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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若自从在长街上见过那贵公子之后,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问自己,是不是认识他,为何看他如此眼熟。但现在自己顾不上这些。她到家了。她终于回到了阔别八年的家,回到了阔别八年的父母身边,第一次能有温香软床,美味佳肴,不必因师父训诫而苦恼,不必为严苛训练烦闷,不必为江湖上的云波诡谲忧心…
离若从不是贪图享乐之人,虽出身豪门,却也一心向往江湖,向往心中的一片天地。当年南下拜师是自己苦求母亲乃成,千百天无论刮风下雨,从未间断偷懒,谦虚谨慎又克己勤勉…可无论如何,她也是芳华初上的烂漫少女,心思细腻而美好,因为师父的庇佑,离若这八年几乎未曾吃过江湖门道的暗亏,活得自由洒脱。
可离若毕竟也是女儿身,在外漂泊闯荡日久,不可谓不记挂家中亲眷,不渴望品尝安定美满的日子。她不止一回地梦见自己回到了父母羽翼之下,做回了她慕容府的大小姐,慕容家的掌上明珠。又不知多少次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异乡,无人可依,无定所可居,唯有一柄用当年临行前太子哥哥送给她的一柄极为精致的小剑熔铸而成的长剑,偶尔想起,感念幼时记忆里那段美好的日子:俞朝太子赵承衍,封号翊,称太子翊,因俞皇尚武,对兵家出身的慕容决十分重用,太子翊与慕容家兄妹自**好,太子翊与慕容离若虽非至亲兄妹,身份相差悬殊,但年纪轻轻的赵承衍对这个小他五岁的慕容家小妹却大方温暖。
太子哥哥会教她舞剑,教她骑马,在宫中会为她准备最爱的朗月酥蓉饼,还会带着她偷偷去看金翎卫操练…父亲一心想让她成为秀外慧中,高阁远束的大家闺秀,而禁止她习武练剑,更不许她与江湖有染。这是离若自小向往武侠世界的诱因,也正是如此,太子哥哥能让离若偷师学艺,做她第一任小师父和武学启蒙,让离若对这位全能的太子哥哥又是景仰又是倾慕。
“等等…刚才那个是…”离若想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刚才长街上的贵公子温文尔雅,气质卓绝,不就像极了当年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太子哥哥!
心想至此,离若脚下的步子更紧凑了,她想快些见到父母,见到太子哥哥,把自己回忆了千百遍的人全都见一遍,把梦里吃到腻的山珍海味全都吃个够!
当离若疲惫的脚步落在挂着“慕容府”大字牌匾的府第门前时,夕阳的余晖正温暖又热烈地停在慕容府门前,与她心里的喜悦不约而同,交相辉映。
门前无人,四下皆静,离若心下奇怪:我返程的信难道家里人没收到?为何看不到全府上下准备着迎接我的蛛丝马迹?难不成是门后大家都等着给我惊喜?离若嘴角一扬,大踏步上前,叩响了沉重的门环。
好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家出现在门缝里,“门外何人?”离若被这冷冰冰的老伯怔住了,半晌才答,“您,您是莫管家吗?我…我是离若。”“哎呀,老朽糊涂了!是大小姐!大小姐快快请进!”莫管家的脸转阴为晴,这才咧开嘴笑了,他打开了门将离若让进府院中,并唤来了丫鬟采春,“快去告知夫人,小姐回来啦!”采春见状,高兴地上前迎礼,夺了离若手里的包裹便一路叫着“小姐回来了!”飞奔去了里院。
离若见状笑了,心想,这才对嘛,我大小姐回府大家总该有点表示呀。一看身旁的莫管家已经老泪纵横,道:“大小姐,我们可把你盼回来了!八年了啊,整八年你都只身在外,教夫人好生挂念…”说完用袍子抹着泪。
“莫管家,离若也整日念着你们呐!我刚才不就一眼认出您来了嘛!”离若宽慰道。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过府院,离若却发觉院内与府门外并无二至,既没有张灯迎彩,也无高堂满座,一切如常,甚至比如常更清冷,更压抑。
