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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正听着热闹,正议论着这牛嫂子到底是懒还是骚,那边就已经打上了,众人忙喊着上前,要将二人分开。
好在看热闹的人多,大伙帮忙着,很快分开了两人。
两人此时皆挂了彩,头发散乱,面有抓痕,衣裳歪扭,却都瞪着眼,嘴巴不停地骂着对方。
张鲁眼看着这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动了手,气的一张方脸绷的棱角更支棱了。
眼下这两人还不消停,正准备将这两人带回衙门,好好冷静冷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阿木跳上前去,本想拦住她,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阿木走到牛嫂面前,“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当真?”
牛嫂子见是刚才推她的孩子,也没去问她是哪句话,张口就道,“干你屁事,老娘说的话,一个吐沫儿一个坑,说话算话。”
阿木点点头,走到张婶跟前,“她还你鸡,你不要,她愿用命来偿,你可还要了?”
张鲁头皮一麻,就觉不好,正要上前,只听那张婶说道,“要,怎么不要,她敢给,我就敢拿!”
阿木抽出腰中软剑,塞到张婶手中,道,“那就去拿吧。”
人群本还笑闹着看二人如何收场,转眼见张婶手中有了一把亮闪闪的长剑,顿时个个噤了声。
那张婶和牛嫂本就一时之气,眼见着阿木抽出长剑,一副较真儿的模样,一个吓得握着手中的长剑直抖,一个直直向后退去。
可那人还不放过她们,问到,“可是不敢,可需我代劳?”
张婶听她这话,吓得一下子扔掉长剑,她一妇人,往日里杀个鸡都是自己汉子操刀,哪敢真提着剑杀人,眼看那人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眼睛不敢看阿木,嘴里尖叫着,“不,不,不要了,我不要了。”
那牛嫂更是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拉都拉不起。
周围的人也被阿木的动作和气势慑的心头皆寒,大气不敢出一声。
“胡闹!朱玉,小五,带她回去。”张鲁不等阿木说话,一边高声打断,一边示意人将阿木带走。
小五还有点发愣,朱玉却是一把捡起地上的剑,拉起阿木就往外走,小五见了,忙跟在后面。
人群见他们朝外面走,皆是一言不发,远远避开,不多时,三人就出了闹事的巷子。
出了巷子,阿木这才问道,“朱玉哥,这是怎么了?”
朱玉见她满眼都是不解和疑惑,一肚子的气就发了出来,“你真不知道,还是装啊,你就是吓唬她们,把她们拘到衙门里走一圈得了,哪能拿杀人来吓唬人,那些个妇人,哪里见识过这些东西,万一被吓出个好歹,我看你怎么跟人家交代!”
“我没吓唬她们啊,是牛嫂子自己说的,要鸡没有,要命一条,那张婶也同意了的。”
她这话一出,就连小五也骇的脸色发白,“阿,阿木,你没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我在办案呐!”阿木一脸不虞。
朱玉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抬眼仔细瞧着眼前的姑娘,十五六的年纪,怎会就如此轻易地说出要人命的话?
朱玉张了张嘴,掉头就往衙门的方向走。
一旁的小五见了,连忙慌慌张张地跟上,一把拉住朱玉的胳膊,一边哭丧着脸道,“朱哥,阿木是跟我们开玩笑呢,你别生气。”他虽说这话,却不敢招呼后面的阿木跟上。
阿木一人站在后头,莫名其妙,眼见他二人越走越远,连忙喊道,“等等我哎,朱玉,小五,等等。”
前头朱玉见阿木追了上来,停下脚步,吐了口气问,“你为何让张婶取牛嫂子的性命?”
“朱哥,你怎么生气了?”阿木见朱玉一张脸青红交加,一向笑眯眯地的眼里也满是冰霜,不由得转头看向一旁的小五。
小五见她看过来,不由地朝朱玉后面躲了躲。
朱玉见了,不由地冲她喊道,“看什么看,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让张婶取牛嫂子的性命?”
他这一喊,阿木和小五皆吓了一跳,朱玉家里是做小本生意的,迎来送往少不了一副笑脸,他自小跟在他爹后面,不管心里再如何,面上总是笑眯眯的模样。可眼前的朱玉,一脸青色,脖子上的青筋被刚才那一喊都爆出了几条,哪里还有半点儿平日里的好脾气。
“我这不是看她们吵的厉害,都动了手脚了,就帮她们快刀斩乱麻结了这案子。”阿木见他确是生气了,连忙解释。
“你那是结案子吗?你巴不得他们两家结仇呢吧?我看你也不是来做捕快来了,你是来给咱们衙门惹事的吧?知道什么是教唆吗?那张婶如果真听了你的话,杀了牛嫂子,你就是教唆犯!教唆!懂不懂!”
