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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柠一怒之下冲出了侯府,出了大门她才觉得前路茫茫,不知道要去何处。但是她不想回傅家,漫无目的的在人群中走了许久,还是决定要去宁王府。
宁王正在养伤,自然没有去上朝。她咬咬牙,敲开了宁王府大门。
门房一看只她一人前来,惊愕了一瞬,行礼道:“傅姑……”
“表哥呢,我要见表哥。”傅柠不耐的打断道。
门房道:“殿下正在养伤,这几日闭门谢客。”
实际上也是做给皇帝看的。
傅柠道:“我要进去。”
门房想拦住她,可是傅柠的身份他也真的不敢拦,只能叫了一个小丫鬟过来:“快去告诉王妃,就说傅姑娘闯进去了。”
宁王这个伤可是真的,所以他现下的确需要休养,只是却让沈妘忧心忡忡,每天都在房里照顾他。
见此,宁王倒是对她生出几分愧疚。他看得出来,沈妘的确对他一片真心,曾经他也是喜欢这个端庄贤惠的王妃的,只是他们成亲好几年,原本就不够浓烈的情分也渐渐淡去。再者,他也是个普通男人,沈妘好是好,就是太过端庄矜持了,他也难免会生出其他心思。
所以,当傅贤妃提出要让她纳傅杳为侧妃的时候,他明知沈妘会伤心,还是没有拒绝。
他欣赏、尊重温婉贤淑的正妃,但是也不讨厌千娇百媚的侧妃。只是偶尔,他在傅杳那里时,会对沈妘产生愧疚。
可是很快,这点愧疚就淡去了,他是亲王,身份尊贵,普通男子都可以纳妾,他纳妾更是天经地义的,只要他保证尊重沈妘,不让妾室以下犯上便好。将来,若是他能登上那个位置,沈妘自然也是皇后,该是她的他都会给她。
况且沈妤这么帮助他,就是因为中间有个沈妘,他自然不会让她不安心。
说到底,他其实对沈妘存了些利用的心思,所以看到一心为他的沈妘才会觉得愧疚。
看到沈妘,无论是谁,都难免会想到沈妤,她们是亲姐妹,容貌相似,性格确实天差地别。
有时他也奇怪,沈妘这么温婉善良的女子,素日里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怎么会有那样一个聪颖又狡诈的妹妹呢,而且对付敌人的时候,手段极其狠辣。
可是他并不讨厌,只觉得这样的女子,生平仅见,只会越发的欣赏她。
他不由自主的盯着沈妘看,好像她身上有沈妤的影子,又似乎是没有。沈妘转过身,奇怪道:“殿下何故这样看着我?”
宁王笑容温煦,握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沈妘心中一跳,笑容甜蜜:“照顾夫君本就是身为妻子应该做的,只是殿下实在不该隐瞒我你受伤之事。”
宁王哑声道:“我怕你和母妃担心。”他亲昵的拂了拂她耳边的碎发,“不要生气了。”
沈妘笑道:“只要殿下保证不再这样,我自然不会生气。”
宁王轻叹一声,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三分,那种愧疚感又浮现出来。
这时候,外面有婢女进来禀告:“殿下,傅侧妃在外面求见。她说亲手做了糕点,给殿下送来。”
原本宁王对傅杳有几分喜爱的,但是因着傅家要成为景王岳家的事,不由迁怒傅杳。他冷冷道:“本王刚用了饭,没有胃口,让傅侧妃回去罢。”
婢女道:“是,殿下。”
沈妘以为宁王是因为她在此不好见傅杳,这说明宁王还是很在意她的,她心下满意,却还是觉得有种淡淡的苦涩。
宁王自然察觉到了沈妘的心情转变,正准备安抚她几句,又有婢女前来禀报:“王妃,殿下,傅姑娘过府拜见。”
宁王皱眉,傅柠来宁王府做什么?她现在是景王的未婚妻,被人看见了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沈妘心存疑虑:“傅姑娘?她不是在傅府待嫁吗?”
宁王道:“我不是说了吗,闭门见客,为何会让她进来?”
婢女道:“回殿下,是傅姑娘硬要闯进来的,奴婢们也不敢拦……”
正说到此处,便听到傅柠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是着急和委屈:“表哥,傅柠求见。”
宁王揉着额头,并未回答。
沈妘道:“殿下,傅姑娘既然来了,您要不要见见?”
