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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带着人将里里外外都修修补补了一番,直到太阳西沉,这才带着小五出门,留着阿木自己再收拾。
阿木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待锁上了院门,便从朱玉送来的东西中拿出了米,熬了粥,又用猪油炒了盘青菜。
见那李婆子屋里依旧没有动静,便隔着门,喊了起来,“李婶李婶,我是阿木,租你房子的阿木,现住在西屋。”屋内寂静如初。
阿木接着喊,“李婶李婶,我做了饭,咱俩搭个伙,一起吃吧。”说是搭伙,阿木知道那李婶没了租金,便已经断了粮。也不知师爷有没有将房钱给李婶。
房内依然不动声色。
“那我进来了啊?”阿木说完,也不等回答,径自推门,门竟是锁上了。这下没辙了。
阿木回到灶间,转了一圈,没有地方可以坐下来吃饭,想了想,便跑回自己房里,将那修好的桌子拖了出来,放到了堂屋,并着那凳子也一起放置到外面了。她留了一半的粥菜在锅里,自己将那另一半端到堂屋,慢慢地吃了起来。
周围一片寂静,似又回到了山上,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吃的满院光辉净撒。
阿木在灶上洗碗时,感觉背后有目光,转头一瞧,门口立着个人影,消瘦如柴。
阿木本能地抹向自己的腰间,接着又松了手,喊道,“李婶?我是阿木,我给你留饭了,快来吃呀。”
门口那人背着光,看不清面上,只是不答亦不动。
阿木快速地将锅里的残水用竹把扫到盆里,又擦了擦手,正准备上前去,就见那人走了进来。
灯光下,头发胡乱地在脑后挽了个髻,上头竟看不见丁点儿黑丝,泛黄的面皮松垮无光,额上面颊上都是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纹路,让人不禁想去抚平。面相虽老,可五官依旧能看出旧时风采,老张说的没错,旧年确是个美人,奈何时光催人老。
阿木眼见着李婆子走进,却不说话,只拿了瓢,舀了水,将手里的一个箩菔扔进了瓢里,细细洗了一番,将水倒了之后,又重新舀了水,又洗了起来,如此三遍过后,又舀了一点水,轻晃了两下,倒了,接着又重新舀了满满一瓢水,连着箩菔放锅里。接着来到灶台后面,生起火来,做起她自己的晚饭。
阿木在一旁看那一整个的箩菔躺在锅里,也不言语,屋内一时只听得柴火啪啪的响声。
待李婆子用自己藏在房中的碗筷,吃了那个没油没盐的箩菔和汤,又重新收拾好锅碗,便带着那一碗一筷回了房去。
阿木看着锅中温着的粥喝菜,一阵气闷。
真是个不识好人心的疯婆子!
第二日一早,阿木温了昨日的粥吃了,便匆匆赶去了衙门,她得去问问张叔和师爷,她跟李婆子住一个院,用同一个锅,莫不以后两人都不说话,不来往?
待到了衙门,就见院子里木桩上栓着一只老母鸡,阿木乐了,朱玉办事果然爽利!她顾不得细看,便在院子里喊到,“张叔,张叔?”
张鲁没出来,倒是朱玉和马大力出来了,“大清早地,嚎什么嚎,张叔在后头师爷房里呢。”
“哎。”阿木答应了一声,便往后跑。
朱玉在后面大骂,“你个小没良心的,一大早就给你去捉鸡,你哥在这你连问都不问一声。”
阿木头也不回,只高喊道,“哥,哥,亲哥哎!”便转到堂后去了。
还在跳脚的朱玉立刻顺了毛,“死丫头,这还差不多!”
一旁的马大力一顿晕,急急道,“朱玉,那可是师傅,你怎么还管她叫妹?”
“你叫你的师傅,记着,以后我就是你师傅的哥哥,听见没,亲哥!”朱玉摇头摆尾地坐到廊下等阿木。
正堂后穿过一个圆拱门,便是二堂,阔朗的三开间,两旁各有一个厢房,师爷就住在那左边的厢房中。
阿进到院子,就看到师爷和张叔坐在厢房当中的桌子旁,便立马高兴地叫起来,“师爷师爷,张叔张叔!”
一听她这喊声,张鲁就想笑,十五的大姑娘,还像个孩子一样,连喊人都是连着的,这么连喊了四生,她也不嫌累。
师爷自那一日起,便待她不再像来时那么客气,虽说还是时常板着脸训诫,可却有了几分哑伯的味道。
此刻师爷便瞪着眼睛冲她吼道,“大清早地,瞎嚷嚷什么,还懂不懂规矩,也不让人知会一声,就这么闯进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阿木不答反问,气的师爷又想拍她。
“好了,好了,你可是有什么事?”张鲁在一旁看的倒是有点好笑,这两人处着怎么像祖孙的味道了。
“张叔,那李婆婆怪的很,不说话,也不吃我留的饭,你去劝劝她吧。”又转头对师爷道,“师爷,你也去吧,她天天把自己关房子,我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忒无聊了点。”
张鲁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这孩子,怎么想着一出是一出的,他个大男人若是好上门还要托师爷干什么?
