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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越城,风月坊旬同的宅院,两名小妾早已不见踪影,麻脸汉子一伙人站在院中,一个个如泥塑木雕般不语不动。
静谧的院内充斥着令人沉闷的气氛,院内空地上摆着一副草席,草席上躺着三具尸体。
旬同沉着脸站在尸体旁边,看着他们。
那是钱二,和他平时颇为要好的两个弟兄,猴三和赵二牛。
三个人紧挨着并排躺着,一家人整整齐齐。
砰!稀里哗啦,咣当,啪嚓...
旬同忽地重重一脚踹翻了一旁的木桌,布于桌面的名贵盏碗瓷盘摔的粉碎,瓜果梨桃橙,滚落一地。
“钱二死了!”
他脸上满是怒气,近乎狰狞:“钱二死了!钱二特么死了!”
旬同手下有两个管事,但真正被他视为心腹的只有钱二,另外一个是上面派下来的人,总觉着隔着一层。
不仅如此,钱二还是他手下几百人中,唯一能帮他办腌臜事的人,现在钱二突然死了,他心里就好像突然少了点什么,惹得他极为恼火。
在旬同一声声怒吼中,一颗圆润的橙子正好滚到他脚边,他狠狠一脚将橙子踢飞,怒道:“钱二到底是怎么死的,说清楚!”
砰,一声闷响,那橙子正中一名黄脸男子的额头,瞬间汁水乱溅。
“旬爷,是一个蓝衣戴面具的刀客杀的钱管事。”那黄脸汉子抹去脸上的汁液,漠然道:“而且,那蓝衣人还自称是那个小丫头的哥哥。”
旬同疑惑道:“什么小丫头?”
人群中一人道:“旬爷,小丫头就是杨小月,那个蓝衣人是杨小月的哥哥。”
“杨小月!”
旬同一声惊诧的低呼,随后心中就是一怒,骂道:“胡扯!杨小月哪来的哥哥!”
他在打杨小月主意的时候,早就把她们家查清楚了,她只有一个奶娃弟弟,哪有什么劳什子哥哥。
人群中又一个信誓旦旦声音传来:“旬爷,他叫杨越,他就是杨小月的哥哥。”
“这根本不可能!”
杨小月的爹娘全是种地的,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九叔叔十老爷,加到一块也没有一个和江湖,和武功沾边的人,她就算有哥哥,拿什么来杀人,锄头吗?
旬同还是不敢不相信,杨小月不仅有一个哥哥,还是一个武林高手的事实。
人群中一个矮胖男子指着草席上的尸身,道:“旬爷,咱们都死了三个人了,还有假吗?”
“旬爷,那杨越只出了两刀,就把二爷和成六给杀了。”黄脸汉子眼底掠过一丝恐惧,接道:“他用手接猴三的黑镖时候,就像是取一片落叶一样,随手一甩,一镖就把猴三给打死了,他还说...还说...”
旬同冷哼一声,道:“他还说什么?”
“他..他说,他要来找你,拿回他妹妹的东西。”
闻言,旬同满脸阴沉之色,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的好。”
接着,旬同来回在院子里走了几步,白胖褶皱的脸上神色不断变换。
不多时,他神色微凝,额上抬头纹一缓,似是心中已有了成算,对候在院内的众人道:“你们几个抬着尸体,跟我走!”
说着,旬同已大步走出了院门,余人紧跟其后,一行人径直向风月门驻地行去。
.........
现今风月门的驻地是原风月门主的私馆改建的,占地甚大,位于风月大街,离风月楼十里左右。
风月门的驻地内有一水榭,名为华庭水榭,是风月门平时招待重要女客之所。
华庭水榭内,一座青瓦朱漆的楼阁立于碧湖中心,相比于周围其他建筑略显厚重,少了几分江南风情的雅致。
这座楼阁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映月阁
微风穿过这清雅的水榭,映月阁上珠帘叮咚,清音奏乐,碧湖中粉荷轻舞,芳香飘散。
此时,楼阁二层客室,一男一女对坐于桌前。
男子二十岁上下,锦袍玉带,相貌还算周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一袭白衣胜雪,肤色雪白,容貌极美。
这名男子姓段,名成,是风月门大管事薛安的第三位徒弟。
因习武资质不错,薛安对他颇为喜爱,身负薛安三种真传武学之一蛇骨掌,其掌法已尽得精髓,施展起来变幻莫测,神鬼难防。
段成拾桌上的酒杯,饮了半杯青玉酿,说道:“唐姑娘,这唤灵丹之事,段某很为难啊”
男子饮酒时偷眼瞥向对面女子,神态颇为轻浮。
“段成,你要怎样才肯出售唤灵丹?”
唐芙似乎有些不悦,微微蹙起眉。
段成轻笑一声,道:“唐姑娘,段某虽不才,但也不缺这区区金银财物。”
唐芙一时有些沉默。
稍顷,她一脸郑重的说道:“唤灵丹事关家弟性命,若段公子有所需之物还请告之,唐家必定竭尽所能为公子寻找,以求换取灵丹。”
“这个嘛...”
段成盯着唐芙的俏脸,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炙热,道:“唐姑娘,我对令弟之事极为痛惜,非段成不舍丹药...
姑娘有所不知,唤灵丹乃是家师所赠,段成实不敢独断,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唐芙心底莫名有点不安。
段成目光灼灼的盯向唐芙,说出了他的目的:“除非唐姑娘与在下结成白首之盟,若在下有幸能与唐姑娘成就夫妻之缘,在下便将唤灵丹以当聘礼赠予姑娘...
若到那时,想必家师也不会过于苛责,唐姑娘,以为呢?
“段成,还请自重!!”