阿木被他这一吼,愣在了原地,等回过神来,气的满脸通红,他怎么能这么想自己,自己好心办案,却被他说成居心叵测的教唆,挑拨!她怎么能这么想自己!阿木又急又气,眼里瞬时蓄满了泪,偏她不想被他们小瞧了,转身绕开二人,径直往前走了。
朱玉站在原地不动,他不是没看见阿木眼里的委屈,可他也确实不懂她这委屈从何而来,这天底下杀人都能委屈了,那还能有什么委屈事!笑话!
他站在路中间,前后左右来来回回想了几遭,确定自己没冤枉了阿木,这才招呼了小五回了衙门。
衙门里阿木正对着师爷抹眼泪,“师爷,他们都欺负我,他们说我教唆人,挑拨离间。”
师爷忙给她倒了杯水,推到她跟前,说道,“说说,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欺负了你?”
他可不信这衙门里的人还能欺负得了她,满县城转一圈,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可瞧着这眼泪花花的,又不像是假的。
阿木见师爷这么说,一口气将事情倒了个清楚。
话说完,她问师爷,“师爷,你说,他们是不是冤枉了我,欺负了我!”
师爷听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安起来,他千算万算,忘了这人打出生便过的是与世隔绝的日子,不通世情,就这么让她当差,不惹事才怪!要是再不让她脑子清醒点,再待下去,连他自己也该担心小命不保了。
“你为何要激她二人性命相搏?”
“不是我激!”一听他说这话,阿木立马跳脚,“是她们自己说的,要鸡没有,要命一条,那张婶也说,她要牛嫂子的命,是她们自己说的。”
师爷顿了顿,“你说是她们说的,然后你就让那,帮那张妇人杀人?”
“江湖儿女,岂能言而无信,既然她二人达成一致,那张婶胆子小,我帮她一把,又有何不可?”
师爷摇头,“那二人一时气急,才说出那样的话,岂能当真?性命岂可儿戏,又不是那田里的瓜菜,摘了采了还会长出来。”
“即使气急,说出去的话也是她们自己说的,怎么不能当真?性命固然重要,可若被当成出尔反尔的小人岂不更是难堪,那书上不是说了,不过是碗大的口,闭了眼,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廊下偷听的众人,听到此处,面面相觑,她竟然真真把人家吵架的话当了真,还硬逼着别人当真,一时众人也不知该气还是笑。
师爷揉了揉眉心,暗暗叹了口气,“以后少看些话本子!”见阿木不当回事,眉头皱了起来,“我且问你,那话本子里可说了百姓吃什么饭,穿什么衣?田里几时下种,几时收割?”
阿木抽了抽鼻子,“不曾有过,婉姨曾说月政,兆人本业记及四民月令皆为农学之书,至于穿衣,”她停了一停,抬头问师爷:“难道百姓穿衣也要从书中习得?”
师爷听的阿木一口气说了几本书名,自己却只听闻过那四民月令,其他竟是闻所未闻,一时间竟有些呆愣,回头便有些急切地道:“可是那崔寔崔尚书?”
“确是那崔寔。”
师爷一时喜地站了起来,“那你可曾记得书中内容?”
阿木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些甚是无趣,不曾在意过。”
师爷心里的热火顿时凉了半截,盯着阿木看了半晌,才慢慢坐了下来。
“师爷,那书重要?”阿木不明白师爷为何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阿木,咱们这乌县山多地少,百姓交了税纳了粮,那缸里的粮可都得数着吃。要是,要是这地里能多些花样,稻麦能多些产量,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可惜啊,小老儿虽说出身农家,在家时却从未曾留心稼穑之事,求学之时,只顾着文章道义,亦不曾关心,更兼得这些孤本善卷无一不是藏于世家大族,我等平民哪能得见。现如今,有心向学,可惜。”
师爷的两声可惜让阿木也觉得自己不曾让婉姨细说那几本书甚为可惜。
两人被这话题岔开,一个忘了委屈,一个顾不上训斥,只默默对坐,还是阿木坐不住,起来告辞。
师爷似乎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便又提醒阿木,“阿木,你是个好孩子,这百姓日子艰难,终其一生,不过为食暖二事,如若能让他们能日日吃上白米饭,穿上棉布衣,你让他们叫你爷爷都行,所以万万不可将他们的气话,戏言当真,闹的笑话。”
“那可不行,”阿木盯着师爷看了半晌,才摇摇头,“我年纪小,不能不知尊大,再说,我是女的,叫爷爷不合适,要叫也是叫姑奶奶。”
之前田鼠管她叫姑奶奶,她觉得这称呼威风,配得上自己女侠的身份。
师爷忍了又忍,终是举起了手,巴掌却从头上转了个方向,啪的一声落到了胳膊上。
屋外的众人捂着嘴笑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