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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孩子们还在沉睡,柳如儿钻进厨房跟大嫂王月一阵嘀咕,关于杨先友这次突兀的外出,其实王月是知道些根由的,自家男人一走就是大半年,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没底。
这场富贵来得蹊跷,世世代代在山里讨生活,要是真有宝贝,哪儿轮的上他们。王月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对着妯娌点点头,同意了她带孩子们出去避一避的想法。
早餐桌上大人们情绪不高,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察言观色的能耐还是有的,小九哄着妞妞和毛蛋喝粥,尽量让他们安稳地吃饭。
吃完饭,女人们收拾,杨先恭放两个小的出门撒欢,拎着小九进了里屋。
“小九,你听二叔说。”杨先恭难得对小九严肃地说话,“你今年八岁,是个小男子汉了,按照村里的规矩甚至该跟着父辈进山学习打猎了,今天二叔说的话,你要好好记着。”
小九机灵,立刻正襟危坐:“二叔你说,小九一定记住。”
“你爹去干什么买卖,你这么聪明估计能猜到一些,具体的二叔就不说了,过两天二婶会带着你和弟弟妹妹出门探亲,等过段时间再回来。”杨先恭瞧他努力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好笑,揉揉他的脑袋说道。
突然让他跟二婶出门,听这意思还是远门,如果走之前爹还没回来,岂不是连爹的面都见不上?!小九一下就急了,刚想开口就听杨先恭继续说道。
“如果你爹在出发前平安回来了,那就是咱们一家子一起搬走,但如果。。。。”杨先恭低头沉吟了半晌,抬头直视眼前的半大孩子,非常认真地问,“二叔可以将二婶和弟弟妹妹放心交给你吗?”
“二叔,山里头的宝贝,是不是不该挖出来,毕竟是人家埋给老祖宗的。”小九没有回答杨先恭的问题,转而提出了疑问。
杨先恭没想到他能把这话直接问出来,一时有些语塞,却还是决定把话摊开来说清楚:“你说的对,挖人祖坟的事情确实很不地道,是损阴德的。我和你爹其实都后悔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你们的将来我们都得拼一拼。”
小九没再多说,对着杨先恭挺直了腰板点点头,然后就出门找阿娘去了。
杨先恭看着他的背影,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没想到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竟然对着个娃娃紧张成这样。他没跟孩子撒谎,每当午夜梦回,眼前闪过开春进山时的场景,悔不当初。
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是杨家村最热闹喜庆的时候,因为村里每家每户都有猎手,开春意味着可以进山打猎,意味着家里一年进项的开端。
杨先友从墙上取下猎枪,非常宝贝地擦拭上油,王月在旁边逗他,说他对媳妇儿孩子都没那么上心。他对老婆的逗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手下越发地小心仔细,自从弟弟给他带回这支崭新的步枪,之前他爹传下的老猎枪就被永久被搁置在了墙上。
这枪是真好,准头好,不卡膛,炸膛更是没可能,就算是打野猪,只要他技术发挥不失常,瞄准两眼之间来上一枪,保准能一枪毙命,搁以前那柄老枪是绝对做不到的。杨先友自信心爆棚,觉得哪怕遇到熊瞎子,保命肯定没问题,说不准还能搏个完整的熊皮。
“友娃子,走了走了,再磨蹭你那枪也凭空生不出蛋来,赶紧的。”杨忠志中气十足的喊声从院外传来,杨先友大声回应,把枪往身后一背,顺手拿起媳妇准备好的包袱就出门了。
弟弟杨先恭早就站在院门口,正在跟五伯杨忠志聊天,小九和毛蛋围着他们转圈打闹,毛蛋年纪小,跑起来晃晃悠悠的,偶尔还能一屁股坐地上。小九嫌弃地跑回堂弟身旁,扯着他站起来,用袖口擦擦毛蛋流下的口水,俩人又乐呵呵地继续闹腾。
一把抱起儿子,杨先友亲亲他的小脸,胡子刮得孩子直笑,嘱咐他一定要看好妹妹和弟弟,雪还没化尽,不许到后山玩,以免摔下来。
兄弟俩跟老婆孩子简单地话别,随着老猎户往山里而去。
拉玛门沟是一大片森林,说横穿整片林子得花上半个月,里头没什么稀奇的生物,但狍子野猪野兔那是打也打不完,再加上偶尔出没的熊瞎子,供一个村子的生计绰绰有余。为了安全,每年杨家村每家会轮流进山当排头兵,探查林子外围的安全和检查去年布下的陷阱,今年轮到杨先友家了。
弟弟虽然是老兵,毕竟打猎荒废了十几年,杨先友便请了杨忠志出山带一带,他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猎户,曾经有以一人之力独战熊瞎子并生还的壮举,非常受村民敬重。奉上上好的烟丝,老猎户也乐意带一带自家的亲戚。
山里的温度比外头低不少,雪不仅没化,有些地方踩着还没膝,杨忠志领着兄弟俩往里进,时不时指点两句。这山林他从十二岁走到如今半百,闭着眼都能找到布的陷阱,三个人速度快,没到半天就将挖的坑都看了一遍。
冬天雪下得大,把陷阱表面的薄叶都压塌了,在上头插好标记,就等各家自己来人清理。有些没塌的坑里零星陷了点小动物,一个冬天过去肉也吃不得,杨先恭年纪最小,下去把尸体扔出来的活计自然得他来做。
杨忠志倚在一旁的树下,拿出烟杆惬意地抽起来,杨先友时不时往坑里看,提醒弟弟注意别碰到底下的桩子。
杨先恭扔出最后一只兔子,吆喝一声让杨先友拉他上去,脚蹬在坑壁使劲向上攀,没想到刚用力踏了几步,便一脚踩空整个人向下滑去。他扯着绳子在空中荡了荡,撞在坑壁上好几下才堪堪停了下来,再看底下近在咫尺的尖头桩子,吓了一身冷汗。
杨先友听到他的短喝,探头看杨先恭紧紧攥着绳子在木桩子上头晃悠了几秒,心跳差点吓停了。看他稳住了身形贴在壁上,赶忙想拉弟弟上来,结果杨先恭却叫了停。
好好的怎么就踩空了呢,杨先恭有些疑惑,于是便往刚才踩住的地方挪了挪,细看之下发现这坑壁居然是空心的。他掏出腰间的小石锤,轻轻地敲击踩出的小洞周围,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通道。
杨先恭谨慎地拿着手电筒往洞里照了照,能供一人通行的大小,俨然就是个坑道。
难道有墓?
他胆子本来就大,如今大概摸出了轮廓,也不管坑道里是否有危险,直接闭气便伸着脑袋左右观察,手电筒的光往西边照到一扇石门,具体情况看不清楚,但足够坐实杨先恭对于墓的猜想。
开墓这种事情,杨先恭在当兵的时候参与过几次,虽然他不怎么识货,却知道是个一本万利的暴利事业,对于将军们这样旗下有兵手里有枪的任务,如果再有懂行的“手艺人”随行,基本就算万无一失了。
随着归乡而沉寂,许久不活动的小心思如今突然破土而出,迎着阳光雨露就疯狂生长,杨先恭撤回脑袋,扯了扯绳子示意哥哥赶紧把自个拉上去。
等爬回坑外,杨先恭缓了口气,非常兴奋地冲着杨先友低声说:“哥,发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