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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莺儿看着满院子的奴才,心里也有几分打怵,太监还好,不进内室没有威胁;宫女可是差不多要与自己同吃同住的人,若是出了茬子可怎生是好?
对着廊下的太监宫女上上下下扫了好几眼,余莺儿心下定定道:“昭和堂中的掌事姑姑便提梁嬷嬷吧,是用惯了的老人,余下的就劳烦黄公公看着办。”
梁嬷嬷心领神会的接了黄规全手里的对牌,领着一帮小丫头下去了。太监则提了小全子暂做昭和堂中的总管,说是总管,其实昭和堂拢共就分来两个太监,也无甚可管,不过是先提上来历练着,将来再看。
待黄规全走后,本想进屋歇息的余莺儿思忖着看了了看廊下各自忙碌的众人,便清了清嗓子。
小全子颇敏捷,上前两步打个千儿便讨好道:“小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余莺儿瞧着小全子,心里不由有些尴尬,自己从前做奴才时不如人家机灵,如今做主子似乎也差点意思,果然人与人是不能比的吗?
小全子见状,便吆喝一声示意众人都过来,小主有话要吩咐。
从前清净的昭和堂,如今也热闹了,余莺儿瞧瞧众人,摆摆手示意大家免礼,随后便开口道:“我从前是个什么来历想来大家心里都知道几分,如今幸得皇上垂爱做了主子,也不好同大家说旁的酸话,我只一点,好好做事,有我的好处便有大家的好处。”
“小主折煞奴才们,奴才既做了小主的奴才,便是要尽心伺候小主的。”,小全子一番表忠心,说罢又看向众人。
“奴才省得。”
“那就这样吧,散了吧。”,这几日余莺儿过得颇劳累,住在别人宫里,整日小心翼翼,半点不敢放肆,累也累死了。
“小主?”,梁嬷嬷将一众宫女太监安置完了回来见余莺儿靠在窗前的炕上打盹儿,便试探着小心喊了一声。
“嬷嬷回来了。”,余莺儿跳脚下炕,做贼似的看了看梁嬷嬷身后的门帘,见众人都离得远远的才放心的将梁嬷嬷拖到炕边坐下,还狗腿的递了一盏茶。
“小主这是做什么?折煞奴婢了。”,梁嬷嬷推辞着,最后只得与余莺儿两个一同坐在炕席边上。
“嬷嬷且听我说。”,余莺儿最后硬是将那盏茶递到了梁嬷嬷手里,才安心的在一旁坐下。
“嬷嬷是知道我的情况的,这院中的奴才,还请嬷嬷费心。”,她虽只读了几日书,却也是知道,千里之提毁于蚁穴的道理,这宫中处处是陷阱,连惠嫔那样有家世有品级的妃子都能被人暗算了去,叫她如何不心焦。
梁嬷嬷眼见那小小的丫头郑重道,心头不由得也多了几分真诚:“小主放心,奴婢既到了小主身边伺候,便没有回去的道理,咱们两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奴婢定会处处当心的。”
“对对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方才就想同她们说这个来着,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怎么说出来,倒是有些丢脸了。”,到底是小孩子,话题一下子就岔开了十万八千里去。
梁嬷嬷见状只端着茶碗吃吃的笑,“小主还是个孩子脾气呢。”。
“呀,看我,忘了正事。”
将腿从炕席上放下正色道:“嬷嬷,那日咱们昭和堂走水,我觉得十分蹊跷,这几日一直在端妃娘娘处,唯恐隔墙有耳,是以没敢同你说。”
闻言,梁嬷嬷也严肃了几分:“奴婢也心疑,奴婢那日让丽嫔娘娘叫去翊坤宫帮忙洗晒衣物,按说这宫中浆洗自有浣衣局,为何翊坤宫上下却要自己动手?那日又是浆洗又是晾晒又是熏香,直忙到了后半夜,若不是奴才去通传延禧宫走水,奴婢尚不能得知小主在危险里走了一遭。万幸,小主无事。”
“是呀,万幸海棠睡得晚,如若不然·······”,余莺儿也有些后怕,眼下虽是鲜花着锦热闹非凡,可若是当日她让那一把火烧死了呢?又哪里来今日的昭和堂,和常在?
