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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端了早饭来,晚辈们服侍老爷子洗漱完毕,给他戴上了一顶薄薄的帽子。
之前和安堂的大夫为了治伤,把他左边的头发刮去了一大块,须戴个帽子遮一遮才好。
打理干净整齐后,晚辈们扶着他坐到餐桌前,一家人开始热热闹闹的吃早饭。
老爷子躺了好些时日,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只被允许喝了一小碗肉丝粥,待其适应两天后再正常吃饭。
刚放下筷子,被他救的那个孩子一家来了,见老太爷精神倍儿棒儿的坐在椅子上很是愣了一下。
接着她又看到了旁边的蒋文渊夫妻和蒋禹清,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老爷子那位神医外孙女回来了。
明明昨天上午来的时候,还只剩一口气,不过一夜的时间他就精神奕奕地坐在这里聊上天儿了。
不得不说,大夏的这位皇后娘娘,医术可真够厉害的,不服不行。
于家人给老爷子问了安,送上了礼物,又让孩子亲自给老爷子磕了头。
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这头必须磕。
于家人又要给蒋文渊夫妻和蒋禹清磕头,让她给拦住了:“这里不是京城,不必讲究那些虚礼。”
一家人在这里坐了会儿,陪老爷子说了几句话,因为田里还有事儿,就告辞离开了。
他刚走,闯祸的那几个小子的家人,也带着罪魁祸首们来了。
进了屋,见了这阵势,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连磕头赔罪。
陆老爷子都不计较了,蒋禹清也不好继续揪着这些熊娃子们不放。
只是嘱咐他们家大人,别只顾低头干活,孩子的教养也十分重要。
孩子是一个家庭的未来,孩子毁了家也就完蛋了。
几家人唯唯。
据说闯祸的这几个孩子的家长都是明事理的。
知道自己家孩子犯了大错,也没包庇,拎回家狠抽了一顿,该赔钱赔钱,该拿药费的拿药费。
陆家不缺那几个银子,让他们拿了回去。
几家人心里过不去,就买了肉、蛋、鸡之类的补品,日日给陆家送来,赔罪的态度十分诚恳。
他们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老爷子真的因此走了,那他们一家就给老爷子披麻戴孝。
完了再把闯祸的熊孩子直接送给陆家做下人。
幸好,皇后娘娘从京城赶回来了,陆老爷子得救了,否则他们的良心怕是一辈子都不得安稳。
蒋文渊夫妻和蒋禹清在秀水湾陪了陆老爷子两天,就暂时辞别了陆家人。
进城置办了一整车的礼品,拉着回来西津渡。
近乡情怯,回村的路上,在朝堂上大杀四方,鲜有敌手的户部尚书蒋文渊,竟然显出几分紧张来。
问媳妇儿和女儿:“我这样打扮行不行?会不会让别人觉得我高高在上?”
两个女子就捂着嘴笑。
陆氏说:“瞧把你给紧张的,知道的,你是回老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第一次去觐见陛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咱带的这些礼物够吗,要是不够的话,我们再倒回去买点儿。”
蒋禹清好笑地安慰他爹:“够了够了。老家的叔伯们可不指着我们这点东西,您人回去了他们就高兴。”
蒋文渊长长的一叹说:“自打离开青州,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回老家。
出了仕,就身不由己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村口。
听说他们要回来,村里的老老小小一大早就等在村口,引颈期盼了。
尚离得老远,蒋文渊就看到了村口熟悉的大枫树,和树下密密麻麻的乡亲百姓,整个人瞬间激动起来。
离的还有十几仗远的时候,他就让车夫停了车,一翻身从车上跳了下去,飞快的往村口跑去。
见他下车,热闹的爆竹声立即响了起来,欢迎远方的游子回归故乡。
见了面双方都是激动不已。
马车走到跟前,蒋禹清和陆氏也都抱着孩子下了车。
乡亲们要下跪行礼,被蒋禹清拦住了。
“在老家,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你们从前怎么喊我,现在还怎么喊我,我反而觉得亲切一些。”
在村口好一番寒暄后,蒋文渊带着老婆孩子在大家的簇拥下回了老宅。
蒋家虽然搬去了京城,这里还留有一房杨姓的下人,打理老家的田地看守着家里的老宅。
如今主人回家,清冷的多年的老宅再次热闹起来。
老宅里里外外维护的极好,家具和地面打扫的一尘不染。
