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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份的一天上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边陲小城,连路边的树叶儿也懒得抬起头来。
待父亲病情基本稳定后,紫烟便和晓荣在相约的日子,悄悄地离开了生她养她18年的故乡,远赴上海打工。
紫烟临行前,将家中所有的棉被冬衣拆洗一遍,又买足了米面油菜,连过冬的煤炭也拉了回来。
她给弟弟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嘱咐弟弟在生活中如何照顾爸爸,在学习中注意些什么……
仿佛一去不复返似的,紫烟把想说的话儿全部都写在了信上。
紫烟父亲和一帆看到这封信时,紫烟已和晓荣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一帆读着信哭成了泪人,爸爸则在一旁不停地叹息。紫烟想,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再能见到父亲和弟弟……
火车经过三天三夜的长途跋涉,傍晚时分终于到了上海。一进站,紫烟和晓荣便东张西望,寻找各自的接站人。
晓荣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堂姐晓芯,紫烟着急起来,不知道舅舅家谁来接她。
不经易间,她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举着一个“接王紫烟”的牌子,朝她们这边走过来,是表哥林红卫,紫烟心中一喜,冲了过去。
紫烟跟着红卫出了火车站,换了两趟公共汽车,来到一幢四层老式洋楼前。
当脚踏实地地踩着油漆斑驳的木质楼梯上,听着地板发出嗄哒嗄哒的响声时,紫烟才感觉自己的的确确地来到了上海,她的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紧张过。
此刻,她万分想家,有种立刻想返回到新疆、返回自己家的感觉。
走到四楼左边的楼房门口,红卫说:“到了。”他敲敲门,一个烫着卷曲短发的女子开了门,红卫说这是嫂子李娟。
紫烟看见满屋子都是人,红卫一一进行了介绍,和大家寒暄一阵后,她打开旅行包,拿出一些葡萄干、杏干之类的新疆特产发给大家。
紫烟舅舅在一旁说花钱买这些东西干什么,不如把钱存起来上学用。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紫烟一家在新疆的生活状况,提到父亲的病情时,刚才欢乐的家庭气氛便一下子凝滞起来。
紫烟舅舅“哎”地长叹一声,摆摆手说:“不说了,不说了,紫烟刚来,是件高兴的事儿,紫烟能考上了复旦大学,我们一家都替你高兴啊!”提起上大学,紫烟不敢吭声了,任由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笑。
没多久,表嫂把饭桌支在客厅中央,大家便围着桌子吃饭。紫烟始终没敢把此番来上海的目的告诉大家。
晚上睡觉时,红兵带着紫烟爬上一个小阁楼,这个阁楼真小,窗户随墙壁呈四十五度角倾斜,呈三角型。
站在小房间里,紫烟连头都不敢抬,一不小心,脑袋便碰在了屋顶上。小阁楼里,只有一张低矮的小床和一张小桌子。
躺在小床上,红兵对紫烟说,上海住房紧张是很普遍的。她家大一点的卧室摆着两张床,大床睡着父母,中间拉着一个布帘,对面小床上睡着外婆和侄女,小卧室归哥哥和嫂子。现在,大家都盼着她赶快出嫁,好把小阁楼腾出来,给渐渐长大的侄女用。
红兵笑着对紫烟说,28岁的姑娘谁不想嫁?但要嫁给一个称心如意的人谈何容易。
像她这样只有中专文凭的小护士,在上海找个男朋友难着呢!反正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现在反而不急着找对象了。
紫烟听着红兵絮絮叨叨的话语,几次想笑可又不敢笑。就这样,来上海的第一晚,紫烟和红兵挤在一张小床上,虽然很累很困,但还是难以入眠。
她伸手把窗帘轻轻地拉开,窗外很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第二天清晨,当太阳刚刚露出第一抹晨曦时,紫烟便轻手轻脚地起床了。
她听红兵说前几天一连上了好几个夜班,便没有吵醒她。
紫烟下了阁楼,来到厨房,见舅妈已在厨房里忙碌起来。舅妈看到紫烟进来,吃惊地对她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一定很累的,你就上去多睡一会儿。”
紫烟连忙摆摆手说:“不累不累,已经缓过来了。你让我做点什么吧?”舅妈只好让紫烟看着稀饭,她下楼去买油条。
买完油条回来,舅妈对紫烟说,她虽然已退休了,但又被居委会返聘当巡逻员。
这时,紫烟听到隔壁卫生间发出一阵响声,又听到李娟和媛媛的说话声,便明白大家已相继起床了。
吃过早饭,舅妈、红卫、李娟、红兵陆续上班,家里只剩外婆、舅舅、紫烟、媛媛四人,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媛媛在自己屋子里画画,紫烟舅舅便拉着紫烟的手坐到客厅里的沙发上说:“孩子,咱俩好好地谈谈,你不知道,舅舅平常是非常想念你们的,这下你来了就好,你把你家里的详细情况再向舅舅说说。”
紫烟一想到爸爸的病,不由得眼圈一红,眼泪便叭嗒叭嗒地落了下来。
舅舅赶紧安慰她说:“孩子,别哭,你一哭,舅舅心里也不好过的。你在大学苦熬四年,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挣了钱一定要好好地孝敬你爸爸。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学费,开学时还要亲自到学校。”
紫烟眼含着泪花,对舅舅道:“我……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件事儿,我这次来上海不是为了上大学的,我是来打工挣钱的。
爸爸他……他病得很重,需要钱治病,所以我一定要挣钱给爸爸治病。”紫烟呜咽起来。
紫烟舅舅禁不住她这一哭,眼睛里也噙满了泪花,他的额头上和两鬓花白的头发里慢慢地渗出密密的汗珠来。
这个站了一辈子讲台的老教书匠,从来没有被任何困难阻挡过,如今他听了紫烟的诉说,心里感到非常地震惊,上海新疆之间远隔万里,年近古稀的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
他恨自己没有宽裕的钱接紫烟父亲来上海治病,也恨不能承担起外甥女上大学的学费,心头一急,血压上升,双手不由地哆嗦起来,他张着嘴想说话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