宁王知道傅柠对他的心思,思虑了一会道:“也罢,让她进来罢。”
傅柠得了允许,急忙跑进来。原本她面带欢喜,可是在看到沈妘的时候,笑容僵在脸上,然后不情不愿的行了礼:“表嫂。”
沈妘一怔,她觉得傅柠看她的眼神有几分敌意。
宁王沉着脸道:“你来宁王府的事,舅舅和舅母可知道?”
傅柠容色哀婉,满腹委屈:“表哥,我是自己闯出侯府的。”
“你……”
“表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傅柠快速道,“我根本不愿嫁给景王,你帮帮我好不好?”
宁王冷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我……”傅柠泪如泉涌。
宁王转过头,不去看她:“趁着别人还不知道,你快些回傅家罢,不然被人发现,会被引人议论。”
“表哥,你当真如此无情吗?”傅柠哀声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宁王闭着眼睛,不理会她,沈妘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场面有些尴尬。
傅柠尤不死心,对沈妘道:“王妃可回避一下,我有要事要对表哥说。”
沈妘看了宁王一眼,似有犹豫。这时候,春雪轻声道:“王妃,姑娘似乎要睡醒了。”
沈妘倒是没怀疑傅柠和宁王有什么,颔首道:“好,既然傅姑娘有要事要对殿下说,那本宫就不打扰了。”
沈妘出去后,屋子里伺候的仆婢也下去了。傅柠又靠近一些,看着宁王被包扎的手臂,小心翼翼道:“表哥的伤势如何了?”
宁王嗤笑一声:“表妹一进来就嚷着不要嫁景王,难为你还想着本王的伤势。”
“我……”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脸上滑落下来,划过她尖巧的下颌,滴落到繁花似锦的被子上,“表哥,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啊。母亲逼着我嫁给景王,没有人愿意帮我,我只能来求你。”
“表妹这是什么话?天子赐婚,嫁的还是尊贵的皇子,这于家族而言,是莫大的荣耀。表妹应知何为祸从口中,你贸贸然跑到宁王府,不怕给家族带来灾祸吗?”
傅柠心急如焚:“可是我不喜欢景王,你是知道的,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宁王冷声道:“傅姑娘请慎言。本王已有正妃,你也很快要嫁给景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清楚。”
“表哥……”傅柠不敢置信,“你怎么这么说呢?”
“傅姑娘,我是好心提醒你。若是你不愿嫁给景王,便自己进宫求父皇收回圣旨,求我是没有用的。”
“你们都不管我,都不管我!”傅柠觉得绝望,眼泪流的越发汹涌,“表哥,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是曾经鬼迷心窍做错了错事,可我都是为了你。我们是表兄妹,自幼相熟。若是没有那道赐婚圣旨,你根本不会娶沈妘。宁王妃的位置本该是我的,你的妻子也只能是我,是沈妘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疯话?”宁王低斥道,“你我之间的事与妘儿无关,于我而言,你只是本王的表妹而已。我不想在这里听你说这些胡话,你赶紧离开王府。”
“我不走!”傅柠一下子扑到宁王身上,“表哥,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幼时我就以为我是要嫁给你的,可是现在你居然不管我,还让我嫁给景王,你怎么忍心?”
宁王心烦意乱:“你起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我都要被逼迫嫁给景王了,我都要气疯了,还要什么体统?”
宁王失去了耐心:“你若再不走,我就让人去告知舅舅和舅母,让他们过来带走你。”
“他们过来就过来好了,刚好让他们看到我的决心!”
“你真是无理取闹!”宁王怒道,“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傅柠呜呜咽咽道:“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小时候,你明明对我很好的,你会帮我打架,保护我,还上树帮我摘柿子,可是后来你就变了,不是因为你被赐了婚要避嫌吗?”
“幼时是幼时,现在是现在。”宁王道,“我对你从来没有别的心思,是你误会了。”
“表哥是在说我自作多情?”傅柠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觉得表哥以前定是喜欢过我的,都是沈妘横插一脚,不然姑母早就让陛下给我们两人赐婚了,傅杳也就不会过门……”
傅柠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她除了在宁王这里撒泼耍赖别无他法。
宁王叹了一声,别过脸去:“傅姑娘再提往事已是于事无补,还是快些回去安心待嫁罢,也好给自己留些颜面。”
“表哥,你是喜欢我的是吗?”傅柠心中生出了一线希望,“对不对?”