“离若?”听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微弱地响起,离若当即泪眼,她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一身素裳,形单影只的母亲站在对面廊下。
“娘亲!”她朝着伫立在原地,还未认出自己的母亲怀中奔去,满眼泪花,脚步急切,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挡在她和母亲之间。这个思乡心切的游子和盼儿复归的母亲,两颗被距离拉扯的心在这个平静的午后终于绑在了一起,没有痛彻心扉,没有高歌宣舞,只有几滴清泪和橘红色的夕阳。
回到母亲怀抱的离若却觉得这是多年来自己看过最美的夕阳,经年已逝,母亲的怀抱稍显单薄却依旧如此温热。
“娘,离若回来了…”离若哭得欢快极了,母亲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哭得欢畅淋漓,哭得有声有色。她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苦痛都化作了眼泪,倾注在了母亲身上,她尽情享受着这个怀抱,享受着母亲柔软的手抚在她的头上,安稳得像是打着呼的小猫。
半晌,慕容夫人抹着眼泪道,
“傻孩子,接到你的信说还有三日才入京,怎么突然就…”说着牵起离若的手,道,
“罢了,还没吃饭吧?娘亲马上让小厨房烧你最爱的东坡肉和红烧鸡腿!”离若破涕为笑,道,
“娘,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在那边根本吃不到,我口味都改啦!我现在最爱一道‘竹板打肉’!”慕容夫人一怔,笑道,
“是了,那是你小时候的口味,现在可是亭亭玉立的姑娘了,自然会改的。”说完忙唤来了采春。
“小姐,竹板打肉是个什么菜式?”采春听了大小姐点的菜,纳闷道。离若笑起来,
“竹板就是小青椒,肉就是肉丝!这道菜自然是青椒炒肉丝咯!”众人听罢都哈哈笑起来,原是离若在西蜀之地爱上的地道美食,由重油配大火炝炒,荤素搭配,鲜香爽辣,是能祛寒除湿的坊间名菜。被她夜里失眠无聊时起了这么个名儿。
傍晚时分,离若未及更衣洗漱,和母亲二人落座边厢堂,桌上摆起小菜五道,米饭一盆,就吭哧吭哧顾自吃了起来。慕容夫人在一旁,含笑看着出落得大气爽朗的女儿,又看她风尘仆仆的衣衫,被岁月磋磨得美丽却粗糙的脸庞和手指间的硬茧,不禁落了泪。“娘,您这是做什么呀?女儿都回来了,女儿不会再离开您了!”离若拉过母亲拭泪的手,娘俩又抱在了一起,引得一旁的采春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对了娘,我都回来这些许时候了,却未见哥哥,他去哪儿了?”离若吃饱喝足,忽地想起幼时那个总爱欺负自己的哥哥慕容歌,他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当年父亲就对哥哥的武艺抓得紧,再加上他这混小子确实有天赋,小小年纪就被奉为大俞未来的兵家掌门。慕蓉歌自小就一身的好功夫,又有世家重臣之子的身份,长大后不由得在外养成了跋扈张扬的性子。这个亲哥哥在外是富家公子的做派,在内对自己妹妹自然并无多余的耐心,时不时嫌她太慢太笨,或是欺负她无半技傍身,而离若虽小却不甘示弱,常常对哥哥用激将法,引他来找自己麻烦,转而去向母亲求援,害得他被罚加练。兄妹二人平日里互相嫌弃,互相打闹,自小就是欢喜冤家,小离若就时常会想,相比起来,温柔细心的太子哥哥会不会才是自己的亲哥哥。思到此处,离若嗔怪道,“他不会是去与哪家小姐私会去了吧?”一旁的采春听了,扯了扯离若的衣袖,难为情道,“小姐…”
