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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奉旨巡城,一个奉旨设卡。
看似势均力敌,可设卡的圣旨却是有内阁票拟的。有票拟的圣旨走了程序,所以更加权威,这点不用孙松解释,京城的老少爷们也都是知道的。
因此随着那小宦官把圣旨念完,围观众自是喧哗不已,兵马司这边也觉得腰杆更直,胆气更壮了,因为番子们的气势汹汹的逼近,而带来的压迫感更是减轻了许多。
可谢宏却像是不知道那个众所周知的道理一样,脚下依然不停,他身后的人都以他马首是瞻,他既然前进,也没一个人会停下。
不就是圣旨么?跟着谢大人还用得着怕这个?咱们可都是见多识广的番子,那玩意不稀奇,在衙门口就挂了三道呢!何况,谢大人刚刚又拿出一道不是?
不过这道圣旨也并非没有作用,至少谢宏的反应就没刚才那么从容了,他脚下虽没停,可却是有些忙乱的在怀里找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惶急和焦虑。
“贼子心虚了……”孙松和张彪勇心里都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张彪勇更是将这念头付诸了行动,此时两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排众而出,急急踏前几步,猛然往谢宏扑去。
在他看来,谢宏走在最前面的行为实在是愚不可及,这不是摆明了让自己立功么?不过也不奇怪,这小贼仗着皇宠嚣张跋扈惯了,今天被人料了先机,受了挫折,想来也是惊慌失措的,所以才乱了分寸,傻乎乎的走在最前面。
这样也好,就让你张大爷今天来个擒贼先擒王,立个大功以作为投效刘部堂的投名状罢!
张指挥使心中火热,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他脚下生风,行动迅猛,这一扑有如猛虎下山,全力搏兔,大有必得之势。当然是必得的,在他想来,以自己的勇武,对付一个文弱书生,再加上对方最勇猛的那个刀疤脸又不在,怎么会不成功呢?
眼见他已经到了谢宏近前,兵马司的人都是面露喜色,连围观众都发出了一阵惊呼,倒不是他们担心谢宏,只是看见有人动手开打,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可谢宏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却是连眼都没抬一下,还在怀里不停的摸索着,身后的番子也不见有人动作,反应之迟钝,完全不似百战精兵,倒像是一堆木桩子。
“贼子还不束手就擒!”张彪勇心中大喜,一声大吼,伸手就要抓住谢宏。
正这时,意外发生了。
眼见成功在即的张指挥使,忽觉眼前一黑,随即脑袋剧痛,紧接着又是脖颈一紧,脚下一松,身子竟似乎离了地。
这是怎么了?他心里惊骇又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快去救张大人!”
“打倒那个黑大个,把张大人救下来。”
这时,他的手下们也是一片惊呼,听到这些叫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那个黑大个抓住脸给拎起来了。
这个念头吓了他自己一跳。自己的体格如何,张指挥使自然清楚,身量比常人高出一头,而且又很壮硕,足有二百来斤的分量呢。谢宏身边的黑大个和光头他也打量过,觉得跟他自己也不过就是仿佛之间,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拎起来了?
何况他刚刚还是猛扑上去的,那力道可不小,就算是一头牛,怕是都要被他撞个趔趄,怎么就被人一只手就给挡住,而且还直接拎起来了呢?
他心中不忿,于是手脚乱动,想要挣扎一下,结果刚一动弹,就感觉脸上的大手又加了把力气,他甚至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头盖骨‘咔咔’乱响,差一点就疼晕过去。
这么一来,他彻底老实了,只盼着手下们快点上来救他;或者谢小贼慑于圣旨,会把他放了。
反正他不指望能靠自己的力量脱困了,心中也是大骂:到底哪个挨千刀的说谢小贼身边是刀疤脸最勇猛?这个黑大个已经不像是凡人了,更猛的得是什么样?天上的金刚下凡么?
“小宏哥,打不打?”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来是抓着他的那个黑大个了,这莽汉动作利落,说话也很干脆。
“打!”谢宏更干脆,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张彪勇听了也是浑身冰冷,现在开打,自己可是在最前线啊!而且还是火线!
“好咧!”应声的人很开心的样子。
然后……张彪勇还没来得及告饶或者恐吓,就发觉自己身子一轻,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这是被扔出去了?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天啊,自己这么大个人居然被扔出去了,下面千万可得有人接着啊,不然从这么高摔下去,还不得要命呐!
这次总算遂了张大人的愿,没有什么意外,下面不但有人接着,而且接着的人还不少,只不过,这些人似乎接的不大情愿。
但是,世事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尽管兵马司冲在前面的这群人很想躲开:救张指挥使表功是很好,可现在的这个救助方法却不大理想。本来争先恐后往前冲的人,这时都是拼命推搡着想往旁边退开,可又哪里来得及?
于是,张大人落下去的时候,入耳的是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嚎声,没办法,张大人本来就是重磅炸弹了,扔他的人使的力气更大,这一下砸过来,筋断骨折都是轻的。
张彪勇这一下被摔得七晕八素,满眼金星,骨头不知道断了几根,可他的苦难却还没有结束。模糊间,他看见对面那个黑大个从背后拿出了一根大棒槌,然后那个光头也裂开了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十分愉快的问道:“大人,怎么打?”