“昭和堂,哼,她一个奴才,也配得上一个昭?”,华妃翻着内务府刚送来的节礼单子,嘴里冷哼道。
这几日入夏,雨水多,宫殿上的琉璃瓦刚被一场夜雨冲得一尘不染,浅灰色的天空昭示着下一场雨就在不远处,颂芝捧着一杆油纸伞在廊下跺了跺脚,听得这话,连忙将油纸伞递给了旁边的宫女。
用帕子小心的擦拭去头发上的水汽,换了副欢喜的神色进屋眉飞色舞道:“娘娘,这阖宫中谁不知道只咱们翊坤宫占着个坤呀,与皇上的承乾宫并贵呢。”
言下之意便是一个昭字做殿名算得什么?皇上高兴便赏了,这后宫中哄得皇上高兴的妃嫔还少么?可谁又能跟翊坤宫似的占贵又占宠呢。
被哄了两句的华妃,阴沉的脸色有消退之意,只是语气扔然恶劣的道一句:“一个宫女,碍眼。”
“娘娘,这满后宫又有谁能比得上娘娘您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呢?”,这话说得实在,皇上进后宫五次总是有三次要来翊坤宫的,便是皇后那儿也比不得。
而如今宫里的翘楚菀嫔,比之华妃,也是差了一筹的。只是眼见着上首的美艳女子依旧蹙眉,颂芝又徐徐开解道:
“娘娘放心吧,宫里看不惯余氏的可是不少,咱们且冷眼瞧着便是了。”,颂芝转身奉了一盏阿胶糕上前,讨好周全的说着吉祥话,权当没看见周围宫人投来的感激目光。
···
“惠嫔那儿,可是没事了?”,皇帝眉头微微一动,从案牍中抬起头看了看苏培盛。
“诶,回皇上,今儿一早得的消息,惠嫔娘娘精神已大好了,只是依旧同内务府告了病,养着呢。”。苏培盛一甩拂尘,有些诧异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
头一回有了摸不准皇上心思的焦虑感。
按说皇上是不喜华妃这般行事的,可这几日也没见圣上少去了翊坤宫。
可若说圣上生气了,为何又默许了华妃的说法,并没有深究呢?
苏培盛突然想起了延禧宫那个小宫女提来的常在,以及那个颜色出众的菀嫔,心下闪过一丝了然。
哪个不爱新鲜?
上首埋头的男人突然放下朱笔,思索片刻道了一句:“年宴的名单,将惠嫔记上。”
“嗻。”
苏培盛咋舌,连忙应是。
惠嫔这一摔倒是摔出个机源来,皇上子嗣不丰,但是年岁却不小了,不好连年选秀,于是提一提后宫的位份,也好提前给皇嗣的出身抬一抬。
皇帝捡起朱笔,继续伏案。
只是心中有些不在状态,他虽自幼是个皇子,可是并不得阿玛额娘疼宠,若不是自己懂得隐忍着强大,如何能有今天?
是以他十分看不惯后宫中互相倾轧,这东西遑论自己是否喜欢,旁人万不能没轻没重的沾染了去。
···
余莺儿自知风头正盛,在后宫中得了几次刁难之后便连门都不大愿意出了,皇帝每每见到这鹌鹑似的女子,也颇有些摇头。
“皇上可不许冤枉臣妾,皇后娘娘处的请安臣妾可是日日都去的,前两日还去陪端妃娘娘赏花呢!”,余莺儿嘟囔着反驳,虽然自己是嫌麻烦不愿意同众人有过多接触,但是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在皇帝心上留一个胆小怕事的印象不是?
“是是是,只是朕的和常在夏日里身子重,不愿意去受暑气。”,皇帝见她莺儿似的来回踱步,也开怀的调笑几句。
这后宫中,若论哪处最舒心,非这昭和堂莫属了。
说来他自己也奇怪,论才情,宫女出身的余莺儿远不如菀嫔,甚至身上还泼有几分粗俗;论样貌,翊坤宫的华妃可堪后宫典范,面前这个敞开了笑的女子是拍马也赶不上。
思来想去,恐怕正是这点恰到好处的粗浅,正合时宜的清秀,让忙于政务的紧张神经在夏日里多了几分爽快罢。
“皇上在想什么?”,余莺儿眼瞧着面前的男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无视了她这个大活人,心里也有几分不安,她极力的掩饰太平,不愿意将那些委屈和阴暗说出来给人听。
他是天子,这些委屈如同太阳底下的影子,他看得见,却未必愿意伸手去管。
“等天气凉了,朕给你抬个位份吧。”,这话一出口,皇帝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却又饶有兴趣的看着余莺儿,想探究几分她的想法。
余莺儿乍一听这话,心中警铃大作,皇上要抬谁的位份,一句话的事儿,何须说出口同人商量?
“这事儿自然是皇上说了算的,只是臣妾无才无德,恐怕担不起皇上的垂爱。”,先肯定一下皇帝的绝对权威,再贬低一下自己,最后能不能升位份全看皇上。
虽然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是余莺儿看着那张舒展的笑意,心底也松了口气,只要不在皇上面前留坏印象便好了。
登高跌重,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