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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盘儿眨了眨眼,眼神有点意味深长起来。
刘承徽也没敢看她,似乎显得很慌张:“姐姐出身民间,家里以前有人做过大夫,曾听人说过女子不宜薰香,也不宜喝那些带着香气的茶……香这东西用得好则好,用得不好极损伤身体,妹妹还要多注意才是。”
盘儿不想绕圈子了,问道:“刘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承徽忽的一下抬起头,眼神闪烁:“我没想说什么,就是想起一些曾经在家里听说过的事,就当是说个乐子给苏妹妹听。苏妹妹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姐姐天生不会说话,妹妹可千万莫怪。”
说完,她就匆匆忙忙转身走了,这行举实在是失仪得很。不过她是承徽,盘儿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奉仪,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盘儿揉了揉眉心,端起手边的茶来喝。
晴姑姑从里头走了出来,面色沉凝:“她闹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盘儿啜了口茶,道:“姑姑难道你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让我小心太子妃呢。”
说来说去,饶了这么多弯子,其他的话都是虚言,那句带着香气的茶才是重点。
于盘儿来说,她重活了一世,自然知道太子妃背后做下的事,可她若是没有重活呢?
一个突然得宠的女子,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后宫女子再是圣宠无双,最终想的还是子嗣。
因为有了子嗣,才会有未来的保障,毕竟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得宠一辈子。
如此一来,刘承徽的行举就显得很有深意了,借着来找她说话,实则是为了提醒她小心太子妃。若是盘儿是个城府不深的,又或是行事莽撞的,会怎么干?定是心中疑窦,寻了太子不管怎么样都要请个太医来。
有太医诊脉,身体里的某些隐晦,自然就公之于众。
不不不,还是想错了,太子妃那花茶乃是二夫人家中不传之谜,能叱咤后宅这么久,就是因为大夫通过诊脉根本诊不出什么问题。
前世盘儿也不是没找过太医,可无一人能发现端倪,至于盘儿怎么会猜忌上那花茶的,还是因为晴姑姑。
晴姑姑家里祖上就是做太医了,不知因为犯了什么事,才会落得全家男丁被诛,女的全部被发卖教坊司的下场。当初晴姑姑是因为年纪小,再加上有人暗中帮衬,才没沦落教坊司,可依旧逃不过沦落风尘的下场。
因为家学渊源,晴姑姑还是懂点医理的,但她最擅长的却不是医理,而是调香。
其实前世盘儿根本没发现茶里头的问题,只是发现太子妃让人给她燃的香里有问题,才会心中提防,以至于连她的茶都不敢喝,东西也不敢吃。后来断断续续观察,才猜出是这茶里有问题,可具体是什么问题,她根本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是妨碍子嗣。
而她之所以会弄明白,还是这次入了东宫后,她故意找了个借口,把觉得茶有问题的事告诉了晴姑姑。晴姑姑通过她的帕子上残茶,发现茶没问题,是茶里放了一种花蜜。
香片茶本就是花茶,花茶喝得就是花香四溢,这种茶极为受女子追捧,女子都喜甜口,放些花蜜增添其甘甜,这种做法并没错。
错就错在这花蜜不是别的,是薰草的花蜜。
所谓薰草,又称香草,此草在古书上多有记载,又因多产于永州零陵,也有人称之为零陵香。
薰草乃是最常见的香草,多用于调香配料,可在《医林集要方》中却有一关于薰草的偏方——用薰草研韧末,黄酒途服二钱,连服五日,可在一年之内不受孕。
这偏方算不得冷门,很多避子汤里便掺有薰草。但薰草即是香草,香味就难以遮掩,普通人只要知道香草是什么味道,轻易就可分辨出。
所以这种东西极少会有人用在后宅阴私上。
无他,太容易被发现。
可太子妃的茶里却舍了熏草,而是采用了熏草的花蜜,若不是晴姑姑嗅觉过人,幼年又听说过有这种据说每年产量极少的花蜜,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通过花蜜,薰草浓郁的香气被去掉,就不再令人容易发觉。虽然药性大减,但也多了一层从脉象上看不出来的益处。
晴姑姑说,这种茶对女子身体的损伤微乎其微,多于用前朝贵族女子避孕之用。因为药性轻,便需每日都服,才可起避子效用。再结合太子妃排侍寝日子的手段,几乎可以算是万无一失。
这件事是盘儿花了两世时间,还是机缘巧合下才知道了些内情,刘承徽不可能会知道。那么如此说来刘承徽定是和盘儿一样发现了茶中有疑点,却找不到证据。但她还是以此来提醒盘儿,是想让盘儿提防太子妃?
是了,只能是这个原因。
就像她前世一样,身体没问题却一直怀不上,自然是哪儿出错了,只要心中有提防,就会避其如蛇蝎,看对方做什么都是别有居心。
可刘承徽为何要这么做?
