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除夕

白倦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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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木雕窗外飘入零星白雪,落到案台上化成了水,染了赵晚燕刚写下未干的字。

    她眉头一皱,又废了。

    放下笔,晃眼便瞧见窗外那棵梅树。

    白雪皑皑的园子里就这么零星的一点色彩,落入她眼中竟不觉得可贵,反倒是扎眼,赵晚燕低垂着目光看着宣纸上那晕染开来的字,缓缓放下手中的笔。

    “碧落,去让人把那颗梅树砍了吧。”

    “什——什么?”

    在一旁陪同的碧落一愣,没听清楚赵晚燕的话,或者说听清楚了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晚燕透过梨木雕的窗桕目光悠远的轻呢,“看着腥红妖艳,不讨人喜欢。”

    “是,奴婢——”

    “奴婢这就去办。”碧落点头照办,心中不免疑惑,从前说园子里冬日没色彩的也是她,如今说不好的也是她。

    可碧落也没法,只能带着人在院子里面忙。

    赵晚燕关上了这扇窗,躺在鸡翅木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屋内瑞兽香炉中燃烧着上好的沉水香,香气清幽,有着很好的凝神效果。

    可在上好的香料也止不住赵晚燕的有忧思。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到了十三岁的除夕——

    “姑娘,夫人让我来传您一声,唱戏的台子都搭好了,让姑娘您也都过去。”沉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赵晚燕的思绪。

    睁开眼睛的那瞬间,赵晚燕的目光冰冷。

    除夕这一日,哪有不热闹的呢?

    她父亲长安侯乃是世袭的爵位,而她的母亲又是曾经受宠的郡主,每年除夕新年的时候,侯府之内都会命人摆上戏台,邀请京城中有名的戏班在府上唱到第二天新年,热闹非凡。

    从前那个时候,赵晚燕也是喜热闹的。

    只不过十三岁的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旁人说什么自己便听什么信什么,落了好大的耻辱,至此赵晚燕便不喜欢看戏了。

    她了无生趣,敛了眸中寒意,应了一声:“待会儿就去……”

    沉鱼被赵晚燕那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心里面泛着嘀咕,她是白氏派过来监视在赵晚燕身边的,一向很是得赵晚燕的喜欢,甚至比碧落这个赵晚燕亲娘陪嫁的丫头还得她信赖。

    谁知——

    最近赵晚燕不但不亲近自己,反倒是信赖碧落那个死丫头,有什么事情都去吩咐碧落去做了。

    “是。”沉鱼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赵晚燕便揣着绣着海棠的手炉,披着石榴红云锦面的披风出了门。

    皑皑白雪将除夕的喧闹遮掩了不少,走在竹木长廊上却还能听见戏已开场,咿咿呀呀。

    她对这年的除夕记忆犹新,也便没由来的厌恶。

    当初她对萧元启心存执念,听闻他也会来,花了一整宿的时间准备。

    她想在他心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想给他一场惊喜,折了花灯写上心愿。

    巴掌大的纸条,她却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每一个花灯里头都有她亲手写下的两句诗,每一句都诉说着她对他的情。

    原本想着,这大概是最能让他动心的事儿,却没想弄巧成拙,让旁人给遇见了,说了些不入流的话。

    那人只是长安侯府的远亲,家里头有些家里,成天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喝了点小酒便找不着北了。

    他说的这些不入流的话带着羞辱的意思,惹恼了萧元启,双方起了争执,惊动了前院的人。

    到现在,赵晚燕都还记得父亲直到来龙去脉之后,脸上那失望的神色。

    堂堂长安侯府嫡女,竟然趁着除夕之夜混乱,在内宅之中私会男人,还写下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丢人现眼。

    别说是长安侯府了,即便是放在那些寻常人家,这种事情也是让人丢尽脸面的。

    萧元启本就不喜欢她,因为这件事情更对她厌恶至极,她害得他的名声也跟着受累,走到哪都会被人打趣这桩丑事,巴不得离自己远一点。

    其实后来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她们两个人都有错。

    倘若不是她当初那般执念,强迫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去喜欢自己,倘若萧元启没有那般骄傲不肯低头,她们两个也不会走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

    可不管她们之间恩怨如何,前世而死。

    这一世,她没有什么执念,更不期盼去获得萧元启的青睐。

    只想一生顺遂,保住她想保的人。

    所以她也要学会长一双慧眼,看清楚身边究竟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好趋利避害。

    “大姐姐安。”

    思绪在这一瞬间被人打断,恰逢赵晚容也刚刚从自己的院子出来,正迈着款款莲步到了自己的面前,淡雅的笑着。

    赵晚容肩上披着白狐毛做成的,披风一身月白色长裙,腰间用着一条绣着百合的腰带束缚,更显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本就生了一张我见犹怜的面容,加之她这自小柔弱的身子,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让人对她总能多几分包容。

    赵晚燕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赵晚容脸偏到一旁去咳了两声,而后愧疚的看着赵晚燕,“对不起大姐姐,晚容这身子实在病弱,让大姐姐看着心烦了。”

    迎面一道寒冽的身影走了过来,萧元启身穿靛蓝色锦袍,领口袖口绣着流云的滚边,腰间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羊脂玉佩,披着墨色貂皮大麾。

    萧元启冷眸目光瞥了赵晚燕一样,而后径自到了赵晚容的身旁,“姑母正派人寻你,怎的在这风口站着。”

    “你的身体最要紧,别为了不相干的人连累了自己的身子。”

    “我没事。”

    赵晚容淡淡的笑着,身子不自觉的朝着萧元启靠了过去,宛如在他的怀中遮风避雪,“表哥,你就是太关心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娇弱,只说了一会儿话就会伤到身子。”

    赵晚燕绷紧了弦,她虽然已经下了决定不再想萧元启,不再想着从前自己对他的痴念,可再度看见他的时候心却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

    赵晚燕双手紧握,再看着赵晚容那分娇柔似水,我见犹怜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从前竟没发觉,赵晚容的心思竟是这样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