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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城门关闭,秦城知府柳大人打开衙门夜审,公堂气氛十分凝重。
“柳大人,老妇人有个不情之请,春红身子不好,站不起来又畏寒,能不能让人搬一把椅子来?”
迎春阁的老嬷嬷低声哀求,眼下虽然是夏日,入夜还是很凉的,春红趴在公堂的青砖上,容易寒气入体,她这么病病殃殃的,又要喝苦药汤。
老嬷嬷以前在迎春阁,也做皮肉生意,人老珠黄不能接客,就变成下人,伺候花楼里的姑娘。
她一直照看春红,把春红当女儿一般疼爱的。
花娘命贱,被人看不起,但是好歹是一条人命啊,老嬷嬷豁出去了,低声哀求。
“来人,去搬一把椅子,加上坐垫。”
老嬷嬷开口,刘大人当即就准了,这些花楼里的姑娘,虽然属于下九流,几乎人人都有惨淡的身世,眼前的瘦弱的春红,让人于心不忍。
春红被扶起来,衙役搬着一把椅子,有人甚至端上热茶水,给春红握在手里取暖。
“谢谢,谢谢……”
春红说得很小声,一连重复好几遍,这下,嗓子没有那么嘶哑了。
“这位夫人,您想知道些什么?”
春红咳嗽两声,知道自己说话声音难听,刻意地压着嗓子。
“婉娘和我们啤酒作坊的账房一起跑了,事发突然,账房为她私吞三万两银子,并且和一条人命有关。”
方芍药不再隐瞒,把发生的一切和自己调查的都说一遍,尽量有条理,让春红听得明白。
还是得感谢柳如意帮忙,不然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到明日衙门开堂,那个时候城门口再贴上通缉令,很可能让二人溜走。
于先生和婉娘应该是留下看情况,不知二人是不是看出端倪,非常果断地逃跑。
“这还真像是她干的事。”
春红听了原委,讽刺地勾起嘴角。
“我和婉娘都住在春城南边三十里外的陈家村。”
十年前,二人也就六七岁的光景,村里突然遭逢大难,连续下几日大雨,河边涨水,把村里的农田淹没,很多人家的房子被冲塌。
春红和婉娘家离得近,实际上却没有亲戚关系。
春红姓陈,婉娘却姓张,婉娘的爹爹是个赤脚大夫,外乡人,来到陈家村扎根的。
眼瞅着大水要没过人的头顶,村长见此,又带着村人往山上跑,刚跑到半山腰,泥土混杂雨水浇灌下来,跑的人无一人幸免,都死了。
一场天灾,村里没剩下多少人,当年,春红差点被大水冲泡,婉娘递给她一根树枝,她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她救过我,我算偿还了当年的人情。”
春红摇头,她是恨婉娘,但是当年的救命之恩,她也记得的。
没多久,村外来了一个婆子,见二人无家可归,就骗她们说去春城过好日子,吃饱穿暖。
两个人啥也不懂,又没什么亲人,就跟着婆子走了,这一走,就流落到花楼里。
最开始不在迎春阁,而是在一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到底吃过多少苦,春红没详细说。
早些年因为不愿意接客,被吊着打,皮开肉绽常有的事。
老鸨打了以后,又给她们抹上一层膏药,保证不留疤。等愈合以后继续打。
春红陷入回忆中,说的都是对案子无关紧要的小事,众人却没有打扰。
“呜呜,我们春红命苦啊,她本来被选入太白楼唱小曲,将来不说嫁人生子,摆脱这样的身份,找个清白人家做丫鬟也好啊。”
老嬷嬷忍不住,接过话头,说起婉娘做的事。
婉娘先是找到春红,问起春红准备的小调,而后偷偷摸摸地学会,又偷走春红的一个本子,上面是春红自己填词写的小曲儿。
几岁被卖到花楼,想要不接客就要有技能,春红苦学十年,最后的成果全被婉娘盗走。
在要去太白楼那日,婉娘使计策,把春红骗到自己的屋子,又找来一个有特殊嗜好的老头子。
春红对一切不得而知,傻傻地入套,被老头子虐待,差点没命。
而在她卧病在床的时候,婉娘又伪装姊妹情深,给春红送药,毒哑了春红的嗓子,从而正式取代春红,进入到太白楼。
方芍药无语,这个婉娘心肠狠毒,并且心机很深。
要说十年前,婉娘曾经救过春红,那可能因为婉娘还小,什么都不懂,自从二人被卖到花楼里,一切都变了味道。
“也就是说,婉娘并没有亲人在了?”
方芍药摸了摸下巴,于家她知根知底,于先生第一次来秦城,对于周边的一切不熟,他了解的仅限于一行人来时走过的路。
二人若是逃跑或者藏匿起来,必然要婉娘带路。
“有的。”
婉娘的底细,别人谁也不知情,只有春红一人知晓。
春红也是偶然之间得知,婉娘不一个姐姐,同父异母,现在她那姐姐死了男人,成了寡妇。
婉娘的爹当赤脚大夫,把一个村妇弄大了肚子,他爹带着村妇私奔,逃到我们陈家村,而后生下的婉娘。
“也就是说,她爹抛妻弃女……”
方芍药不住地点点头,看来婉娘的爹不是什么好东西,家学渊源。
婉娘和她姐姐不是一个娘生的,二人应该是敌对关系,婉娘应该不会投奔她那姐姐吧?
“这也不好说。”
春红最了解婉娘,这些都是她偷偷查证的,婉娘根本不知情。
婉娘的同父异母的姐姐,现在是个寡妇,嫁给员外,员外没了,婉娘姐姐又住在乡下的大院,前段日子,和婉娘有过来往,曾经派人传话。
方芍药记下,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其余的,春红知道的也不多了。
一夜都在衙门度过,天明时分,方芍药才和萧铁山夫妻俩回到小院。
二人的时间掐算的刚刚好,毛豆睡得不太安稳,蹬蹬腿,被方芍药抱在怀里哄着。
“四喜那传来消息了没?”
秦氏的状况还未稳定下来,方芍药的心始终悬着。
“没有。”
方糕摇摇头,而后叹息道,“一切都是婉娘设计好的,这女子也太歹毒了些。”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以为于先生是什么好东西?”方芍药冷笑,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说的就是她自己。她当初对于先生无比的信任,认为两家是姻亲关系,于先生在做账上,肯定不能糊弄,结果轻信于人的下场,狠狠
地打脸。
婉娘固然是用手段勾引,若是于先生意志坚定,根本不会做出这等事。
私吞三万两银子,这对啤酒作坊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眼下,还不仅仅是银子的问题,因为啤酒的产量,会产生信任危机。
方芍药心焦的睡不着,用手抚了抚头发,发现头发掉了好几根,才十几岁,就有熬夜头秃的先兆。
“夫君,啤酒的产量就那些,都被订走了。”
因为于先生私吞的银子没在账本上,所以有三万两银子的货暂缺。
白映寒又是大加盟上,在最初合作,就不讲信誉,这对啤酒作坊的影响很大。
这三万两银子的货物,啤酒作坊可以不认账,但是和关系好的大加盟商扯皮,甚至闹到衙门,自家还有什么脸面了。
这个亏必须要认下。
“如果把其余加盟商的货物先给白公子,那我怎么对那些人解释?”
啤酒就那么多,根本不够分,而下一批需要时间的不断,定然是不能按照规定的时间交货。
合约上,不按照规定时间交货,需要给出大笔的赔偿。方芍药揉揉心口,于先生不仅渣,还坑人,把她逼到一个死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