慕容夫人一听却笑了,“你兄长一心为国,心思都在兵家正统上,虽说这些年来为他说亲的人不少,却未有女子得他青睐。你回来了倒是正好帮着爹娘劝劝他。”
“我可别了,他那德性,连你们都管他不住,我可不想招惹他…”离若撒娇地撅起了嘴,好像是还在生小时候哥哥欺负自己的气。慕容夫人莞尔一笑,自女儿回来,自己这思绪倒是轻松不少,心情也明朗了起来。
“你哥哥他近日早出晚归,不知是有何要事缠身…”说完慕容夫人咳嗽了起来。
离若见状,打量道,“娘身板似乎不如从前了,可是生了病?”说完看向丫鬟采春。采春面露难相。
慕容夫人接过话来,“哪有什么大碍,娘身体一向强健。只是前几日夜晚受凉,现在也快大好了。”离若半信半疑地看着采春,把采春看得头更低了。
离若似是从采春的表现看出了端倪道,“既如此,我先去收拾一番,省的爹回来看到我生气。”后半句话倒是不假,若是让父亲大人看到自己刚回来就这副江湖人打扮,不知该怎么罚她。
采春伴着离若跟慕容夫人见了礼,便领着离若回了她的东厢。这里倒是也没变,只是多添置了些女孩子用的家具。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归置得也像模像样,看样子是娘亲费了心的。离若心下感慨,关上了门。
“说吧,怎么回事?”离若假意审视着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刚才是看娘在旁,怕你说不开。现在只有我俩,说说看吧。”采春慌忙道,
“小姐您叫我说什么呀?”说完要转去做别的,不敢看离若的眼睛。
“刚才我问我那个讨厌鬼哥哥去哪儿了,你就好像知道似的;再说到娘亲的病,你也支支吾吾,明明就是有事瞒着我,快说!不然就罚你。”
采春心下狐疑顿起,“小姐您这眼睛也太毒了吧,这也能看出来呢?”
离若眉毛一挑,得意道,“知道我厉害,还不从实招来?”
采春被逼无奈,只得小声道,“那您可得保证,不会说出去,否则我就得挨家法。”
“这么严重?行,我不说出去。”离若的好奇心又藏不住了。
“公子似乎是,是,是去了青衣坊。”采春支吾着,脸颊泛红。
离若久涉江湖,看采春这反应,大半也猜到了青衣坊是个什么去处,尽管每个地界都有每个地界的叫法和名头,可地方却是一样的。她若有所思道,“娘说他近日皆是如此···难道他不怕爹发现?”
“小姐有所不知,老爷近日也是忙晕了头,莫管家说他老人家每日三更天才回来,天刚大亮又出门去。哪顾得上少爷呐…”离若一听,也心下一慌:她自然知道为何父亲如此繁忙,那南靖州暴乱之象已有两月,仍是未见平息之象。父亲身为兵部尚书,主领四军,自然是要替圣人分忧的。可南靖州暴乱是“公子懿”所起此等传言甚嚣尘上,不仅引起了官家注意,更闻言已有罗雀司专人负责追查公子懿下落,实在不得不叫人心惊…
“小姐?小姐?”采春看离若出神半晌,唤道。
“啊,噢,那个…采春,那青衣坊里可是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哥这么着迷?”
“小姐有所不知,青衣坊内有个灵霄阁,那可是个让天下男子心驰神往的去处。”采春倒是知道不少,看来这些年没有她离若在,过得倒也像个姑娘家,都开始传这种闲话了。
“灵霄阁?我在回来的途中倒是听人说起过,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夸张的是,进京十里开外,离若便沿路听闻过往客商谈及灵霄阁近日遴选,很多人要赶去凑热闹。
“传言那灵霄阁乃天女下凡的居所,里头仙气萦绕,五光十色,那里头的女子更是芳华绝代,令人神魂颠倒…”采春说到此眼里发光。
离若看她那样儿,扑哧一笑。“傻采春,那些个在烟柳之地做生意的,都是这么讲自家姑娘的。你可别信了。”
“可灵霄阁不同啊,虽然开在那种地方,但里头姑娘都是好人。听说灵霄阁逢灾过节的时候会向穷苦人布施,遇到有难之人会提供庇佑,”说到此,采春突然神秘道,“小姐你听说过落凤阁的传说吗?”
离若点了点头,“当年那个被我爹带兵围剿了的江湖组织。”
“那您可知道当年助老爷一臂之力的天降神兵?”
