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颗星(一更。)

江月年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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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暮星很长时间都难以忘记那片血红金辉的天空。

    绚丽的云层之下, 她脚边只余寂寥黑影,在夕阳下被拉得极长。

    两人踏过日晖,在校门口告别。

    谈暮星目送楚千黎上车, 他抬头看看天空,又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落日过于刺目, 远不及星空的静美。

    她的话犹如跳动的火星, 若无其事地将人烫灼,却没留下丝毫痕迹。

    楚千黎坐在车内等待。

    没过多久,贺时琛脸色发沉地上车, 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

    楚千黎端详他郁郁的神情, 她突然翘起兰花指,开始在空中瞎比划。

    贺时琛心中不快, 但他发现她的小动作,不悦道:“你又在搞什么?”

    楚千黎装神弄鬼道:“我掐指一算, 你吵架输了。”

    贺时琛明显面对戚焰碰壁, 他一上车就开始制冷, 浑身都散发着不爽。

    贺时琛:“……”

    楚千黎收回翘起的指头,又笑道:“哎嘿,其实不掐指也能算到。”

    贺时琛:“…………”

    贺时琛将头偏向窗外, 他必须靠看风景冷静,否则真要被她气出病来。

    玩游戏最糟糕的体验是什么?

    绝不是在游戏中被敌人杀死,而是你被杀后,队友狂摁“干得漂亮”。

    贺时琛在周五遇到的事情过多, 先是被老师找谈话, 后是跟戚焰掐架落败,再是车内惨遭楚千黎嘲讽。他回家吃完饭后就开始自闭, 甚至遗忘要跟父母交流某人在校传播迷信的事。

    客厅内,余莘发现贺时琛一言不发地上楼,她面露忧色:“时琛怎么啦?”

    楚千黎坐在沙发上,她悠闲地看电视,大大咧咧道:“哥哥今天跟年级第一吵架输了,人家说他比自己低两分,他可能要回屋怒刷一套卷子吧。”

    贺正合一愣:“哎呦,还是这么要强?”

    余莘担忧地前往二楼,她敲了敲贺时琛房间门,提醒道:“时琛,今天别搞太晚,明天要见二叔。”

    次日,楚千黎等人乘车出发,再次拜访贺远洋,进行定期的家庭聚会。

    一回生二回熟,楚千黎已经将二叔家摸透,同时将二叔的性格摸透。贺远洋最感兴趣的就是聊投资,倒不是非要赚多少钱,而是享受这件事。

    饭桌上,楚千黎观察贺远洋的脸色,迟疑道:“二叔,你昨晚没睡吗?”

    “哪里睡得着嘛!”贺远洋无奈地笑道,“你要问问时琛,他肯定也没睡。”

    楚千黎配合地望向贺时琛:“哥哥,你昨晚没睡吗?”

    贺时琛难得精神不振,敷衍道:“……睡得不好。”

    贺时琛昨天被气坏,他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长时间都没睡意。

    贺远洋啧啧道:“你看吧,我就猜到,这小子也睡不着!”

    楚千黎:“为什么?”

    贺远洋长叹一声:“唉,你是不知道上周币市有多刺激,我倒是听你的重点关注下半周,但还是没有拿捏住啊,当时见好就收、落袋为安,谁想到一扭头又小涨一波。”

    贺远洋一周都在关注比特币,楚千黎说价格波动大,又点明不是盆满钵溢,就是满盘皆输,所以他专程花心思研究何时入手。他买入的点确实不错,但卖出点还不是最高,此时便扼腕叹息。

    这就不是占卜能决定的事,楚千黎可以建议贺远洋怎么做,但做得好不好就要看他自己。

    每个人面对相同信息,最后的发挥也不同,所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贺远洋笑道:“时琛,你的收益怎么样?你在哪个点卖出的?”