宁王无可奈何道:“你很快就是三弟的王妃,也就是我的弟妹,你我不宜独处一室太久,快些回去罢,否则被景王知道了,你在景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人人皆知傅家和你的关系,就算景王不知道我今天来过,我在景王府的日子就会好过了吗?还不是处处被人防备?”傅柠声嘶力竭道。
“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改变要嫁给三弟的事实,这是陛下赐婚,谁敢违抗?你走罢,即便我们是表兄妹,但必须要避嫌。”
听到宁王说这番话,傅柠越发厌恶景王,同时确定了一件事。宁王就是喜欢她的,当初他娶沈妘也是迫不得已,他与她变得客气疏离也是为了避嫌。
因为是天子,就可以威胁别人嫁女娶妻吗?可见做皇帝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她对宁王一片痴心,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景王举案齐眉,但是她又不能违抗圣旨。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浮现在她脑海,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表哥,我帮你。”
宁王皱眉:“你说什么?”
“表哥,我帮你好不好?”傅柠先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然后觉得兴奋,“表哥,我是真的不喜欢景王,但是我可以帮你盯着他,等有一天,你再接我出景王府好不好?”
宁王一怔,然后恼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这种事岂是可以随便做的?三弟那么精明的人,岂会察觉不到你的小心思?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对你还有傅家、宁王府都会带来灾难,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傅柠攥着锦被:“我会小心的,只要能和表哥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
宁王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我看你真的是疯了,这样危险的事都要做。”
傅柠突然笑了起来:“表哥就当我疯了罢,让我和景王做一辈子夫妻,简直是生不如死。”
她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她会和宁王并肩而立,成为他的妻子、他的皇后,无人能抢走她看上的东西。
宁王看似在阻拦她,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在引她下定决心做景王府的眼线。
“傅柠。”宁王道,“你怎么能这么胆大妄为。”
傅柠温柔的笑笑:“表哥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你的。但是,我希望表哥能等我。”
说完,她擦擦眼泪,站起身:“我该回去了,表哥好好养伤,多多保重。”
她走到门口,迎面遇到正抱着舒姐儿过来的沈妘。她低头行礼,竭力掩住对沈妘的嫉恨。
“傅姑娘这就要回府了?”
傅柠低眉顺眼道:“是,傅柠告辞了。”
沈妘看了看傅柠的背影,走到宁王面前,有些同情道:“我看傅姑娘好像真的不喜欢景王。”
宁王拉了拉舒姐儿的手,淡淡道:“她会想通的。”
舒姐儿伸出手要宁王抱,沈妘将她放在床上,笑道:“你父王受了伤,不能抱你,你就坐在这里陪着他好不好?”
舒姐儿乖巧的坐在床上,看见她,宁王心中那些焦虑消褪不少。再看看沈妘,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但是也生出一些遗憾。
虽然他疼爱舒姐儿,但是也需要一个嫡长子,可是沈妘迟迟未有身孕……
他勾住沈妘的手指,笑道:“妘儿,给我生一个儿子罢。”
沈妘面色羞赧,不由低头看了看小腹,笑容隐藏着几分忧虑。
宁王在养伤,景王则在忙着查宁王遇刺一事。为了这个案子,他忙了十几天,却是毫无头绪,偏偏沈妗却总是想方设法到他眼前来晃。他一看到沈妗这张脸,就想到狡猾的沈妤,对沈妗最后一点耐心都没有了,直接让她禁足了。
沈妗又要被那些侍妾背地里嘲笑,在心头又给沈妤记上了一笔。
景王一连几日都是宿在书房,也甚少歇息,如今已然很是疲惫了。
穆昶一进来,就看到景王手撑着额头,似乎在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睁开眼睛,笑道:“先生来了,快请坐。”
穆昶劝道:“宁王遇刺一案,是该早日查明,但是殿下也不能太过劳累,还是先歇息为好。”
景王冷笑道:“什么遇刺,分明是宁王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他倒是狠得下心,那一刀砍下去可见白骨。现在他府门一关,养伤去了,却留给本王一大摊子的麻烦。”
穆昶道:“陛下将此案交给殿下查明,明显是对您起了疑心,可偏偏陛下又要让傅家姑娘做您的正妃,夺了宁王的助力,外面人人都说,陛下是宠爱您才这么做。属下也不明白陛下的心思了。”
“宠爱,什么宠爱?父皇他根本不是替我打算,只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罢了。”
穆昶立刻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这话可不好直说。”
景王道:“先生不必担心,不会有人听到的。”
穆昶点点头:“是属下太过小心了。可是,殿下,您觉得傅家人会舍弃宁王帮助您吗?”