“我偶尔听过一些传言,说是一群驾着飞马,从天而降的女战神。”离若想起从小母亲给她讲的关于正义与光明打败邪恶与黑暗的故事,赋予了她对江湖最美好的遐想。
“没错!当年那些女战神后来都成了灵霄阁最初创立时的姑娘,到现在已经有数代了。她们继承了前辈遗志,乐善好施,心怀正义,是一群真正的仙子呢!”采春脸上写满了敬仰。
离若撇嘴道,“是嘛?女战神沦为了青楼女子,说出去可都没人信。”
“灵霄阁的老板更是被称作天下第一美人!男人们为了瞧她一眼,都赶不及从四面八方涌来呢!因为她从不在人前露面,只有在灵霄阁遴选舞姬的那天才会出现!”采春顾自说得神采飞扬,未注意到小姐正用戏谑的眼神看她。
“那遴选又是怎么一回事?”
“据说是每隔几年灵霄阁会广发香帖,邀各地美貌多才的女子参加甄选,若是被选中,则可入阁为姬,吃香喝辣,半生不愁!”
“我看你这腰身纤细,长得也是小家碧玉,不如你也去参加遴选?”离若伸手往这十来岁的小丫头软软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怪嗔道。“小姐!您又逗我…”采春羞红了脸。
新月高升,华灯初上。慕容府高墙内突然蹿出了一个黑影,它脚步轻巧,穿梭在光与影的浑沌之处。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崇武大街,淹没在浩浩荡荡的万家灯火中。
清秋时节的临阳总是多了几分萧瑟,或许是秋日与生俱来的悲凉之感,又或许是塞外正在劲头上的风,将临阳城的大街小巷的角角落落吹得摇摇晃晃。此时倒还好,无风无云,是个大好的晴朗夜晚。老远的便听得崇武大街上热闹非凡,平日里的摊贩生意红火了不少,老老少少都在走街串巷。
一个唇红齿白,身段娇小,身着华贵的小公子正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门庭若市,喧闹如白昼的一座楼阁前。抬眼一看,一丈高的楼台上有乾坤玉镶嵌的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灵霄阁”,看得出这做工是极巧的,用料也是极为讲究,衬得这灵霄阁分外珠光熠熠。
小公子见门前堆满了人,好些穿着阔绰的公子爷们手里都拿着帖子一样的物什,大家伙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什么风度,都推搡着往里去,把一面能容一头大象的门挤得差点变了形。
见此情景,再见过世面的也不得不好奇,这灵霄阁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何方神圣?眼骨碌一转,似是拿了主意,小公子将手里折扇一收,往人堆中央拥去。
人头攒动,各家都毫不相让,几乎就要撩起袖子打起来了。
这灵霄阁门口站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年纪也是二八上下。这汹涌的人流,像是不断拍打着海岸的浪涛。
小姑娘笨手笨脚地应付着四面八方的男人,涨的是面色通红,香汗淋淋。也不知这灵霄阁今日是怎么了,只派个小女子迎客,一人两手,哪里顾得上来,她可怜巴巴地见四下里也没有姐妹帮衬,又不敢离开阁主吩咐给她的岗位,只得扯着个细小的嗓门,央求着“官人莫要推搡!”可这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哪里听得进去。半晌才从门里出来个看似名分高些的姑娘,小女子似是见到了菩萨,忙请姐姐拿个主意。
“罢了,阁主快到了,咱们都得去迎了,让他们都拾了名帖且往里走吧。”姐姐说完便转身进了门,撇下那可怜小姑娘一人。这话说了倒像是没说,这有名帖的进不来,没名帖的都想进去,把偌大个门面围得是水泄不通。
