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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少爷斜靠在暮云重书房的椅子上,吸着雪茄,吞云吐雾道:
“灵均兄,你真打算亲自去柱州?没这个必要吧,这事我完全可以搞定。”
觉得这次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业采购,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可不单是一次买卖,如果可行,往后咱们所有的布料分厂,我想都从那边采购.....
“你打算像从前那样,拒绝张老板的丝绸供应,转而自己办厂上设备?”
暮云重抿了一口茶水,微笑着点头。
钱少爷也不再追问,只点头称赞,他一向跟着暮云重厮混商场,唯他的话马首是瞻,继而面带谄笑,拍了拍桌上的礼盒。
“东西给你放着了,今儿我得先走了,出远门好歹得跟那些相好的话离别,这天底下可不是只有你才会给女人送礼物.......”
暮云重懒得跟他客套,微笑着指着大门让他自便。
暮玲云拖着白清浔来找他时,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练字,提按转折之处丰润圆滑,行气流畅,潇洒飘逸,如行云流水般。
暮玲云素来不爱这些,又不敢打搅,便在一旁书架随意翻看着。
暮云重写的入神,提笔沾墨时发现没墨,头也没抬叫门口的小厮。
“小全,过来研磨。”
“我来吧。”
白清浔在边上看了半天,见他叫人,便主动请缨。
暮云重抬头看她一眼,笑着点头。
她缓步上前,取了放在一旁的油烟墨锭,放入边上的砚盒,又用铜匙量了水,注入砚台中,准备就绪,这才轻轻转动手腕,旋转墨锭。
那鱼肚白的歙砚,她一看到就心里喜欢,索性磨得很慢,一圈一圈的磨着,里面的墨锭逐渐化开,烟墨之香淡淡晕染开来。
她不由得有感而发:“这徽州的歙砚还真是不错。涩不留笔,滑不拒墨,难怪李后主都要夸它。”
“你喜欢歙砚?”他撂下笔,侧着头问她。
抬眸时两个人的目光不偏不倚的对上,慌乱中她忙调开视线。
“祖母曾经给了大哥一块,大哥爱惜的紧,偶尔才拿出来用,没想到今儿在这里又看到这砚。”
这几年他未讨好过女人,如今托人买了礼物,反倒找不出合适的理由送出去。思忖片刻后,他说的极小心翼翼。
“我多买了一块,你喜欢的话送一块与你。”
“我如今也极少写字,只怕浪费了这一块好砚.......”她低声细语,拒绝他的好意。
见她推辞,暮云重心绪略微停顿,正想着如何去接,一旁的暮玲云嘟了嘟嘴道:
“大哥,我们可是来邀请你去下棋的,你写完便一起来吧。”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白清浔下楼而去。
暮云重嘴角带笑,想起她的眉眼如画,复又到书桌前,握着墨锭在那歙砚上慢慢研着。
他向来心思沉,对事情越是上心,越是做出不经意的样子,不熟悉他的人根本摸不着头脑。
他研了一会儿放在一旁,提笔描画,一挥而就无半分迟疑,仿佛那脸庞早已在心里描绘过千万遍。
画完了又不去动它,整个人一动不动,站在旁边静静看着。
他素来谨慎,自诩不是轻浮之人,可这一刻他竟有些倦怠,控制不住的随着心性想她。
世上的事总叫人措手不及,他恼怒自己,这铺天盖地的爱意叫他惶恐,
何况整个暮家皆知,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弟妹,而他也还有婚姻在身。
他心里后怕,怕那种被千夫所指的唾骂,他惶惶着,一时竟有些招架不住,慢慢踱到桌子另一旁,一只手轻轻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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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大厅,白清浔站在暮玲云背后,默不出声,静静观看兄妹两人的对弈。
局面上,厮杀正酣,但精通棋局的人一目了然,暮云泽的白子虽然多,但却处处没有出路,继续下,只有死路一条,反之,暮玲云的黑棋虽然占的地方少,但处处有埋伏,一旦连成气势,必定势不可挡,
她看了半晌,抿唇轻笑,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暮云泽下意识的抬头,正迎着她那惆怅的目光,他心里一乐,以为自己这局胜券在握。
“清浔,你叹什么气啊?难道你觉得我赢不了三哥?”
暮玲云歪着头,眉头微蹙,深深出了一口气,企图将心里的愠怒压下去。
“这.......不好说,观棋不语,我等你们下完。”
她白净的脸上,露出真挚的浅笑,不到最后,也不好轻易论输赢。
暮云泽听她这么说着,心里似有些欣慰,紧绷的神色松弛了不少。
不知何时,暮云重也下了楼,在三弟身后站着,亦不出声,听他们几人说话,抽动了一下嘴角,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她看到的,他自然也看的出来。
两人又落了几子,暮云泽面漏难色,愈发下的艰难,明知输了,却又不肯承认,棋局就这样僵持着。
“老三,你输了。”暮云重道。
暮云泽面色一变,脸色显得异常难看,看一眼大哥,余光却又落在白清浔脸上,赌气道:
“大哥,清浔都说了,不到最后,你怎知我一定会输!”
“输了就是输了,你如今也只是负隅顽抗,趁早投降与我,我便大发善心,少羞辱你几句,岂不美哉。”
暮玲云捏着棋子,轻飘飘几句话,顿时激怒暮云泽。
“老四,你如今愈发的没有礼数,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
“我又没说错!大哥都说你输了。”见他生气,暮玲云识趣的闭了嘴。
“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也有万里江山。云泽,下棋而已,你又何必这么较真。”暮云重笑道。
“下次看我赢的你跪地求饶!”暮云泽气鼓鼓丢下狠话,准备起身让位子给大哥。
白清浔鲜少见人下棋还这般斗嘴,只觉得好笑。“你们两个啊,还真是啄木鸟修房子,斗嘴劲儿。”
暮玲云不依不饶的还嘴:“大哥,你干嘛帮他说话,看我再把他杀得片甲不留,还把他比作汉王,凭他也配!”
暮云泽今日输得红了眼,这会子袖子撸的半高,毫无读书人的样子。嘴里叫嚣着,“再来一局,我定会赢你。”
看着他们止不住的斗嘴,暮云重倚着桌子,一脸无奈的看着白清浔,她只捂着嘴笑,心里却甚是羡慕这样没有算计的兄弟姊妹关系。
几人又下了半晌,见外面天色昏暗,白清浔起身回家,出了大门才发现,原本微弱的阳光被乌云遮蔽,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秋日的雨本就不会太大,绵绵细雨打湿庭院里那一颗颗翠绿的芭蕉叶,宁静且阴冷。
她的心也跟着低沉,一路上怏怏的提不起兴趣。临下车前,暮家司机提醒她别忘记带车上的礼盒。
“这是什么?”她疑惑道。
“临出发时,大爷拿来让小的带给白小姐的,您只管收下吧。”
暮家司机如今经常接送白清浔,自然知道她和家里人的关系,待她的态度也是不必说的恭敬。
白清浔推辞不掉,只好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崭新的歙砚,她心里惴惴不安,却又不想在旁人面前流露半分,只能面带讪笑抱着盒子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