景王笑容冷嘲:“傅家会不会死心塌地的帮助本王,本王不知道。但是本王却知道,宁王不会再信任傅家了,同样的,本王也暂且不会相信傅家。本王失去了一个安家,你宁王失去了一个傅家,倒是很公平。这样想,本王还应该感谢父皇了。”
“可是,现下宫中不是有了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阮昭容吗?”
提起这个,景王咬牙道:“我那位二哥,还真是学聪明了。先是抢占先机,主动请缨去边陲赈灾,之后又带着祥瑞和美人回来献给父皇。这一出接一出的,是打定主意不给我喘息之机。”
穆昶叹息道:“原本德妃娘娘最得圣宠,可是有了这位阮昭容在,便使得陛下忽略了德妃娘娘。在外宁王处心积虑的对付您,对内,他送美人进宫分德妃娘娘的宠,真是无孔不入。”
“那位阮昭容的底细可查清楚了?”
穆昶道:“回殿下,阮昭容本名阮馨儿,自幼父母双亡,被年迈的祖母抚养长大,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祖母就去世了,靠左邻右舍的施舍活到现在,的确是个长在乡野的女子。在随着宁王进京之前,并未和宁王有过接触。”
景王却是不相信:“乡野女子?乡野女子的舞蹈会惊为天人,看她的样子,你觉得她像个乡野女子吗?”
阮昭容生的秾丽娇娆,肤若凝脂,身若杨柳,这是乡野女子该有的吗?
穆昶道:“可是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阮昭容和宁王勾结的证据。”
景王讥笑道:“他若有心将人送进宫,自然会想方设法抹去一切痕迹。想来那个祥瑞,也是人为。”
穆昶也道:“是,阮昭容定不是什么单纯的人,想来定是被宁王收买的贪慕荣华之人。”
“若果真如此,那就好办了。”
穆昶道:“殿下要想办法拆穿宁王和阮昭容吗?”
景王抬手道:“不。宁王现在有了帮手,狡猾得很,还是要小心为上。”
“殿下觉得该如何做?”
景王道:“再去派人查,一定要查出阮昭容的真实身份。”
“是。”穆昶道,“那关于宁王遇刺的案子,您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本王也很是为难。”
明明他知道根本没什么刺客,宁王才是幕后主使,可是他不能直接告诉皇帝。但若是耽搁太久,只怕同样会让皇帝怀疑他。
他被宁王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突然觉得很可笑。
“先生有何高见?”
穆昶思忖一番,试探道:“不若趁此机会,将此事栽赃到太子身上?太子是您和宁王共同的敌人,想来这也是宁王想看到的罢?”
景王在书房来回踱步:“你说,宁王使用这出苦肉计的目的是什么?”
“博取陛下的同情,让陛下更重用他?”穆昶道,“或者,宁王想借您的手栽赃给太子?若太子真的被拖下水,宁王的手可是干干净净,而负责查明此案的您,定然会和此案有所牵连。”
景王拍了拍桌子:“是啊,父皇一向多疑,若是本王借机将此案栽赃给太子,父皇会不会怀疑我呢?”
“但是,陛下一向不喜太子,即便怀疑太子是被人陷害,还是会责罚太子。”
景王慢慢握紧了拳头:“宁王!”
他落得一身轻松,让自己殚精竭虑。太狡诈,太无耻了!
“务必要查出阮昭容的真实身份!”
不久,景王派去的人回来了,还是一无所获。
“再查!”景王道,“只要做过,就会有迹可循,必须查明阮昭容的底细!”
十日后,景王派去查阮昭容的人回来了,这次的结果让景王欣喜异常。
“查的如何了?”
“回殿下,经属下细查。发现阮昭容并非是良家女子,而是一个舞姬。她的名字应该叫苏翠微,一直在怡翠楼,卖艺不卖身,是个清倌,其实也是为了抬高身价罢了。她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让一个路过那里的富商答应,为她赎身,销去贱籍,娶她为妻。可偏偏发生了雪灾,死了不少人。
原本那个富商不必死的,可是却突然感染了恶疾,客死他乡,后来苏翠微也殉情而死。属下查到,原来在两人死之前,有一波商人装扮的人暗中和苏翠微接洽,害死了富商,又让她自尽,然后为她改名换姓。
背后之人做的很隐秘,就连她死去的父母和祖母,也是存在的,只是她顶替了别人的名字,至于那个真正的阮馨儿,已经死在雪灾之中,想来是被人毁尸灭迹了。她受人指使,在一个满是尸骨的山洞找到了祥瑞,自然而然的就被宁王知道了,然后宁王便带她回了京。”
穆昶道:“为何当地百姓,没有认出来她不是真正的阮馨儿?”