“这位姐姐,莫不是你们未曾预料今夜有这番盛景?为何不作布置一番再接客?”姑娘急得直跺脚,身边却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清丽的年轻人,看他这打扮,浑身透着干净清爽的少年侠客的风范。小姑娘见是个好看的哥哥正扬着嘴角笑着看她,那黑汪汪的大眼睛里像是洒满了星星。她心里一怯,却也只得急道,“平日里管事的姑姑突然病了我们没能挪开人手…”说罢呜咽呜咽地便要哭将起来。少年抬起头瞥了一眼门前这群乌烟瘴气的“正人君子”,微微摇头,抬起右手,食指捻着拇指,用力吹了个响儿,震得人群都停了下来。
“诸位,阁主有令:排成双列,有序进门,阁主愿为各位贵客暂缓开秀!”少年运足内力,朝着人群高声道。这话一出,便有听话的陆陆续续排起了队,乱哄哄的人堆渐渐形成了有序的队列,牵着线一般,一直延申到崇武大街上。少有不听话的,也被那少年抡着他一柄粗长的剑吓得不得不乖乖站好。
就在这人流穿梭间,那热心开朗的少年未及回头,冷不丁与迎面一人撞了个趔趄,定睛一瞧原是个个子娇小,身材纤细的公子,正低头好一阵叫着疼。
少年心下不忍,忙陪起了不是,那公子也没声张,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过少年这一吼倒是灵验,不出半炷香的功夫,刚才灵霄阁门前那股人头遑遑的糟心劲儿都烟消云散了。
回到廊下,少年像是大功告成般瞧着姑娘抛了眼色,把这小姑娘看的极是欢喜,也破涕为笑了。她怯怯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少年,觉得他似有些面熟,而且生得那叫一个好看,剑眉星目,发髻高竖,黑油油的头发配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像是天生带着风。
少年感觉到了火热的目光,转过头来抓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就要踏门进去。小姑娘却一把拦住,道:“哥哥的名帖呢?”少年一怔,又轻轻一笑道,“噢,瞧我这记性,”说着就去掏衣兜,却上下摸了空。少年瞬时变了脸,脑中思绪一闪,恼道:“不好,中计了!”
灵霄阁落于京城坊间最繁华的地界,修得那是一个极尽奢华。庭廊交错,府苑开阔,地上铺的是玉面鹅卵石,墙边栽的是潇湘听风竹,风里飘的是醉人满园春,院里种的是国宝鸢尾花。阁中四四一十六座主苑,藏于东南西北四角。里头分别住着十六位灵霄阁的头牌歌舞姬。有的善异域舞,有的主琴瑟箫,还有的,那就是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姿色,是达官显贵们千金难换一笑的在世杨玉环。
与别的烟柳之所不同,灵霄阁的客人必得提前至少五日预定想要光顾的姑娘的府苑席位,临了当日登门需出示灵霄阁的专用拜帖。姑娘们平日里便是在自家府苑内为贵客们表演,到了有重大日子或特别安排,会将大伙儿凑到位于灵霄阁中心的一方灵池边。那灵池名唤“锁心湖”,湖里种满了被戏称为“水性杨花”的波叶海菜,从晶莹剔透的水里拔长出来,秀白的小花覆满了波光粼粼的水面,虽不是大紫大红,却别有一番恬静的好看。湖面上常年飘散着氤氲清雾,让人一眼望不到对岸。湖中央有一座小巧玲珑,仅容得下一方石桌的亭子。据传白夫人的独门绝技“海瑶舞”便是在那湖心亭里所创。
说到这白夫人,可谓是神秘至极。这位鲜少露面,总戴着一匹轻纱的灵霄阁老板娘白夫人,似乎只活在世人的传说里,但万变不离其宗,每个故事里都说她拥有妖妃转世,神女再临一般超凡脱俗的美貌,教人心驰神往。据坊间秘闻,白夫人并非中土人士,生得一副异域相貌,大眼高鼻,瞳色有异,连头发也是苦荞茶色;还有人说白夫人乃白蛇所化,因此身段妖娆得远非常人能比;甚至有人说白夫人其实来自东海,乃鲛人一族,能以一副天籁歌喉吸引八方来客,更有滴泪成珠的法术……
众说纷纭,却无一可信,人们对白夫人的真实身份和相貌津津乐道,长此以往也就渐渐成了京都城中一个茶间饭后的有趣话题,自然也引得灵霄阁极负盛名,四海来客是迎来送往,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