    楚千黎面露讶异:“哥哥没买吧。”

    楚千黎有提醒贺时琛赚钱,但他当时厉声驳斥,恐怕没有听进去。

    贺远洋一向了解贺时琛性格,他赶忙摆手道:“不,你别看他闷声不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其实他心理活动可多了,经常一个人疯狂演独角戏,第一次赔钱时气坏了,打小就是这模样……”

    贺时琛并不是天生会投资,他刚入门时心态很炸裂,头一回受挫只觉天塌地陷。

    楚千黎意外地看向贺时琛。

    贺时琛极度要脸,他被提起童年黑历史,立马僵声制止:“二叔。”

    贺远洋还在跟楚千黎爆料,开玩笑道:“我花钱让你占卜,他肯定偷听消息,私下悄悄操作了,他都是假装听不见,回头就闷声发大财!”

    楚千黎恍惚道:“这就是傲娇吗?我以为他没买。”

    贺远洋:“不不不,他说不买就必买,他不要什么就是想要,反正你拧着听就可以,他真不想要就会连反应都没有,有反应就代表很在乎……”

    楚千黎忙不迭点头:“学到了学到了。”

    余莘和贺正合听到此话都爆笑如雷,赞同道:“这是总结出规律啊!”

    贺时琛:“……”为什么这帮人都爱抓着小时候的丑事狂聊!?

    贺时琛尴尬地想要钻进地缝里,他根本就不想听自己过去的黑料,尤其他们还对着楚千黎大聊特聊,更是让他感觉耻辱地抬不起头。

    贺远洋高声道:“时琛,聊聊嘛,我又不让你摊占卜信息费,就跟我们说说你上周赚到多少!”

    “你可别说自己没有买,我绝对不信你没操作。”

    贺时琛现在非常崩溃。

    贺远洋的话其实没有错,贺时琛的确悄悄操作,但他并不知道赚多少,主要是把事情气忘了。

    楚千黎在周一早餐时念咒式催他挣钱,让他当场就产生逆反心理,很想故意作对不关注币市。但他过两天稍微消消气,还是关注一番比特币市场,找到合适的时间点入手。

    贺时琛应该周五着手卖出,这是他给自己定的计划,然而周五白天被老师找谈话、跟戚焰掐架,晚上又稀里糊涂地自闭,居然至今都没有卖出。

    这真是重大失误。

    贺时琛一直不愿意开口,就是不好意思说忘了。

    贺时琛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

    贺远洋一愣:“你怎么会不知道?”

    贺时琛无力地坦白:“我昨天睡得早,还没有卖出,估计赔了吧。”

    贺远洋刚刚说起投资,贺时琛才突然想起来。

    贺远洋两眼发懵:“啊,你是从哪个平台进场,比特币可是不休市的……”

    比特币跟股票、期货等有所不同,它的交易时间是全天24小时,而且全年不休。贺远洋最后错过一波小涨,但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现在情况应该又有不同。

    众人聊天的期间,币市仍然在变动。

    贺时琛破罐破摔道:“可以现在来看看,我昨天没空关注。”

    楚千黎听不懂比特币,她现在跟贺远洋同样震撼,惊慌道:“赔了嘛,什么意思,不可能吧,不应该吧……”

    楚千黎对“赔”字很敏感,她明明记得他财运不错。

    贺时琛被她念得头疼,咬牙道:“是我要赔钱,你怎么更慌?又不是你赔。”

    楚千黎怒道:“你怎么能赔钱?我占卜还没失手过,你是要坏我名声啊!”

    楚千黎原以为贺时琛没买,但他要买入却赔钱,就跟她占卜不一样。

    楚千黎瞬间慌了,她跟其他命理学的人斗法都没输过,怎么就能折在贺时琛手里?

    楚千黎:“你以为只是你赔钱吗?你这是击溃我的信仰!”

    贺时琛:“???”

    贺时琛强压火气:“你的什么信仰?你不说自己是马克思主义信徒吗!?”

    楚千黎声嘶力竭:“谁说人不能有两个信仰!”

    贺时琛:“!!?”这都有两个还叫什么信仰!?

    余莘劝和道:“好啦好啦,就是一些小钱,你们别着急上火了。”

    贺正合:“我给你们报销啦,不要太放在心上。”

    贺远洋已经搬出笔记本电脑,他翻开屏幕,说道:“行了,我们现在就看看,还能不能捞回本……”

    贺时琛用贺远洋的电脑登录平台,开始查看现在的币市情况。

    楚千黎好奇地探头张望,她根本看不懂页面,迷惘地追问:“怎么样呢?怎么样啊?”