“说来奇怪,认识阮馨儿的人,全部死在雪灾之中了。”
景王一拍书案,咬牙狞笑:“好,好一个冒名顶替,杀人灭口!”
穆昶面色平和:“如此说来,那阮昭容果真是个贪慕荣华富贵的女子,她之所以进京,完全是被宁王收买?”
景王听他这话若有深意,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穆昶道:“殿下,若是阮昭容只是为了荣华富贵进宫,那倒好办了。”
景王洞悉其意:“你的意思是,让阮昭容为我们所用?”
…
大雪过后,天气晴总算暖和起来了。昨夜又下了一场春雨,屋外的地面上仍然是湿漉漉的,空气中氤氲着清新的水汽。一夜落红无数,花瓣黏贴在地上,耳边传来‘唰唰’的声音,是有人在清扫院子的小路。
沈妤坐在一座水榭,手中拿着鱼食,隔一会便洒到河面,一条条锦鲤游过来争抢。
紫菀为沈妤系上披风:“姑娘,一会就回去罢,小心着凉。”
水面倒映着沈妤的影子,她一双眼睛深若潭水:“你看,它们吃的多欢快。”
紫菀笑道:“是姑娘喂的鱼食太好吃了。”
沈妤面上轻轻牵起嘴角:“是啊,只要鱼食好吃,鱼儿很容易就会上钩的。”
苏叶三两步上了台阶,在沈妤耳边说了什么。
沈妤手指微顿,笑道:“是吗?”
苏叶道:“千真万确。”
沈妤又洒下一些鱼食,轻笑道:“好,继续盯着罢,不要打草惊蛇。”
苏叶看着游来游去的锦鲤,道:“姑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让景王接连查几次才让他摸清阮昭容的底细是吗?”沈妤面上含笑。
苏叶连连点头:“是啊。”
沈妤将最后一把鱼食丢进河面,微笑道:“因为我要让景王相信,阮昭容就是宁王的人。凡是参与夺嫡之争的皇子,见识的明争暗斗太多了,所以大多好猜疑。宁王既有心送阮昭容进宫,必定会将阮昭容的事安排妥当,若是轻易就被景王查到底细那才是不符合常理。若是景王第一次查,就查出阮昭容的真实身份,他必定会怀疑这是宁王设了个圈套让他往里面钻。
所以,我自然不会轻易让他查明阮昭容的身份。等景王完全确定了阮昭容是宁王的人,他会再次查阮昭容的身份,那时候,我在让人故意露出一点破绽,让景王的人,顺着这点破绽深入的去查,届时,景王定然会大喜过望,或许他会想着从阮昭容入手,对付宁王。”
苏叶问道:“景王会拿到证据到陛下面前揭穿宁王吗?”
沈妤轻声道:“他倒是想呢,一是所以证据早就被抹去,二是他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好一个棋子。所以,他会留着阮昭容的。”
顿了顿她道:“若你是景王,你得知和宁王勾结的阮昭容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你会如何做?”
苏叶想了想:“威逼利诱,让阮昭容为自己所用?”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苏叶还是不解:“您真的眼睁睁看着景王收买阮昭容?”
紫菀接过话去:“你看咱们姑娘像这么傻的人吗?”
沈妤轻声笑道:“我不傻,同样的宁王也不傻,那位阮昭容更是个妙人。想必昨天夜里宁王和阮昭容的表现,已经让陛下动摇了。原本他以为阮昭容是宁王的人,可是他现在不能确定阮昭容到底是谁的人了。所以,他会让人盯着宁王和景王,若是景王派人去和阮昭容接洽,陛下定然会察觉。”
苏叶恍然大悟:“怪不得宁王会闭门谢客呢,原来真的是设了个圈套让景王钻。”
“就算陛下以为阮昭容是景王的人,他也不会拆穿景王,只会在心里默默为景王记上一笔。能窥探皇家隐秘,甚至找了一个和太后年轻时容貌相似的人送进宫,皇帝还会喜欢景王吗?只怕还会对他生出许多忌惮。景王他,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苏叶摇摇头,叹息道:“景王还以为抓住了宁王的把柄,没想到却因此葬送了自己的帝王梦。”
紫菀道:“不是还有宁王遇刺的案子吗,景王会怎么向陛下交差呢?”