像是拍苍蝇一样,谢宏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至少记十年。”
“好咧!”光头的嘴咧得更大了,他也挥了挥手,然后手里面也多了一根棒槌……再然后,番子们就冲了上来;再……就没有然后了,被不知道多少双脚踩踏上之后,张彪勇终于如愿以偿的晕过去了,当然,他没忘了在心里哭着说:原来戏文里都是骗人的……张指挥使好歹还打过群架什么的,可孙主事却是连那种阵仗都没见过,眼见着如狼似虎的番子们冲了上来,兵马司却是兵败如山倒,他眼睛有点发直。
这悬殊也太大了一点吧?用虎入羊群来形容,都是夸奖兵马司的人了,这帮人根本就是豆腐渣呀!一碰就碎了,连个响动都没有,他们的头目张彪勇倒是有点血姓,可惜勇气和实力完全不成正比,一个照面就被人丢回来了……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全怨他,不是他无能,而是对手太凶猛!孙松心有戚戚的看着张定远,黑大个抡起大棒槌,简直就像暴风一般,兵马司的人别说放对,就连挣扎一下,都是有心无力。在暴风面前,他们就如同无依无靠的小草般可怜。
孙松一面在心里大骂,一面也是心念电转,急谋对策。
骂的是兵马司不中用,谢小贼又太狡猾,居然藏了这个这么猛的黑大个不用,平时只带着那个刀疤脸招摇。他自然不知道谢宏带着江彬,只是因为刀疤脸的功能比较多,而不是单纯看的武力值。
对策么,其实孙松觉得自己逼得谢宏强行冲关,目的已经达到,现在要考虑的只是如何保全自己了。
本来孙主事的打算是,等这边一动手,他就抽身而走,拿了罪证去寻刘部堂。可兵马司败的太快,太惨,甚至都没有交锋、相持的过程,所以,他也没走成。等到这会儿,他身边都是乱糟糟的人群,更是没法走了。
“谢宏!本官统领兵马司在此设卡,乃是奉旨行事,更有内阁的票拟!你胆敢犯上不敬吗?”孙松高声对谢宏叫道:“你今天虽犯下大罪,不过若是肯迷途知返,趁早悔悟,本官倒也可以为你转圜一二;如果依然不知悔改,知法犯法,那任是谁人,也救你不得了!”
“哼!”谢宏终于抬眸看了过来,不过他脸上却满是不屑,冷哼一声,道:“还当你要说些什么?奉旨设卡是吧?本官今天就让你开开眼好了。”说着,他把手从怀里拿了出来,手里面竟然又是一卷黄绸!
然后,谢宏又是迎风一抖,黄绸飘然展开,上面又是四个大字:“代天冲关!”
噗!孙松眼前一黑,喉头一甜,随即就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圣旨呢?而且还这么有针对姓,难道谢小贼真的能掐会算么?
“刑不上大夫,本官是兵部主事,朝廷命官,你……”惊讶和疑惑可以曰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自救。
孙松虽然急怒攻心,可还是留意了周围的动静,这会儿兵马司的溃逃都已经快结束了,除了少数混入围观人群跑掉的之外,其余的基本上都已经被肃清了。
当然,到底多少是被打倒的,多少是装死的,那就没法计数了,反正番子们不在乎,只要看见人就是一刀鞘,管你是趴着的还是站着的。
不少番子已经把目光转向了孙主事,不由他不慌,这些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像是一群嗜血的猛兽,孙大人是斯文人,何尝见过这等阵仗,当然是怕得很。
“嗯,我看看哈……”谢宏却不搭理他,低下头又是在怀里一阵摸索,然后……出乎孙松的意料之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谢宏手里又多了一卷黄绸!又是迎风一抖……“代天处刑!”
……这下连番子们都看直眼了,这边开打之后,猴子本来是要去四周警戒的,可还没走多远,这边就已经分了胜负,而且谢宏又拿出了奉旨冲关的圣旨,猴子不由啧啧赞叹他的先见之明。
可现在,他眼睛也直了,搞了半天,这不是先见之明,而是准备万全啊!难怪谢大人说他必须得亲自来才行,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换个人来,谁能,谁敢,这么玩圣旨呢?
“你还辱骂当朝尚书……”孙松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了,可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挣扎一下的,就算不为了士大夫的体面,也得为了自己的小命呐!这帮番子下手那叫一个狠,又是奉旨处刑……“还不死心?”谢宏抬眸一笑,手里象变戏法似的,又是一卷黄绸,于是,情景再现……“代天斥骂!”
噗!又是一口血,孙主事彻底疯了,不用打,一条命先去了半条。把圣旨这么玩,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哇,说谢小贼是大明第一弄臣都委屈他了,说他是古往今来的天下第一弄臣,也是毫不为过的。
眼见番子们不怀好意的逼上来了,而福寿楼那边也没了动静,最后一丝指望也没了,可孙松的脑海里却是清明起来,而且想到的还是一件不相干的事:难怪那个谢小贼看起来变胖了呢,原来他怀里揣了太多圣旨,是这么个胖法啊!
“切,真是没死过,敢跟哥斗圣旨?”谢宏晒然一笑,然后抖了抖怀里一大堆黄绸,道:“有备无患,哥早就准备好了,别说只是一个主事,就算是刘大夏自己来,他也讨不了好去。”
“斗圣旨?哥用圣旨砸死你!”谢宏声音转厉,喝道:“打,这次可是奉旨行刑!给本官打明白了,别跟上次一样手软。上次石文义可是被人认出来了的,这次必须让他妈妈都认不出来他!”
“遵命!”番子们齐声应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