    贺时琛和贺远洋望着数据,他们都好长时间没说话。

    楚千黎急道:“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难道我真占卜失手了?”

    两人不言。

    贺时琛表情发木。

    片刻后,贺远洋猛地拍贺时琛肩膀,他既好气又好笑,骂道:“好小子,你可真沉得住气,故意用这手段来气我是吧!”

    “唉,我早就该猜到,你每回都假模假式谦虚一把,还搞得我跟着你瞎忙呢,赚得比我收益都高,这回真没你掐点准……”贺远洋站起身来,他回头安慰楚千黎,“别害怕,他就是装上了,你们年轻人爱用的那个词,享受这种凡尔赛的感觉。”

    在贺远洋看来,贺时琛故意谦逊说自己不行,然后再反转给出高收益,这不就有打脸的节奏感吗?

    楚千黎怔怔道:“那就是没赔吗?”

    贺远洋:“没赔,没赔,他现在卖掉都大赚。”

    楚千黎长舒一口气,她的招牌没有砸掉,她依旧是当世第一。

    贺远洋诧异道:“但你怎么猜到还能涨?而且前面有好几轮高点,你居然能沉住气没卖,我真是佩服你的心理素质。”

    这种超短线交易就靠投资者的反应能力,出手需要快准狠,一击必杀地狩猎。即使楚千黎提供模糊信息,但他们要自己来做出决策,判断哪个点是最合适的时机。

    贺时琛现在望着平台页面,他脑袋完全就不想运转。

    他有什么心理素质?

    那可能是周五没被楚千黎和戚焰气死的心理素质吧。

    贺时琛根本没贺远洋吹得那么厉害,他没好意思告诉二叔自己真忘了,投资最搞笑的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却还没有放任自由赚得钱多。

    贺时琛入手时间点经过研究,但他确实忘记准时地卖出,恰巧就迎来新一轮诡异高点。

    贺时琛当真不想信楚千黎,此时却不得不承认太邪乎,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阴差阳错的事情!?

    楚千黎说贺时琛财运好,他便随便地听一句,谁料运一来就挡不住!

    这倒不是说人的努力毫无作用,而是运势就像放大器,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立刻就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倘若贺时琛根本没有入手,他说不定错过此轮财运,但只要他能好好把握机会,那就容易取得很好的结果。

    举个例子,有些人迎来婚运强的年份,那就有很大概率遇到正缘,倘若非在婚运强的时段坚持拒绝所有人,没准就会错过真正适合自己的配偶。

    人的相遇需要缘分,其实算是不可控的,但能知道时机点。

    贺时琛处于宕机状态,他望着账户,还在震惊中。

    贺远洋笑道:“那千黎再给我算算,下周应该买些什么?”

    楚千黎:“二叔,我给你免费算一回,这两个月就别折腾了吧。”

    贺远洋面露错愕:“为什么?”

    楚千黎平和道:“从推运上来看,你这两个月适合休息玩乐,享受跟家人、朋友们聚会,然后到周边进行短期休养,并不是应该工作的时间段。”

    “这不是说不能工作,而是说更合适休养,生活是张弛有度的,没道理只忙碌一件事。”

    贺远洋惊道:“啊,我朋友确实约我去钓鱼,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去呢。”

    楚千黎出言鼓励:“那就去钓鱼吧,有些占卜师说每个人有能量及磁场,所以爱摆弄一些净化水晶,借此来提升自身运势,但自我疗养更管用哦。”

    有些人号称水晶能吸收负能量,其实休息、玩乐都能消除负能量,关键是调整自己的心境及状态。

    贺正合附和:“对,你也该出去走走,我们要不来看你,你就只盯着电脑。”

    贺远洋只得摸摸鼻子:“好吧。”

    返程的车内,楚千黎一直偷瞄旁边的贺时琛,她发现他正在闭目养神,还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挥挥,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贺时琛想要假装看不见她,他此刻却只能睁开眼睛,不耐道:“你又要做什么?”