沈妤端起茶盏,长长的眼睫垂下,显得一双眸子更加幽深静谧:“无论他如何向陛下交差,陛下都不会再相信他了。”
苏叶和紫菀皆是怔在原地,这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狠了。
苏叶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姑娘,今天傅柠去了宁王府。”
沈妤挑眉:“如此沉不住气,看来她真的很不喜欢景王,同样的,也是对宁王一片痴情。”
紫菀鄙夷道:“要奴婢说,这是厚颜无耻。明知宁王殿下已有了正妃,还想方设法嫁给宁王。”
沈妤轻轻勾唇:“人在景王府,心在宁王那里,不是很有意思吗?”
傍晚时分,去慈安堂请安的时候,却是发现韦夫人和韦璟兄妹也在。
沈妤刚掀开帘子,太夫人就冲着她招手:“妤儿快过来,见过韦夫人。”
沈妤笑容纯真,行了一个晚辈礼:“韦夫人好。”
沈妤有郡主封号在身,韦夫人自然不好受她的礼,微微侧过身去。
沈妤正奇怪,这么晚了韦夫人怎么来了。太夫人笑着道:“今日你三婶带着婉儿和婵儿回娘家,回来的路上马车坏了,韦夫人恰好路过,就送她们回来了。”
沈妤一回头便看到一脸感激的姜氏,和沈婉姐妹:“幸好三婶遇到了韦夫人,否者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回府。”
沈婉站在姜氏身边,眉目婉然,很是沉默,倒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又和韦夫人说了会话,韦夫人便告辞离开了。
用晚饭的时候,有人婢女进来道:“太夫人,负责看管家庙的嬷嬷有事禀报。”
太夫人面色微变,她自然记得,家庙住着雪姨娘呢。
她放下筷子:“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辰赶过来?罢了,让她进来罢。”
少倾,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被领进来了,太夫人淡淡道:“家庙那边出什么事了?”
负责看管家庙的婆子鲜少能见到府上的主子,是以也不敢直视太夫人,垂着头道:“回太夫人,雪姨娘身上不太好。”
太夫人将擦手的帕子放下,道:“可请大夫看过了?”
“看过了,但是……大夫说,雪姨娘就在这两天了。”
沈妤微愕:“大夫可说是什么病了?”
婆子道:“大夫只说是雪姨娘被送去的时候身子就不太好,又五内郁结,忧思过甚,所以……”
雪姨娘在府上的时候,也是吃穿不愁,可是到了家庙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更别提她被关进家庙之前还挨了三十板子,再加上她担心沈婳,多思多虑,身体越来越弱,能撑这么久已经很好了。
默了默,太夫人叹了口气道:“虽然她是犯错之人,但是念她在府上这么多年,又生下沈婳的份上,就妥善安排下她的身后事罢。给她买副好棺木,再买块地,葬了罢。具体事宜,去和三夫人商议便是。”
婆子退下后,太夫人又对桂嬷嬷道:“将六姑娘请过来,到底是她亲娘,此事自然要知会她一声的。”
沈序被分出侯府的时候,太夫人开恩,并未让沈婳跟着离开侯府。沈婳到底年纪还小,又不得沈序喜欢,沈序一个大男人也不会照顾她。
只是没想到,沈序这么快就倒了霉,那么沈婳就要长久的住在侯府了。虽然她犯过错,但是太夫人也不会不管她,养她几年,再为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也就罢了。
沈婳在听到雪姨娘要不行的时候,眼泪立刻滚滚而下,并且请求太夫人允许她去家庙看望雪姨娘。
这也是人之常情,太夫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吩咐人第二天护送沈婳去家庙见雪姨娘最后一面。
比起毫无威胁的沈婳,沈妤自然更关注景王。
几天后,一封密信就传到了皇帝那里。
皇帝看完了密信,一下子推翻了堆积如山的奏本。怒声道:“好一个景王,朕却是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能耐!”
居然连他和太后那点事都知道,而且还借着宁王的手,送了和太后容貌相似的阮昭容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