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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万马地送尸十三人返回桎城。
叶从叶轻忧二人回到家后,叶轻忧便向叶从质问道:“你们是不是故意把那人弄死了?”
叶从道:“哪个人?”
叶轻忧道:“就是马车上没死透的那个人。”
叶从不说话。
叶轻忧冷冷道:“你们不救他就算了,还把他弄死。”
叶从道:“救?我把他救了,杀他的人能放过我,我为何要惹一身麻烦。况且,他人已经苟延残喘,痛苦万分了,他也希望给他个了断。”
叶轻忧道:“既然这么难,那干脆不干这陵地空楚罢了,我看你们就是为了能多得几两银子。”
叶从怒道:“混账,老子这样做是为了谁,你能活这么大还不是老子挣钱养的。”
叶轻忧每次听到叶从如此伤人之话,脑海里都会出现小时候叶从打骂封凌的场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晚上二人吃饭之时,叶从边喝酒边对叶轻忧说道:“我不这么做,陵地其他人也这么做,你改变得了吗?根本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我不把他弄死,我还怎么在陵地混,那将死之人死了对谁都好。”
叶轻忧没有理叶从。叶轻忧明白了:“爹爹每次收尸回来都很开心,那是爹爹赚到了钱,别人的死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吃饱了才好。”
叶轻忧见不得那么多人死去,叶轻忧不明白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惨死,虽然这其中有大恶大毒之人,但无辜之人也定不在少数,这江湖,是一个有伤病的江湖。
叶从已有些醉意,叶轻忧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说道:“我不想跟着陵地做事。”
叶从借着酒劲,一脸威严道:“你有门路?你靠什么养活自己?”
叶轻忧一听爹爹这个态度,一点听不进去,也知道爹爹在陵地收无名之尸时,往往都是将死之人也一并送于万马地烧掉,叶轻忧非常痛恨这种行为,但却无能为力。
叶轻忧坚定说道:“我准备去陵阳,李先生可以介绍,李先生认识陵阳的大人物。”
叶从吼道:“你要去陵阳?老子在陵地,你去陵阳,你是专门跟老子过不去是不是。”
左一个老子右一个老子,叶轻忧听得心中难以忍受。
万马地在江湖是何等地位,陵地就像是万马地的手纸一样,在万马地眼里可有可无,陵地掌门见到万马地任何一个门下弟子,也都得是低头哈腰的。而陵阳又是万马地上诸,就算是陵阳最底层的弟子,万马地掌门关山笑也让得三分,所以,陵阳与陵地的地位可见一斑。
叶从平时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一听到陵阳二字,觉得如泰山压顶,只觉高不可攀,而且这陵阳二字是从儿子口中说出,顿感羞愧无比。
叶从不想再提陵阳二字,起身离开食案,晃晃悠悠走到了书案旁边,丝毫没有注意到珍藏在抽屉里的美酒早已被叶轻忧拿到书案之上。
叶从徘徊着,无奈于儿子如此执着,说道:“什么时候能懂点事,在陵地跟我一起收尸不好吗?你知道陵阳有多远吗!就你这点体力,你非得死在路上。”
叶轻忧知道跟着叶从在陵地,不仅仅是受爹爹侮辱痛骂,还不能见识到外面的世界,而叶轻忧觉得陵阳越远越好。
叶轻忧道:“我还是,还是想去外面去闯一闯。”
叶从道:“那你滚吧,这么没用,一点功夫没有废物一个,还要到外面闯,养你这么大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叶轻忧小小心灵哪能受得了这般毒辣之语,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叶从一掌拍向桌子:“哭!,就知道哭,懦弱的东西,跟你娘一个赖样。”
食案之上酒瓶被叶从这一掌震倒,顺着桌子一直滚。
叶从本想去拦,却已酒醉其身,动作迟缓,酒坛一直滚落到了地上,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酒坛里面的酒立马流的遍地都是,满屋子立马充满了酒香。
叶从盯着流淌在地的酒,心中痛及,奇怪抽屉里的酒为何会出现在书案之上,拉开抽屉一看,全是叶轻忧的东西。
叶轻忧慌忙起身前去查看,酒已渗入地下。
叶轻忧见叶从之态,只感恐惧,叶从明白原来是叶轻忧把酒拿了出来。
叶从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狠狠打在叶轻忧脸上,叶轻忧跌了几个酿跄,被这一巴掌拍出门外。
叶从怒道:“去死吧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叶从这一巴掌加上这恶毒之话,叶轻忧心彻底伤透了,叶轻忧知道了,叶从最爱的不是自己,而是酒。
