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篇·圣诞特辑(下)

宣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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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来的总会来的。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沈酒没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看来方应看昨晚比较算克制的了。她披了浴袍,去楼下倒点水喝。走下楼梯时,发现客厅里坐着人,惊讶过度之下脚下一滑,方应看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接住,宠溺中带着几分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酒瞪了他一眼,悄悄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方应看很少看到沈酒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搂紧她的腰,面不改色道:“半个小时前从机场过来的。腰酸不酸?”

    沈酒很想拍死他,调情能不能看看场合。

    坐在客厅正位上的白发老者嘴上心急她“有没有摔着”,脸上却是一脸严肃。崔名章和谈沫夫妇坐在老者的一边。还有个孙秘书,斯文和蔼极了,见到沈酒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还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沈酒走到老爷子面前,低低地叫了声:“外公。”

    老爷子绷着的脸色一下子松懈下来,伸出手拉住了她,“你这孩子,跟你妈一样,非要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我们不是人吗?现在就跟我回家!”

    “现在?”沈酒一愣。

    “回家?”方应看一愣。

    两人对看彼此一眼,沈酒从方应看眼中看到了一丝慌张,腰上的那只手瞬间加大了些许力道将她握的更紧。崔名章站起来,劝老爷子:“爸,不要急。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老爷子什么也不听,劈头盖脸地质问沈酒:“还听什么。晚晚,你是不是已经和这个姓方的小子离婚了?”

    沈酒点头。

    “那就成了。”老爷子起身,从孙秘书手里接到羊毛围巾,围在脖子上,一边不容置疑地说道:“你以为我大老远坐飞机过来是为了什么。孩子生下来就跟咱崔家姓,你要是不想要孩子我也支持你。别以为我是老糊涂了,你们那点混账事我一清二楚。”

    “外公,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但是你担忧的事情也不会发生。”沈酒保持着应有的理智,劝住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方应看的手里抽出来,站到了老爷子身边去。

    方应看顿时面色晦暗,这才留意到沈酒的手上并没有戴戒指。他落在沈酒手上的目如此的灰凉,像没有月色的夜。沈酒把手藏到身后,避开脸不去看方应看此时的反应,他应该是听明白了的。

    崔名章敏锐地嗅出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问道:“小酒,你刚才话的意思是?”

    沈酒故作轻松地笑笑,“我的意思就是,我不会和方应看复婚,但是工作我还是要做的,等到我感到厌烦了再说,其他的该怎样就怎样。外公,你会支持我的决定吗?”

    老爷子脸上出现了犹疑,但是没有了之前那么大的反应,语气也没有那么激动。听到沈酒不会复婚,他还是很高兴的:“那孩子呢?”

    沈酒摸摸肚子,“生呗。”

    “也好,”老爷子算是同意了,他还有一个条件,“但是,你不能一个人养这个孩子,要多带孩子回来看看我们,让ta知道还有一个大家庭。”

    崔名章说:“爸说得对,你要是工作忙,把孩子带到宁北来,我们给你照顾孩子。家里阿姨经验丰富,明喜也可以陪孩子玩。优良的环境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谈沫道:“孩子的教育问题你也不用担心,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给它安排好。”

    崔明喜跳起来欢呼道:“欧耶,我要当哥哥了!”

    谈沫纠正他:“是舅舅,不是哥哥。我们家明喜要当小舅舅了呢。”

    沈酒无奈笑道:“舅舅舅妈,孩子还没生呢,你们考虑的未免也太远了吧。”

    这边一家人其乐融融畅想未来,孩子的亲爸连句话都插不进去。方应看很识相地把客厅留给他们,自己去了书房。

    沈酒送完人回来,敲开书房的门,倚在门边,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书房里方应看背对着他正在处理电脑上的邮件,听到她进来的声音回头道:“回去了?”

    “他们还要再逗留一日走,现在去酒店了。”

    沈酒走到书桌边,伸手把方应看的笔记本合拢,坐在他面前,仔细地想要找出他脸上的破绽,然而这个男人的情绪实在是藏得滴水不漏,光明正大地让她审视。毫无发现的沈酒惊奇道:“你不生气吗?”

    “你觉得我应该生气?”

