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仇人相见

余生不复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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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三日多的车轮战,二十个剑城高手,九死十一伤,其中三人昏迷不醒。苍风与我将重伤者抬到远处古槐树下,逐一止血上药包扎。阿尘带四个轻伤者将九名死者合葬在一棵古柏下。

    他许久无话,沉默着跪在坟冢前,庄重插上三支干燥的松枝点燃,接过谢斩递过来的酒囊洒酒坟头,带头重重拜了三拜。

    我懂他的沉默。

    鬼愁渊底看到萍水相逢世人不容的我,他激将司马流觞出手相救,仁至义尽体贴入微;城隍庙偶遇素不相识的破皮无赖王四,他亲解衣衫盖住他的尸体,保护其在阳世间最后的体面。

    未入大道之境,却悲天悯人心怀大爱,他是真正的侠者。

    不足四日,二十个陪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在他面前非死即伤,白桦林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不知他可曾有一瞬的后悔和动摇,但深深明白,他内心的煎熬、愧疚和痛苦。

    他将头埋在我的肩上上,一会儿,肩上传来温热的湿意。

    我轻抚着他的后背,望着眼前孤单冰冷的坟包,再回望血泊中横七竖八的尸体,迷惘而愧疚。

    我来自幽冥深渊,他匡扶世间正义。这乱世,魑魅魍魉横行,妖魔鬼怪乱舞,难得有这般的清莲一朵,我却又生生将其拉入炼狱。

    我摸出怀中柳笛,幽幽咽咽吹奏起一首《唐风》。

    一时间,劲风四起,落叶沙沙,方圆百丈树上的叶子齐齐向白桦林飘去,形成一个庞大的坟包,掩埋满林的血和尸身。

    我收起柳笛扶他起来,握着他的手轻声道:“阿尘,我们回菊山罢。”

    他看着我,唇色苍白,星眸里布满血丝。又看看身后伤痕累累血染长衫的剑客,哑着嗓子道:“好。”

    伤亡惨重,身疲力竭,他们都经不起下一轮恶战。

    往回走不足一里,一曲琴箫双奏自北而来,由远及近。

    阿尘脸色一变挡在我身前,我不觉握紧了手中长剑。

    琴箫交织,初时宁静悠远,凄清缠绵,琴箫交叠,紫金色叶子微微颤动;俄倾高低起伏,阴风北来,落叶簌簌,腾腾杀气充斥林间。

    我示意他莫要慌张,带众人躲到不远处巨大的古槐后,取出十二颗朱砂痣大小的赤色乾清坤明,给每人一粒以避毒固本。又攥住他正要拔剑的手,趁他分心三根银针封住他的三大要穴。他软软的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我喃喃对他道,阿尘,我的仇,我自己来报。活下来我来找你,死了你来埋我。

    说完飞到百丈外,孤身迎战。

    琴声忽扬,毒虫如决堤洪潮;箫声骤转,叶镖似****。

    我吹响柳笛,幽幽呜呜的笛声穿透琴箫合奏,成功扭转毒虫潮头。

    一招力挽狂澜,一招扭转乾坤,将叶镖风暴合成一颗巨大的叶球,吹响《唐风》。叶球随着笛音极速旋转,待凌冽的杀气在旋转中散去大半,我举起火凤剑长驱直入一剑将其击碎。

    一时间,枯叶如蝶,满林散落。

    瀛洲城无独门武学,各门各派的绝学都有涉猎,博而不精,恶战中往往先以车轮战拖垮对手,再靠以多胜少取胜。

    我听声辩位,来敌约有三十多个乐师,琴箫各半,个个都会天音御物。

    天音御物是飞凰山庄的独门绝学。

    其中,以音御毒以音曲蛊惑毒物心智,让毒物遵从自己的召令,十分讲究技巧,御的是活物;御叶为镖却是借音施力,再以叶作镖攻击对手,极度考验内力,借的是死物。

    我那独臂疮脸的无名夫子曾说,天音御物炼至旷虚之境,以音御毒和御叶为镖已然融会贯通,世间万物皆可为我所用。但能至旷虚之境的高手寥若星辰,除了无名夫子和红姑,墨凉勉强算是一个。