即便主人常年不在家,他们仍然尽职尽责,足可见杨家人的忠心。
因此,蒋家人准备的一车礼物当中,也有他们的一份。
回到家稍事休息后,蒋文渊派人把礼物给大家分了下去。
晚上族里在外祠堂为他们一家举办了洗尘宴。
宴席不是什么名厨主理,猪是族里杀的,鸡鸭鱼都是各家养的,蔬菜瓜果也是各家地里摘的。
掌勺的是村里的两位叔叔,帮厨的是村里的大嫂子们,装菜用的是大海碗大盆,吃饭用的是粗瓷碗。
简单朴实却足够热闹,这就是让蒋文渊惦记了十几年的家乡味儿。
只可惜老族长不在了,要是这样指不定得多高兴。
因为有两个孩子在,陆氏和蒋禹清吃完饭,和村里的叔伯婶娘们聊了会天后就回家了休息了。
只有蒋文渊,喝到接近子时才让人送回了家。
第二天他又带着妻女去了祠堂,祭拜祖先。
蒋文渊和陆氏去拜的时候,什么事儿也没有。
轮到蒋禹清的时候,她还没拜下去,老族长的牌位就倒了。
现任族长一见,赶紧拦住了她:“娘娘使不得。您如今可是一国之母,祖先们怕是受不起您这一拜。”
这一出着实是给蒋禹清整的啼笑皆非,不过到底没有再坚持。
晚上,蒋文渊让陆氏备了饭,请了从前那帮发小来家吃饭。
昔日斗鸡走狗的少年,如今大都已年过不惑,做了爷爷。
说起小时种种,大家都十分感慨。
蒋文渊单独敬了赵六指一杯,笑着说:“那会同其他几个村子打架,就属赵六哥最狠,他可没少替我们挨拳头。
爬树偷果的本事一等一,下河里网鱼也是最厉害的。”
说起这个,赵六子格外的得意,特别鄙视蒋文渊。
“你还说,咱们这帮人,论打架你是最怂的。不过那脑瓜子是真的好使。
那会儿咱们一块上河对岸去偷甘蔗。七八个人,掰了两三行,下手也是够狠的。
掰完了,就拖到河滩上去吃。
吃不完就埋在河边的沙子里,然后告诉他们村里的小孩,说河边的沙子里有甘蔗,让他们去挖。
那些小孩还真就去了,结果被主人家抓了个正着,不由分说告到家里去,被打了个半死。
这大黑锅甩的妥妥的。
你那会才多大?七岁还是八岁,从那会儿我就告诉自己,千万别得罪你,你小子的心肝太黑了。
搞不好被你坑死了,还得高高兴兴的帮他你数钱。”
于是一大屋子男人笑的直锤桌子。
蒋禹清和陆氏坐在外间,一边轻轻的推着摇篮,一边听他们喝酒侃大山。
摇篮里的两个宝宝已经睡着了。
他们并排躺着,头都偏向对方,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举起来放在脸蛋两旁,当真可爱极了。
蒋禹清好奇地问他娘:“我爹小时候这么皮的吗?”
陆氏一边做着手上的活,一边说:“大概是吧!
他那会是你外公班上最调皮也是最聪明的学生。
捣蛋的时候能把你外公气得牙痒痒,可偏偏课业又是最好的。
用你外公的话来说就是又爱又恨。”
蒋禹清突然起了八卦之心:“您就是从那会儿就看上我爹了吗?”
陆氏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我那会儿最讨厌的就是你爹。”
“怎么说?”陆氏停了手里的活,脸上充满了回忆。
“我那会儿好不容易从亲戚家讨了些葵花籽儿,种在学堂后边的花圃里,浇水施肥的日日宝贝着。
好不容易盼到了开花结籽,长的花盘像盆儿那么大。
你外婆说一朵花起码能结两斤籽,可把我给高兴坏了,寻思过年能多吃不少瓜子。
可没成想,后来我跟着你外婆上亲戚家住了几天回来,发现我那些葵花一朵都没有了。
你外公说,就是你爹带着一帮熊孩子,把我那些花儿当做箭靶子射。
两天功夫全给我打坏了,气得我哭了半下午。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我心中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那后来你怎么还嫁给了他?”
陆氏说:“他在我爹那读了好几年的书,放学以后会经常留下来给我家挑水,也会给我家浇地。
慢慢的几年下来,我就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有时候还觉得他很不错。
后来我到了要出阁的年纪,你外婆就想托媒婆给我找个好婆家。
你外公就说,我看蒋文渊就挺好,这小子书念的好,性格也不错,处事通透还勤快,将来啊,准有大出息。
你外婆也觉得你爹不错,就说小伙子人挺好,相貌也好,就是家里穷了点儿。
你外公就说穷点怕什么。我早就打听好了,他们家家风清正的很。
他老爹和老娘以及哥哥嫂嫂也都是好相处的,将来闺女嫁过去必定不会受欺负。
就这样,你外公就把我许给了你爹。
你爹后来跟我说,你外公跟他说要把女儿许给他,让他回禀家里,找人来提亲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飘的。”
说到这里,陆氏笑得格外明媚:“如今想来,你外公是真有眼光。”
于是母女两个一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