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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苏轻窈看完母亲对她的种种挂念忧心,又去读父亲的信。父亲的信就没那么多琐碎事情,不过讲了讲家中近来如何,又叫她不用再宫里操心,他如今少买书画,祖父也让叔父好好经营祖产,等年末能攒下钱寄来给她。
“真是的,”苏轻窈一看这就笑了,眼圈却红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父亲醉心书画,并不擅长经营庶务,因为她入宫为妃,被祖父提点几句才知道攒钱给女儿生活。前世苏轻窈在宫中,也是靠着家里这份补给才撑下去的。
不过,现如今这些都不必要了。
苏轻窈放下父亲的信,又去看兄长的。
这一看,却把她逗笑了。也不知是哪里产生变化,总之这一世的兄长跟上一世不同,他没有提前结束春闱,反而选择继续读书,并且跟苏轻窈说自己打算考上春闱后再做成亲打算。还告诉她不用怕,等哥哥考上状元,让宫里没人敢欺负她。
苏轻窈是一边看一边笑,眼睛却越来越红,哥哥这般做,到底还是为了她。前世放弃春闱去找了份营生也好,今世继续春闱延迟成亲也罢,其实殊途同归。
只想让她在宫里过得好。
苏轻窈不知道是否有人同他说了闲话,却也乐见这样的变化,她笑了一会儿,然后便低头擦了擦眼睛。
等把三封家书反复看了几遍,她才仔细收好,叫了柳沁进来。
“伺候笔墨,我要写信。”苏轻窈道。
柳沁小心看了看她,见她精神尚可,眼睛是有些红,可嘴角带笑,就知道这家书一定都是好消息。
苏轻窈先写了一封家书,这是给全家人看的,她告诉家里人自己已经是五品昭仪,搬了家,又有一群人伺候,且陛下和太后都很喜欢她,对她恩宠有加。
她告诉家里人不必为她担忧,也不用再攒钱寄来宫中,她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大概讲了讲自己日子过得多好,每天多快乐,差不多也就写完了。苏轻窈把这封信封上,又提笔写第二封信。
这是单独写给母亲的。
每一个女儿都是跟母亲最亲,苏轻窈也不例外。
她把母亲对她的嘱托逐一回复,最后写:祖父的话是对的,母亲,我确实过的很好,宫中的生活最适合我。
曾经的她等到垂垂老矣,等到父母皆亡,才看透祖父的深意。
如今,她提前告诉母亲,要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等家书封好,苏轻窈便交给柳沁,等下午午歇过后,桃红就揣着信去了尚宫局。
宫妃往家中寄信,都是要去尚宫局交给勤淑姑姑的,勤淑姑姑每月都会在固定时间交给内府官,通过驿站寄往各地。
这一次,桃蕊也是按照常例亲手交给勤淑姑姑的。
在她走后,勤淑姑姑却亲自跑了一趟,捧着这封信交道娄渡洲手中:“昭仪娘娘今个儿来了信,大伴且经手吧。”
娄渡洲笑这接过,对勤淑姑姑却很客气:“老姐姐何至自己跑这一趟,叫个小宫人给咱家送来便是。”
勤淑姑姑摇摇头:“昭仪娘娘的事哪里有小事呢?定当要精心的。”
娄渡洲一顿,看着她的眼神却意味深长。
“老姐姐倒是谨慎。”
信送到,娄渡洲就转身进了书房,楚少渊正在忙正事,根本没抬头看他。
娄渡洲也不急,就站在边上给楚少渊续茶,等他一摞奏折都批完,站起来在窗边休息,才凑上去道:“娘娘写好家书了。”
楚少渊伸手,他就把那封信双手托到楚少渊手中。
他以为楚少渊要拆开来看,却不料他只是拿在手里掂了掂,低头扫信封上苏轻窈娟秀的字,便就又放回娄渡洲手上。
“走急件,让务必五日内送到。”
娄渡洲领命,准备下去加印御笔太监印,这样各州县驿站就知道是乾元宫出来的急件,不会有人敢怠慢。
他刚退了两步,楚少渊就又叫住了他:“等等,一会儿你去把张俊臣叫进来。”
张俊臣是仪鸾卫督指挥使,正三品的官职,因仪鸾卫位置特殊,他这个正三品的武将很是得楚少渊看中,出去无人不给面子。
不过他行事很有章法,总是一板一眼不出差错,在楚少渊面前更是恭敬,几乎是陛下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连问都不会问。
他长了一副书生脸,不爱说话,可什么事都敢做。娄渡洲知道,这位为了陛下,什么心狠手辣的事都干的出来,他等闲不会招惹他。
正巧因御马苑惊马一事张俊臣进宫禀报,娄渡洲让小黄门跑一趟,很快就请来了一直在文渊阁喝茶的张指挥使。
此时楚少渊正在批改最后一摞奏折,他手中不停,道:“说。”
于是张俊臣就开始说御马苑惊马一事的经过,过程其实很简单,有人在冷风的马鞍里放了螺钉,一开始冷风还能忍受,待回程时那螺钉扎进肉中,它才终于发狂。
至于是谁放的,整个御马苑的人都不知情。张俊臣让仪鸾卫在燕山上搜寻,终于在半山腰上找到了一个中毒而死的小黄门,看他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找到人,事情就好查了。
最后种种线索,居然汇集到了尚宫局。
尚宫局掌管宫中大小事务,宫女由勤淑姑姑管,而黄门则由田有亮操持,他们两个都是跟随太后的老人,轻易不会出错。
线索到了这里就断开,后续不太好查。
楚少渊听到最后,眼皮都没抬,却是把手中的折子狠狠摔在桌上:“就这样?”
