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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警良回到审讯室把自己关起来,熄灭了其它灯,夜里藏着鬼舞爪空心悲。
只有手茫然地按一个灯的开关,忽闪忽暗,如乱麻思绪试图将其理清。
没有其他警察打扰他,也没人监控着他。据他说是早年养成的思考习惯。
今天他没有按照约定回去陪妻子女儿,必须绞尽脑汁地想啊。事情被王柏水三个字搞得复杂起来,缠得侯警良戒了许久的烟重新夹回指间。
时间回溯于侯警良脑海之中,回到假王柏水头狠狠撞到他。
真疼啊,好像撞别人自己就不会疼一样。眼前又仿佛看到那个佝偻着背,却在一瞬间被触怒骂出脏话,沉默中爆发的假王柏水。
灯熄灭了,侯警良消失在黑暗里。
凳子被推开又坐上的声音。
按了下审问桌上的台灯,就像舞台追光那样强烈炙热。
犯人席坐着穿黄色监狱马甲,戴着冷银手铐,寸头男人。他低着头对侯警良列的罪行一一承认,说自己就是王柏水。
犯人被问及实施犯罪的原因,竟然支支吾吾,最后勉强憋出两字“好玩”。
为了好玩而杀人的恶魔人间是有,王柏水或许是其中之一。
可是你并不是王柏水。
你并没有杀人,老老实实的人为什么替人顶如此大罪。
要知道,你会为自己这个决定,断送了自己一生啊。
又死结了,卡在这了。犯人抱着头紧紧挤压,要把杂念从脑子里挤出去。要问有没有线索,有条很广泛的。
那条省略的话是:
“你的家人知道你干的这些事吗?”
说完假王柏水就低头沉默不语,然后暴怒。很明显,家人是他触及不得的逆鳞,而他暴怒的原因却难以分析确定。
被这句话触怒而失去理智的罪犯不在少数,他们或深爱着他们的家人几近疯狂,或以偏激极端的方式恨着家人愿再无瓜葛。
这两种罪犯侯警良都接触过,所以有点经验、不会感觉特别没有把握。
他属于哪种?亦或者与王柏水有何种不明不白的关系?被抓住把柄?
审讯室里的侯警良暴走了,把桌子踢翻拳拳砸烂,脚踩得像要遁地。台灯电线被扯动出来,耷拉在地上,归于黑暗。
失控的狼藉一片,他累得瘫坐地上,嘴角却咧开一种弧度。
不用再亮了,差不多了。
眼里自信的光芒。
侯警良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裤腿的灰。和刚才暴怒的犯人判若两人,竟缓缓收拾着凌乱。
人都有疯狂的一面,你没看到只不过是他藏得深。当疯狂成为常态,就会伤害,犯下重罪。所以我们总是努力维持理智冷静,努力不去伤害。
破坏和还原,代入和上帝视角,是他屡破奇案的秘诀。
在破坏的过程中,他也会有种发泄出来的暴力感和愉悦。平常的日常生活中总是很好的隐藏着这种嗜好,在与罪犯斗智斗勇时他就无需掩饰。
最好的方法,就是从罪犯的角度考虑怎么实施一场完美犯罪。
显然,假王柏水想顶替受罪失败了,被头上的疤暴露了。真正的王柏水没有算到负责案子的警察就是当年见过他的人,他只想让假王柏水替他顶罪。
就这种程度而已?侯警良不屑地笑了笑。王柏水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个样子啊,机关算尽想好每一步棋,就像当年一样总是出现不确定因素,让你全盘皆输。
这次现身,你又想怎么玩呢?
笑容渐渐消失,脸色开始凝重。确实,真正的王柏水因为大意留下了个活线索,这个假王柏水。
虽然被他撞得头疼,他对侯警良态度也极其恶劣,但不可遏制地侯警良就是止不住地同情他,想了解他。
家人,给了这两个男人力量,却让他们处于对立面。
侯警良走出审讯室,下定了决心。
“王柏水,有人来看你了,老实点。”狱警手持电棍敲着监狱牢房的栏杆警告着,用腰间的钥匙打开了牢房。
“侯队,交给你了。”狱警拍拍侯警良的肩,把钥匙交到了他手上后离开了。
假王柏水没有起身,依旧是坐在牢房的床上盘腿端坐着。侯警良进去后把门锁上,牢房里就他们两个人。
“怎么,皮痒了进来找打?”
沙哑却极具凶狠的声音从假王柏水喉咙里发出。
“就我一个,没别人。没带录音设备和武器,不信你可以搜身。”侯警良张开双臂,面朝男人。
假王柏水闭上了眼睛:“哼,有什么话想问就问,要打架报仇就痛痛快快的来。别在这虚情假意的。”
“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也不是来听你胡扯的。警局那群小兔崽子太嫩喝酒不合适,我想来想去好像就你最合适。
这也不是什么好酒,二锅头和几瓶青岛啤酒。怎么,切磋切磋?”
侯警良把酒瓶撞得叮当响,自然地走近坐在男人身边。
把酒放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塑料袋花生米也放在床上。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在手心,见男人不动。
用钥匙解开了男人的手铐。
男人仍无一语,抄起二锅头就猛地直灌口里。酒液从下巴滴在床上,就像泪落浸湿床单。
侯警良递过左手中的花生米,右手同时也抄起一瓶二锅头猛灌。
就让酒,了却心中怅意,彼此之间的不快恩怨吧。
两人沉默,只是往自己口里猛灌酒。逐渐碰酒瓶干杯,眼里的神采柔和起来。男人就是这样,可以大打出手,恩怨也消散在瓶酒之间。
“砰嚓—”酒瓶无意掉落摔碎在地上,两个男人瘫在床上,打着酒嗝。
“嗝—嘿嘿,你这也不行啊,接着...接着再喝一瓶啊...”侯警良双颊酒红晕,神智不清地嘿嘿笑指男人。
男人倒在床上眼神飘忽:“不行了真喝不下了...好久,嗝—没喝这么痛快...过了。”
一阵沉默静得好像两人都睡着了。
醉态憨憨的男人还逞能,真可爱呢。
“你真聪明啊小子...跟那小子样样的,把我算得明明白白的。判决已经下来,我已经被监禁无期。不要找麻烦了...我承担一切就好。”
“叔,你不想再见见嫂子和儿子吗?还有很多责任和美好等着你去尽、去见证啊。有困难跟我说我全力帮你...”
“别说了,小子。谢谢你还有时间心力来理解我给我送酒喝,你睁只眼闭只眼,你立功我受罚各自欢喜。就当作你没看出来我是假的吧...”
男人拍了拍侯警良的肩,伸出了双手。
侯警良锁上了手铐,两人对视神色复杂。
他醉步慢慢地走出了牢房,锁上门的那刹那。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小子,算我欠你的,多留神陈小舟,那是我儿子。不要告诉他...”
“真的王柏水算到了你会看出我是假的,你自己当心他的报复。”
“你走吧,记起我送几瓶酒来就行。”
侯警良回过头看,男人已背过身睡下。满地的酒渣玻璃碎片,渗着浑浊的酒液。
愿酒与黑共浊于世间,只往心桑淌清泪。
抱歉,托付终身这种事,还是自己做的好。
侯警良将一切上报给了上层领导,遭到了领导忙活半天一无所得的批评警告。
男人因妨碍公安办案被拘留一年。
乌鸦歪头肆意嘲笑着慌言的揭露,质疑着正义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