叶轻忧仅穿着单衣,但感觉不到寒冷,因为此刻,叶轻忧的心比外面的寒气还凉,比地上的冰渣还冰。
叶轻忧僵住,生无可恋,眼泪一股一股流着,凄凉的月光照在叶轻忧身上。
叶轻忧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叶轻忧想做地上的那个自己,因为此时只有地上的自己,才是不知伤心且没有眼泪的自己。
叶从将书案抽屉端了出来,把抽屉里的东西随意地抖落在叶轻忧身边,把抽屉往叶轻忧身边一扔。
叶轻忧很怕,怕遭叶从再一顿毒打。
叶轻忧余光中尽是散落一地的自己的小物件,更加伤心难过,心里一阵阵酸痛,叶轻忧想止住泪水,但泪水却是肆意地流淌着。
叶轻忧几次抬头欲把泪水止住,却无奏效,目光却落到了墙头上的菊花之处,那已然残落枯萎的菊花,是娘亲封凌最喜欢的菊花。
自从封凌死后,那墙头上的菊花再也没有那么旺盛。
叶轻忧想到娘亲封凌,似乎理解了封凌的自杀行为。
叶轻忧尝试了封凌生前遭受的种种,知道了那种无法反抗又无人诉说的委屈,真的能击毁一个人。
一个时辰之后,叶从才允许叶轻忧进屋睡觉,叶轻忧冻透的身子慢慢暖和起来,可凉透了的心却是再难以愈合。
叶轻忧痛下决心一定要找李先生,要远离这个家,远离桎城。
叶轻忧一夜未眠,已是寅时,天色渐亮,叶轻忧收拾好衣服,在叶从那里拿了二两银子,留下一张纸条,就离家向私塾赶去。
叶轻忧边走边跑,历时两个时辰,终于来到私塾。
叶轻忧走到私塾后面李先生住处,门已上锁,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叶轻忧透过门缝看进屋内,只有卧榻桌椅,生活用品尽无,叶轻忧失落极了,知道利先生要走,却不知李先生早已离开。
叶轻忧站在私塾门口,向私塾望去,私塾之内空落落的,叶轻忧扫视了私塾一圈,竟然有一女孩在伏案看书,那女孩正是权柔。
权柔家离私塾二三里,想必权柔知道利先生去处,叶轻忧不忍去打扰正在看书的权柔,只好在私塾外面等待。
权柔坐在靠窗的位置,叶轻忧远处站着,目光不敢离开权柔,生怕权柔消失在这无声无息中。
虽然知道权柔家离私塾仅仅二三里,却不知具体住处,一旦权柔走开,再想找到恐怕要等到第二日了。
叶轻忧看着权柔静坐,脸颊如春,双眸似水,温文尔雅,楚楚动人,仿佛看到了梦一样的女子,丝毫不被周围任何所打扰。
一直到辰时三刻,叶轻忧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累意。
权柔终于有点乏意,扭头看向窗外,叶轻忧在门口拦了一下:“权柔,你怎么今日还来私塾,还来的这么早。”
权柔瞪大了双眸看着叶轻忧:“我想在李先生还未离开之际,再多与私塾相处一下,叶轻忧你怎么来了。”
叶轻忧有些着急说道:“我想找利先生办点事,这私塾也无他人,我看利先生住处已空无几物,你知道李先生去哪里了吗?”
权柔笑道:“李先生不想学生们送他,原本定的明日走,不想他今日一早就走了。”
叶轻忧有点不知所措。
权柔问:“你刚刚在等我吗?”
叶轻忧看着前方,焦急万分,说道:“是的,等你一会。”
权柔:“等了多久?”
叶轻忧:“嗯…半个时辰…”
权柔惊讶道:“半个时辰,你怎么不早叫我呢?”
叶轻忧:“没事的,看你认真看书,不忍打扰啊。”
权柔说:“哎呀,你这个人真是的,哈哈。”
叶轻忧显得一副迫切的样子,问道:“我得追上李先生。”
权柔:“你追上他,是有什么事吗?”
叶轻忧:“李先生往哪个方向走的,我要追上李先生,求一封介绍信,我想去陵阳,我不想一辈子待在桎城。”
权柔一听叶轻忧如此期待,一向稳重大方的权柔也变得慌张起来:“那我们得快点了,李先生已走一会了。”
叶轻忧从未见过权柔如此慌张,两人四周张望,刚好一马车路过,权柔拦下,权柔拉着叶轻忧左手就上了马车。
那马车由一匹马和一架车组成,架车已有些年头,本来架车左右两边各有一固定的坐凳,而现在只有一边有坐凳,另一边早已烂掉,架车之内畜生粪便残留物遍地都是。
叶轻忧余光里看了一眼权柔,权柔竟然没有一丝嫌弃。
那车夫喊道:“你们俩小孩是谁啊,赶紧下去。”
权柔掏出一块碎银亮给车夫看,车夫眼睛光亮道:“这个…”
权柔道:“赶紧走吧,我给你指路,快一点。”
那车夫见到银子,不再说话,架车而走。
二人看了看马车右边仅存的坐凳,一尺见宽,还算干净,叶轻忧示意权柔坐下。
此时的坐凳仅存几寸余地,叶轻忧蹲下,扶着左边车帮,马路崎岖不平,架车颠簸不堪,叶轻忧稍显费力,挪动了几次腿脚。
权柔见状,实在不忍,向坐凳前面移了移,给叶轻忧腾出一半的位置,说道:“轻忧,来坐这里。”
叶轻忧笑着说:“没事,蹲一会就好。”
权柔看出叶轻忧介意男女有别,道:“那我蹲着,你来坐会。”
叶轻忧摆手道:“别,别,我蹲着就好。”
权柔拉起叶轻忧:“快坐下吧,你身体不好,蹲着多难受。”
叶轻忧只好与权柔坐在了一起,叶轻忧只有一小半边屁股坐在了坐凳之上,一尺见宽的坐凳中间,硬是留出了一寸间距,叶轻忧觉得权柔作为姑娘,怎么能让其跟自己一样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