张俊臣额头出了汗,他压下心中的恐慌,还是硬着头皮道:“是谁把陛下出宫的信息透露出去的,这个尚宫局已经在查,依臣所见,大约五日便能有眉目。”
这个透露者应当已经被灭了口,但宫里便是丢只猫,尚宫局都能查一查原委,没道理少个人不知道是谁。
楚少渊上辈子当了几十年皇帝,几次三番微服出巡,也曾大张旗鼓难寻或北上狩猎,什么场面没见过?也自是被这样拐弯抹角的刺杀过,然而每一次他皆是化险为夷,从未出过差错。
仪鸾卫和慎刑司不是吃素的,他身边安防一直很严密,这些闹出来的“暗杀”,都很上不得台面,不会真的伤筋动骨。
可这一次却不同。
虽说这种惊马的事楚少渊一点都不怕,可却是真真正正吓着了苏轻窈。
娇养在闺阁之中的千金小姐,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又怎么可能见过这种惊吓。那一日苏轻窈自己说睡得很好,其实她半夜也曾呓语,到底是吓坏了的。
正因如此,这一次楚少渊才觉得分外窝火。
楚少渊脸色暗沉,眼神也透着冰冷,他道:“宫中不太平,是仪鸾卫的失职。”
张俊臣当即就跪了下去:“臣当差不力,请陛下责罚。”
楚少渊低头看他,通身透着极强的威压:“谢氏落水是一,御马苑惊马是二,朕不希望再有一个三。”
张俊臣弯下腰去,给他行了大礼:“臣遵旨。”
宫里人多口杂,总会出各种各样的事端,但近来显然事端有些多,让楚少渊不是很痛快。毕竟这两件事,曾经是都没有发生过的。
他知道那些藏才暗处的人,早晚还要动手。
“下一次,朕希望仪鸾卫能提前发现端倪,”楚少渊道,“你下去跟王木头说,让慎刑司也盯着点,但凡有黄门异动,直接抓起来审问。”
张俊臣心中一凛,却是又给楚少渊磕了三个头,才被叫了“平身”。
差事说完,楚少渊却还不叫退,张俊臣就只能心惊胆战立在堂下,等楚少渊发话。
楚少渊却不急,等把手中那一摞奏折都批完,才慢条斯理道:“外地宫妃亲眷一向是年尾探亲,但到那时天寒地冻,出门并不方便。”
张俊臣愣在那,压根没明白过来陛下在说什么。
楚少渊沉声道:“过几日,宫中会下旨,把探亲时间改到深秋时节,方便亲眷们行走。”
“是。”张俊臣答应得特别利落,因为这差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一向是礼部来操办的。
但楚少渊特地跟他说,就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楚少渊开口:“政令下发下去,一时半会儿来不及应对,亲眷们也无法临时改变时间,便就从明年开始便可。不过……”
张俊臣心道:终于来了。
“不过苏昭仪今年刚入宫,十分想念家中父母,便由仪鸾卫亲自请一趟,让他们务必在秋日时进京。”
一般宫妃大多都是官家小姐,父亲兄长许多都在衙门里当差,若无朝廷特下的宫妃见亲政令,他们也不能随便就请假。
朝臣当以国事为重。
苏轻窈的父亲苏明山不过是个六品知县,却也不能擅自休假,总要拿着朝廷的政令才敢离岗。楚少渊这一番安排,不可谓不用心了。
张俊臣是知道他很宠爱苏昭仪,甚至太后娘娘都很喜爱这位昭仪娘娘,却是当真没想到,陛下为了苏昭仪竟体贴到这一步。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用心,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他跟在楚少渊身边也有四五年光景,多少了解他的为人,楚少渊绝不是那等喜新厌旧之辈。相反,能被陛下惦记在心中,这辈子都不会被他厌弃。
张俊臣一边退下一边想:这苏昭仪娘娘也不知走了什么运,竟是有这等好命格。
被他好奇的苏昭仪娘娘,这会儿正在吃红豆沙饼,御膳房新得了两桶牛乳,就赶紧做了些沙冰,给昭仪娘娘送来尝鲜。
苏轻窈不是很喜甜,配料里的红豆、芋圆、葡萄干、果仁和枣泥都没放多少糖,用起来却香浓可口,很是好吃。
她这用得正欢,乾元宫罗遇便来了,约莫晚膳前,苏轻窈就被接到乾元宫。
几日没见,楚少渊其实还有点想她。
但他自来很是寡言,不会轻易把心里话说出口,一看她笑着进来,却皱眉说:“刚好几日就敢吃冰,太不懂事了。”
苏轻窈撇撇嘴,心里记了罗中监一笔。
这陛下真是,什么都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