说个什么不好,我先骂他!”
两个母亲,一边说着笑起来,一个人手里抱着转转的一个孩子亲昵逗弄,融洽得很。
老家的生活,还是不及后套富裕,土地和庄稼不如后套肥沃,好多地方还要靠天吃饭。但是女婿们都老实本分,女儿们虽然日子过得平常但都能当家做主,日子过得也舒心敞亮。
享受过富贵经历过苦难,如今的淑兰最明白那些财富,名利,爱恨,终究是过眼的烟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平安、团圆、活着、舒心才是生命里顶顶重要的,只有和家人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在一起,那么即便是贫穷、平淡、平凡,也是圆满和幸福的。
如今一日比一日好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和奔头,每个人的心里都像阳光一样明亮,多好的日子多好的年头啊!
淑兰的心放下了,年前一个月,告别了老家的亲人,起身回家,临走前又去看了两个妯娌,拿了与她最要好的五妯娌的地址,她们也在几年前来后套了,回了家她得赶快找她去,这么多年她怎么不来找她呢?
淑兰回老家的这段日子周榆被大花接回去住,没有淑兰他一个人呆着空空落落很不舒服。估摸着淑兰快回来了,早早回家把屋子烧暖炕烧热,淑兰怕冷喜欢睡热炕,他就每天把炕烧的热热的,还没等到淑兰回来自己到上了火。
回到家的淑兰,着实累了,一进家,暖融融一片。
立刻脱鞋上炕,围着被子舒展全身,这一个多月的颠簸把她七十来岁的身子骨都要摇晃散了。
两个女儿什么也不让她再干,过年的东西都由她们准备:蒸、炸、煮、洗、打扫家一应由她们来做,淑兰只需要好好歇着就行。周榆的黑脸上也露笑来,也不催促淑兰做什么,反倒自己进进出出的做着家务活。
春节一如往年的欢声笑语,心情一年又比一年更圆满更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