    墨凉是墨家后人,虽年纪轻轻,但祖辈世世代代精于乐理,在乐理上自然有着超高的天分。

    当年无名夫子传授天音御物时,我只学了以音御毒一门本事,御叶为镖略懂皮毛。若非墨凉得知师父要临时考察乐理,偷偷迷晕天女殿守卫,手把手教了我一夜,我连这首曲《唐风》都不能驾驭。

    为了让我沉心学曲,他哄我说,云儿,只要吹响这曲《唐风》,不管我在哪里,都会放下一切来见你。

    可他接替大祭司后西渡后,有阵子我发疯的想他,吹了无数次《唐风》他都不曾回来。

    唉,往事不谈也罢。

    以自己的弱项招架群敌的轮番攻击,我暂获小胜,但胜算不大。

    不容我喘息,琴箫骤疾,一波排山倒海般的叶镖雨猛烈的向我袭来。

    我一招山崩地裂,竭力击退叶镖,踉踉跄跄被强大的弹力击退出数丈远,重重的撞在一棵古柏上,喉咙一热,涌出一口热血。

    琴箫渐默,金蝶乱舞。

    一个玄色身影疾疾飞出,右臂甩空,执剑而来。

    我身手矫健的凌空跃起,躲过他刺来的长剑,一招羁鸟归林,向他俯冲刺去。

    他独臂一招云烟落尽,我当头一招雷霆万钧。

    他猛虎扑食,我犁庭扫穴。

    他剑树刀山,我画地为狱…

    催树倒林,劲风袭面;剑剑狠辣,招招致命。

    一番激烈的交手后,我执剑同他在五丈外对峙。

    我冷眼瞧着他:“轩辕城主,别来无恙。”

    轩辕破怨毒的看着我,身上杀气毕露,沉声问:“云宿,你屡屡逼我出手,究竟与我有何深仇大恨?”

    我擦干唇角的血迹,嗜血一笑。“城主莫急,待我取下你狗头时,一定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轩辕破轻蔑一笑,手上的夺魄珠露出半截。“想要我项上头颅的人很多,就怕姑娘没这个本事。”

    说着,独臂一挥,身后涌出一大批蒙面杀手,或身背强驽,或手执长剑,或抱琴拿箫,略略看去,各有二三十人。

    眨眼间,弓弩手飘然飞上高枝,拉弦以待;乐师和剑客整齐的列在他身后。

    我握紧了剑柄。

    同这等狗贼交手,我本就没指望他讲究什么武德,却也没料到,他会卑鄙得如此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他得意的瞧着我,淫笑道:“云宿,你若是识相点,说出究竟受何人指使,看在你花容月貌的份上,本城主可以饶你不死,宽宏大度的收了你。陆荆和白逸尘都欲罢不能的女人,滋味一定不错。”

    我吐了他一口血,往树上和他身后掷出几粒神仙愁,一边噙着柳笛以音御毒,一边执剑向他刺去。

    神仙愁毒性猛烈,但进入五脏六腑方能见效,并没有七彩绝寰瘴和独霸由肤及内的霸道。眼下敌人毫发无损,又严实的蒙住了口鼻,暂时不能发挥威力。好在莽林中毒虫咝蝰繁多,飞来弹去,盲口乱咬,为我消灭了不少敌手。

    轩辕老贼一挥手,劲弩簌簌齐下,叶镖雨和长剑迎面袭来;林中迷烟四起,毒虫四飞。

    强大的攻势下,我渐渐应接不暇。

    依稀中苍风谢斩唐宁慕渊飞来相助,我思及古槐树后一众剑客不是重伤便是昏迷,阿尘又被我封穴沉睡,难免分神,心慌意乱之下,身上中了几支劲箭,在同轩辕破的较量中逐渐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