    “在我看来,你这个人挺记仇的,怎么会一点恼怒都没有呢?”

    “如果你说是复婚那件事的话,我没有理由生气,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因此迁怒于你。你只要按你的意思去做就可以,不必迁就我。”

    方应看看着沈酒喝完牛奶嘴唇边留下的一圈白,终究是没忍住仰头吻了上去,轻柔地舔舐去她嘴唇上的牛奶,是一股很香醇的奶味,就像她让他贪恋的体温,从前没有去珍惜,才造成了如今的患得患失。

    沈酒好不容易脱离他的吻,端着牛奶准备逃,“方应看,你还是一如既往理智得可怕。晚上是平安夜,我外公他们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方应看见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忍俊不禁:“你先想想中午吃什么。”

    一听到这句话,沈酒刹住脚步,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眼睛发亮,带着小兴奋:“怎么,方大Boss要亲自下厨?”说完不满道:“你都多久没给我做饭了。命你将功赎罪,今天的午饭好好表现。”

    副总使唤起老板来顺手的很。

    “遵命,沈总。”

    晚上的聚餐,算是方应看第一次正式见家长,久经商场临危不乱的方大Boss莫名其妙紧张起来。下午方太后(这是沈酒给方应看妈取的外号)把电话打到沈酒手机上,找她儿子。没办法,打公司电话人不在,打方应看电话也不通,只好通过沈酒了。

    沈酒惊叹连连,心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喏”了一声,就把手机递给方应看。

    方应看拿了电话走到阳台上,连拖鞋也没穿,赤着双脚就走出去了。沈酒放下手里的橙子,走到阳台把自己的拖鞋踢给他。室内有地毯,她在方应看没发话之前,灵活地跑了进去,继续吃橙子。

    过了十多分钟回来,手机被打得发烫,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沈酒问他怎么了,低头看他穿着自己的粉色拖鞋,怪好笑的。

    方应看说:“晚饭你外公请了她去。”

    “啊?”沈酒心想,外公这是什么操作,晚上的饭一定吃不好了。

    “她在电话里骂我。”

    方应看脱掉鞋子坐进沙发里,从沈酒身后抱住她,把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她刚剥完橙子,身上一股清新的橙子香气。沈酒看他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松软的头发耷拉在眼睫毛前,家居装的方应看很想让人欺负,又软又温柔。

    “你妈怎么骂你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方大总裁完美的表情破功了,利索坐起来,瞪着她:“沈酒,你没人性。”

    “我没人性你又不是第一天发现。”

    “……”

    “反正我和你没有婚姻关系了,你妈作天作地跟我没关系了。其实我还挺欣赏你妈这种强势的女人,要不是因为和你结婚,说不定我还能和她成为忘年交呢。”

    “你够了。”

    沈酒一边吃着橙子一边悠闲地说道,还把橙子递过去引诱他,气得方总裁想咬人,又不能拿他怎么样。沈酒倒在沙发里笑得直不起腰,“方应看,你生气的样子像一只胖乎乎的河豚,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张脸了。哎——!”

    方应看忍无可忍将她扑倒,脸上脖子一顿乱啃,被她气笑:“沈酒你这张嘴也就我受得了,换做别人早就被气死八百回了。你还想和我妈当忘年交,怎么,想骑到我头上来?小酒,你别忘了,我和你舅舅是平辈,按辈分,你要叫我一声方叔。”

    一提辈分,沈酒就焉了,满脸涨红红到耳根子,昨天晚上在床上方应看这混蛋让她兴致高昂时叫他叔叔,她叫一声他越来劲,没完没了直到她开口求饶才肯放过她。可以预见以后的二人生活在这个坎上是永远过不去了。

    晚上下了雪。

    平安夜的钟声在这座城市敲响。

    第一顿家宴有惊无险。怎么说呢,在外交官崔名章协调之下,崔家和方家两个前亲家之间进行了友好的磋商和交谈,没有硝烟弥漫那么夸张,两位大家长毕竟都是注重面子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明面上彼此给足面子就算过去了。

    复婚的事也没人谈起。方应看事先给方太后说了沈酒的想法,两人暂时不复婚。狡猾的方总裁在沈酒的原话上私自加了“暂时”两个字。方太后也算通情达理的上流社会贵妇,如今的结果已经让她很满意了,唯独在沈酒的家世背景上吃了亏。谁能想到她外公家的背景这么显赫。方太后就算不喜欢沈酒,也不敢不给崔老爷子面子。

    晚饭快结束时,崔明喜小朋友提了一句“姐姐的宝宝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平地一声炸雷响起。

    什么?!