    楚千黎可怜兮兮道:“哥哥,穷穷,钱钱。”

    贺时琛终于印出钱来,她当然要立刻提款!

    她可算等到发薪日!

    贺时琛犹记楚千黎炸毛说自己坏她占卜名声,然而她现在又一改态度虚伪示弱,简直是彻头彻尾的两面派。

    她在父母前同样装乖卖萌,实际在学校里事情一箩筐,还导致他被老师找谈话。

    贺时琛眉头直跳,斥责道:“为什么你老是这种不聪明的样子?”

    楚千黎委屈:“我哪里不聪明了?”

    贺时琛怒道:“你这样张口就找人要钱,很容易被略施小惠欺骗,难道能算作聪明的样子吗?”

    “戚焰稍微吹捧你两句,你就飘飘然起来,这明显也不聪明。”

    贺时琛认为楚千黎有问题,她现在靠占卜拿人钱财,那要有一天算得不准呢?

    贺时琛永远无法接受从别人手里拿钱,这会让他有极度的不安,倘若有一天自己没法挣钱,就会陷入遭人操控的困境。

    他觉得楚千黎心太大,也认为她天真的愚蠢。

    楚千黎一怔:“但我不会随便要别人的钱。”

    贺时琛质疑道:“胡说八道,你现在就直接在要?”

    她脸上只差写着“快点给我打钱”,居然还有脸面说自己没有。

    楚千黎理智气壮地叉腰:“我说不要戚焰的钱,没说不要你的钱啊!”

    贺时琛:“?”

    贺时琛难以置信道:“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楚千黎振振有词:“戚焰跟我又没业力关系,我当然不能随便拿她的钱,但我拿你的钱就没问题,这肯定不一样啦!”

    楚千黎拿戚焰的钱得还,但她拿贺时琛的钱不用,不然怎么能叫印钞机?

    贺时琛听到玄学术语就头晕,他现在快要被她气昏过去,然而又觉得她道理没问题,这周的收入确实跟她的占卜有关。

    他本身就是好强之人,还真不愿受她的恩惠,深信以后靠自己也能挣回来。

    贺时琛刚要怒打钱跟她分割干净,但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开口道:“我可以打给你,但是要有条件。”

    楚千黎抱怨道:“你怎么比ATM吐钱都慢……”

    贺时琛强忍揍她的冲动,冷声道:“下周起收敛你的迷信活动,起码不要闹到人尽皆知,连老师都注意的地步!”

    楚千黎:“凭什么!?”

    贺时琛:“……你是还想引来戚焰那样的人么?”

    楚千黎原本气势汹汹,她此时眼珠一转,忽然就平静下来,乖巧道:“好的,我会收敛。”

    贺时琛:“……”很好,戚焰现在跟吓到熊孩子的鬼差不多。

    贺时琛刚刚卖出还未到账,但他用自己的理财款率先转给楚千黎,又道:“对了,还有上课不能睡觉,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楚千黎的手机微震,她看到收款信息一愣,没想到贺时琛真会打款,而且居然能够飞速到账。

    因为贺时琛一向很反感她,所以她抱着闹一闹的态度,并不确定他是否会给钱。

    原来贺远洋的话是真的,贺时琛的话当放屁就行,他说不行其实就是行,真不行他就不会理人。

    楚千黎悟了。

    印钞机吐钱时的噪音不重要,只要他最后能吐钱就行。

    轿车已经抵达家门口,楚千黎哪还会听他絮叨,她惊喜地握着自己手机,一溜烟地猛蹿下车,敷衍道:“嗯嗯,好的,下次一定啊。”

    贺时琛见她毛手毛脚,他顿时血压升高,呵斥道:“你又不按规矩下车!”

    楚千黎头也不回地往家跑,她才不管大惊小怪的贺时琛,反而拱火般地丢下一句:“哥哥,我看你才不聪明的样子,钱一到手谁听你的,甲方都知道先提要求再打款。”

    “我让你花钱买个教训,以后管理公司别这样,再把我家产给败光了!”楚千黎站在别墅口台阶上,她幸灾乐祸地朝贺时琛招手,说完就蹦蹦跳跳地逃跑,完全没将他刚才的话当回事儿。

    贺时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