提点了盘儿,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若说她是想从盘儿这儿分一杯盅实在不像,这几回刘承徽来是来,但一般都不会留到太阳落山,若真是想从盘儿这分宠,她肯定冲着偶遇太子来的,可她恰恰又避过了这个时间。
盘儿心中有些烦躁。
人就是这么奇怪,不知道的时候好奇,若是半知半解那就更令人烦躁了。可就算真有人将答案公示出来,又会半信半疑去想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或是骗人的。
她觉得刘承徽成功了,至少成功搅坏了她的心情。
“不管她,她若是还有目的,肯定还要来。”
可刘承徽却没再来了,甚至人前人后和盘儿除了寒暄再无其他的话,甚至有些躲着她。
——
申时刚过,毓庆宫就有人来传了话,说太子爷等会儿会过来用膳。
刚好香蒲正打算去膳房安排晚膳,盘儿就又加了几个太子爱吃的菜,命香蒲一并安排了。
酉时过半,太子来了。
随着他的到来,西厢外面多了许多太监,相反东厢那边安静得仿佛没人似的,大门紧紧地闭着,连奴才都看不到一个。
那日赵曦月在院子里拦了太子的去路,虽事后太子并未降下责罚,也让赵曦月颜面尽失。于是她就病了,已经连着很多天没去继德堂请安了,不过继德堂那儿倒是告了病,太子妃还为她请了太医来看诊。
从那以后,东厢上上下下都变得异常低调,只偶尔传出的浓烈的药味,诠释了里头人的处境不好。
太子走进西厢时,身上还带着腾腾的热气。
他穿了身杏黄色绣龙纹的袍子,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里三层外三层的,盘儿看着就热,他倒是处之泰然。
不过太子就有这样的魅力,本来挺热的看着他就不热了,只有那汗湿了衣领子,告知人其实他也是挺热的。
“您还是先沐个浴,换身衣裳吧。”说完,盘儿也没等太子答应,就命人去备水了。
太子笑看了她一眼,已经放弃去说服她要懂得规矩。
说来也是,太子向来是个注重规矩的人,偏偏规矩在盘儿在屡屡被破。也是盘儿知晓轻重,和他处了几乎一辈子,她太清楚在太子面前,什么可以触犯,什么不可以触犯。
所以尺度拿捏得极为恰当,太子也只能听之任之。
现在天热,一日里太子总要沐浴两三次,所以身上也不会太脏,只是过了遍水洗了汗渍就出来了。因他来盘儿这来得频繁,福禄专门命人放了几套他的家常衣裳在这里。
等换了身轻薄的夏衫,连太子都不免松了口气。
松弛的同时,也皱起了眉。随着这些日子频繁前来,太子也意识到盘儿住的这西厢时不大舒适。
想想看,迎着西晒,必定闷热。
给盘儿换个院子,对太子来说不算什么,可……
膳已经摆好了,盘儿笑眯眯地请太子同去用。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太子的习惯,这茬也就被略过了。
用完晚膳,两人下起围棋。
这是自打盘儿发现打双陆打不赢太子,又想出的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可惜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前世几乎没怎么下过围棋的太子,竟然又是个围棋高手。
想想,双陆打得好的人,怎可能围棋下的不好。按理说,君子六艺中,围棋才是主流,所以盘儿又被虐了。
被虐的同时,太子也意识到这么玩下去,她又要想别的招来对付他了,遂明里暗里让着她。
一个下棋的高手通常让人也是让得不动声色,所以当盘儿各种赢太子后,开始她也以为自己只是运气,毕竟赢得也少,总是一子两子的。可次数多了,她不免就觉得定是她棋艺大增,才会能赢了他。
毕竟以前她也是个棋艺高手呢。
呃,盘儿所以为的棋艺高手,是当初在养瘦马人家那里,和教棋艺的师傅下棋,她能和对方下的旗鼓相当,这也是她认为自己是个棋艺高手的根本。
她也不想想,一个教女子棋艺的女师傅,能和被当做储君培养的太子相比?围棋可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谋略和布局。
今晚盘儿又大获全胜,三局赢了两局,她十分高兴。
十分高兴的她在榻上也就格外温顺,几乎是太子要怎样就怎样,也不自作主张了。这又是一番别样的感受,哪个男子不希望自己在女人面前能大展雄风,自然不希望被压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情到浓时,太子抹了抹她额上的汗,看着她道:“过阵子给你换个院子,这阵子先忍忍。”
实在是热,憋了一天的热气怎会因太阳落山后这一会儿时间就能散去,太子也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有他的顾虑。
太子眼里有些不显的霭色,盘儿隔着被汗湿的眼睫看着他,突然她笑了笑,环上他的颈子,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娇声道:“你都不嫌弃,我怎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