“阿木,你现在已是衙役了,还多给你一张捕快的牌子,每月二两银子,这普通衙役可只有一两,你可知为何?”师爷不答反问。
阿木见他不答话反而扯别的,不耐烦地道,“这我哪知道?师爷,你想说什么赶紧说。”
师爷也不卖关子,开口道,“这普通衙役嘛,只听着上头指挥,让去哪就去哪,就像这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师爷用手拨了拨手边的算盘。“可捕快不同,捕快嘛,要自己能动,还要有头脑地动,不然,你在街上遇上了贼人要逃,还要回来请示张典史该如何去拿下那贼人不成?”说完笑咪咪地看着阿木。
阿木问道,“昨儿你不是说要听张叔的话嘛,怎么今儿就让我自己动脑子了?那天我是自己动脑子,可被你们一顿骂!”说完,委屈地看着他二人。
“那情况可不一样,上头有了说法了,你还要自作主张,那就是错,上头没号令,又在你职责范围之内,你自当依法依律斟酌行事,不然机会转瞬即逝,岂不可惜。”
阿木不说话,心道,可是你说的斟酌行事,可别到时又来骂我!
师爷以为她想躲懒,不愿出头做事,就开口激她,“你若是不愿,那就还是做那衙役吧,每月一两银子。”
“谁说不愿,我要二两的,二两的。”说完,阿木也不等师爷回话,自顾自地跑了,留着师爷在后头一顿骂。
回了前院,见到马大力问她,可是有要紧事,可要帮忙?
阿木这才明白师爷为何说了这些话,暗暗磨牙,这师爷说话就喜欢拐弯抹角,直了说不帮忙不就行了,还跟她扯什么算盘珠子。
不过她现在倒是不好意思再提那李婆子的事了。
朱玉见了她出来,也不上前,更不理她。阿木喊了他,他才转了头,看阿木一脸谄笑地对着他,脸上绷不住,假笑一声,“哈,现在想起你朱哥来了?晚了,你朱哥生气了!”
“谁惹了我朱哥生气了,瞧我去你给你报仇去!”这两字一出口,就知道要糟。
果然,朱玉跳了起来就冲她头上轻轻一巴掌,“还不长记性,天天报仇,我看你还得再关上几天!”
提了这个,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众人说笑了一会,见张鲁出来了,便收拾了,该巡街的巡街,该出门的出门。
朱玉喊了阿木,也往外头走,阿木连忙拎上那只鸡,追了上去,“朱哥朱哥,今儿我们去哪儿?”
“先去张婶家,回头带你到下面的村子转转。”
两人赶到张婶家,张婶的丈夫正准备挑着桶去打水。一见朱玉和阿木,赶紧放下扁担,要将他二人迎进去。
他听屋里的说了,这个姑娘昨儿来道歉了,还劈了一院子的柴。那柴,他看了都忍不住暗赞,一看就是常干活的老手。可今天这又来干什么?柴可都劈完了啊!
朱玉见张婶丈夫要迎他们进去,忙拉住,“张叔,别,别,我跟阿木待会儿还有事,就不进去了。”他回头示意了一下阿木,阿木连忙将手里的鸡塞到张婶丈夫手里,“阿木说这是她给幺儿送来下蛋吃的,张叔你收下。”
那张婶的丈夫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只一味地推辞,“不行,不行,使不得使不得。”
屋里张婶听了动静,也走了出来,一看就明白了,忙上前帮忙,“这可不能要,那隔壁的已经赔了,用不着你们再给。拿回去,拿回去,婶子知道你们心意了。”
“张婶张婶,这是给幺儿的,每天吃了鸡蛋,对他身子骨好,您别客气。”阿木手劲大,硬是将鸡牢牢地困在张婶的丈夫手里,只惊的那鸡不停地扯着脖子叫唤。
张婶听了阿木的话,想到自己儿子的身子,不禁又红了眼,她回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还想再推辞一番,阿木却趁着机会撒手一下子跳开,拉着朱玉就跑。
张婶夫妇手里抓着不断扑腾的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半晌,张婶道,“他爹,那咱就拿回去吧。”
张婶的丈夫还想说什么,想想一连几天幺儿扒着鸡窝找蛋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闷闷地嗯了一声,便将鸡给了张婶,自己接着去挑水。
隔壁牛嫂子早听了动静,站在门外,呸了一声,也转身进去了。
因为今天两人要到下面的村子里转,也不再多耽搁。两人在铺子里买了几个面饼,便往城外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