    孩子,什么孩子?!

    方太后是多么聪明的女子,一看其他人,就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她恶狠狠地瞪向自己儿子,大有“回去有你好看”的警告意味。沈酒和方应看对视苦笑了一下,在桌子底下拍拍方应看的手背,表示安慰和同情。

    一年后。

    又一年圣诞平安夜。

    早几天沈酒和孩子被崔名章接去宁北过节,方应看是当天上午才到了,下了飞机就匆匆赶去崔家。从欧洲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疲惫可想而知。一下飞机就给沈酒打电话报平安,听到电话里她和孩子的声音,疲倦减了不少。

    宁北的冬天零下七八度,一开口气就结成霜,车子停在崔家大院前面,方应看下车,脖子里空荡荡的,皮肤接触寒冷的空气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苍白,转身又回车子把围巾戴上。他想到身上太冷不好抱孩子,必须要把自己焐热。有一次沈酒亲他脖子吐槽他冷得像吸血鬼。冬天他就有了戴围巾的习惯。

    下车刚走几步,后面过来一辆车,停在他车子边上。

    方应看眉头一跳,不出所料,雍容富贵的方太后从车子下来,“妈,你怎么来了?”

    方太后反问道:“我来看我孙女,怎么就不能来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是有人请我过来,我才不来,我宁愿和你小姨去日本泡温泉。”

    行吧,现在知道方应看的傲娇是遗传谁的了吧。

    “这是什么?”

    方太后仔细地拿着一个礼盒,不让方应看碰:“给馥馥的礼物,从日本带回来的,有奶嘴,奶瓶,婴儿餐具,都是些小玩意儿。还有一个小书包,听你小姨说日本的小孩都用这种书包……”

    “书包?妈,馥馥才六个月。”方应看低头摸摸鼻子,悄悄把笑容藏好。

    方太后面子挂不住,把礼盒往他身上一放,踩着高跟鞋先走在前头,“冷死了。晚上让你爸给我拿件外套来,出门太急我都给忘了。”

    “好,我给爸打电话跟他说。”

    “方乾从欧洲回来了,欧洲那块缺个人,你爸想让沈酒过去试试。她要是愿意我也不反对,可是孩子还小,怕她舍不得。你先去问问她。”

    方应看脚下踩到石头上的冰,险些趔趄,“妈,你们这是挖我墙脚的意思吗?”

    方太后:“你不愿意?”

    方应看:“她愿意就行。”

    方太后:“那不就成了,女人以事业为重,这话是你和沈酒说的。你也要抓紧了,赶紧把婚给结了。不然馥馥长大懂事了看你们怎么跟她解释。馥馥真可怜,摊上这样不着调的爸妈。我的小心肝,外婆来了。”

    一进门,方太后就往孩子那去了。方应看无不尴尬地站在门口,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看见沈酒朝他走过来,眼里就只剩下她了。

    “怎么了,又被你妈骂了?”

    “嗯。”

    沈酒帮他把围巾摘掉,热乎乎的双手捧住他被风吹凉的脸颊,凑近了给他捂热。方应看顺其自然地搂着她的腰抱住她,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雪花,眼睛下面一圈青色,疲惫极了,进了开着暖气的室内就有些昏昏欲睡。

    方应看整个人压在沈酒身上,脸埋在她颈窝里,语气闷闷:“想睡觉。”

    沈酒抱着他笑:“去房间睡。”

    壁炉里的火跳跃着欣喜明亮的光,孩子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冰天雪地的窗外雪花簌簌落下,连冰雪都变得格外温柔起来。最爱的人就在身旁。方应看睡在温暖的怀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个飒爽英姿的女捕快当街拔剑挟持了他,从此风雪绵长,寒暑春秋,皆有了归来的等候。

    故事已完,生活继续....

    祝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