唐芙白皙的脸颊,瞬间便涨得通红,不是害羞,是被段成给气的,她怒道:“你做梦,我不可能嫁给你。”
唐芙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段公子竟然拿唤灵丹之事胁迫她嫁给他。
哼,江湖传言果然没错,这个段成就是一个乘人之危的卑鄙无耻之徒。
“唐姑娘,我段三公子还配不得你不成?”
段成脸色一沉,道:“你是碧落门长老之女,我是风月门长老之徒,我们结为夫妻有何不可?”
唐芙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嫌恶,道:“多谢段公子抬爱,唐芙高攀不起。”
许是唐芙不屑的态度刺激了段成,他口不择言道:”唐芙,我段成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凭我风月门的实力,我娶你为妻,那是看得起你,看得起你们唐家。”
“哦。”
唐芙说的平平淡淡,俏脸已恢复了平静,黝黑的眼眸却浮着冷意,周身上下充满了拒绝的意味。
“唐芙!你!”
见美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段成一时气结。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一个下人打扮的人慌慌张张的跑进了楼阁,一边跑,一边喊:“三公子,三公子,三公子不好了...”
段成正自动怒,忽闻喊声,他狠狠瞪了眼跑进来的下人,不悦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到底出什么事了?”
“三公子,死人了...”那下人一脸慌急道:“钱管事被人杀了,旬管事他们把尸体抬到后院去了,吩咐小的请您过去。”
“钱二死了?是谁杀的?”段成一怔。
那下人道:“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一个丫鬟的哥哥杀的。”
“丫鬟?哥哥?你先回去,等会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待那下人出了楼阁,段成卸下了温和有礼的伪装,直接给出了他的条件。
“唐芙,我风月门不缺钱,你想要唤灵丹便嫁进段家,这是我唯一的条件,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是给你弟弟办丧事,还是办喜宴,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段成冷笑一声,拂袖便走。
“段成!你...”唐芙脸色一白,袖子里白皙的纤手握紧成拳,指甲抓的掌心一阵刺痛。
之后,段成来至后院,拐过一座假山,便看到旬同等十几人,连同那几具蒙着白布的尸体,都在离后门不远处一块空地上。
那群人中有机灵的,打远见段成来了,便去搬了一个石墩放在空地边,权当“雅座”。
段成也不客气,在那石墩上撩衣而坐,问旬同:“钱二是怎么回事?”
钱二经常替旬同往他这跑腿,这时长日久的,段成对他还挺熟悉的。
如今人死了,甭管怎么样也是要问一问的。
就这样,旬同又把钱二被杀的过程详细讲了一遍。
讲完后,他一脸赔笑道:“三公子,这钱二死不足惜,但他怎么讲都是咱们风月门的小头目,
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杀了,也有损咱们风月门的威望不是。”
段成附和的点了点头,却在心中冷笑:威望?现今的风月门哪还有什么威望可损,只要那风月坊在,那风月楼开着,风月门的在江湖中甭想有什么好风评。
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本来他和旬同这厮是没什么交情的,但架不住旬同老给他送银子,所谓吃人最短,拿人手短,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这个钱二,是不是经常给你办事的那人。”
段成在办事二字上加上了重音,对旬同和钱二之间的污秽腌臜,他也略有耳闻。
以前不想管,现在出人命了,自然要点一下旬同,省的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旬同一听,心中便是一凛,干笑道:“是,是,这个钱二以前没少帮过我,您放心,我老旬这个人最不忘本,钱二的安家费,明天我就叫人送过去...”
段成不阴不阳的应了一声:“嗯,那最好是。”
之后,旬同不管在说什么,段成都只是简单的吐几个字应付一下,要不就是用点头,摇头表示。
那副姿态,摆明了就是明晃晃的敷衍。
旬同说不下去了,脸上慢慢见了汗。
场中一时变得安静,除了段成和旬同,其他人都做好了当背景画的活计儿,眼观鼻,鼻观心,安顺的像一尊尊石像。
不多时,旬同那张肥脸上的褶子都快兜不住滑落的汗珠了。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偷眼见段成面色发沉,眉峰皱起,便知道这位三公子不耐烦了。
当下忍着心中突突的痛,旬同油腻的脸上硬挤出了几分谄媚和讨好:“三公子,街东那家鸿运赌坊的份子钱,银子给的太散碎了,弟兄们嫌数的太麻烦,
嘿嘿,我寻思着吧,想请三公子代为打理一段时间,不知三公子最近可有闲啊?”
“行啊,这个忙,我段成帮了。”
段成双眉一松,满意的点点头,笑眯眯的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盏,啜了一口,道:“嗯,今明两年正好好闲来无事,都是自家兄弟,帮帮忙是应该的。”
“那..那就,有劳段爷了。”
旬同僵硬的笑了几声,心中却在滴血,鸿运赌坊是这条街最大的赌坊,两句话的功夫,两年份子钱没了,这姓段的太他娘黑了。
破了财,旬同心里对杨小月和她哥哥的恨意更深了一层,这钱不能白花,他躬身轻声道:“段爷,那钱二的事..?”
“好说,好说..”
段成得了好处,也不拿乔了,对旁边下人吩咐道:“阿春,去请刑堂的常三来。”
下人阿春领命而去,不一会就带来了一位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皮肤黝黑,长着一张刀条脸,提着一个小木箱的内门门徒。
阿春回到原来的位置,常三来到段成身前行礼,道:“三公子有何吩咐?
段成微微点头,指了指一旁的躺尸三人组,道:“常三,验尸。”
“是!”
常三应了一声,几步来到三具尸体旁蹲下,打开了随身的小木箱,露出了里面一排排,造型奇异的小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