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醉酒当歌,人生难得几回糊涂

府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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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府倒霉刘仁愿摆脱了人生最大的一桩麻烦此番然是轻松愉快。而这次和他住同一个院子的还有因为上次凑巧见到皇帝李治而颇受赏识的裴炎。作为一个刚刚举明经得第尚未拜官的弘文馆学生能够跟着随驾骊山这份宠信更是让旁人侧目。

    两人住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容纳他们两个外加几个婢仆却还是够的。这一日晚上刘裴二人屏退了旁人席地对坐在院中喝酒刘仁愿便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子隆上回你和沛王殿下那个赌打输了后来究竟输了什么利物?”

    如果是别的问题裴炎自然回答得出来但是对于刘仁愿的这个问题他却着实感到无从下手。当初那个赌就来得奇怪事后的展则更是奇怪——李义府贪赃枉法嚣张跋扈这事举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谁会料到这样一个深受帝后宠信的宰相竟然也有落马的这一天?谁会想到李义府被流放被弹劾得灰头土脸的刘仁愿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那位沛王看似只是一时兴起打的赌如今他却时时刻刻没法忘记就连在天子面前出彩的喜悦也因为这件事而淡去了几分。

    他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苦笑一声道:“刘将军不瞒你说这利物沛王殿下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来提取。”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嚷嚷:“谁说我没来提取?我现在可不是来了!”

    李贤带着张坚韦韬兄弟兴冲冲地进了院子见席地而坐的刘裴二人面露愕然他不由嘿嘿笑道:“怎么刘将军和子隆兄不欢迎我这个不请自来的酒客不成?”

    这时。刘仁愿和裴炎方才反应了过来慌忙起身相迎待要行礼却被李贤笑嘻嘻地扶了起来甚至还一把拉过了张坚韦韬。硬是让四人全都坐下。他这才脱了鞋子往刘裴二人中间一坐抱起酒坛闻了一口旋即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这酒不错!”

    对于李贤的这一秉性。张坚韦韬已经是见怪不怪而刘仁愿和裴炎虽说听到过一些风声可是看到这位主儿如此做派。还是有些吃惊。刘仁愿向来是洒脱之人一惊过后就立刻笑道:“这已经是窖藏了好些年的陈年美酒我总共也就带了两坛子上骊山。因着和子隆说话投机方才拿出来待客沛王殿下居然只是认为不错?”

    “说不错就已经是给你老刘面子了!”

    李贤放下酒坛子顿时扳着手指头开始历数自己喝过地好酒当听说薛仁贵那天拿来招待的是高昌葡萄酒时刘仁愿惊诧之后竟是忍不住怪叫了一声:“自从高昌灭国之后这葡萄酒的制法固然是传回了我大唐。但终究还是比当初高昌秘法酿制的要差一些!薛将军那两坛子酒大约是太宗皇帝当初御赐地如今竟全都到了沛王殿下你肚子里真是福分不浅!”

    老薛居然这么大方!

    一想到自己喝下去的不是酒而几乎是等重量的黄金李贤也不禁吓了一跳。但旋即笑吟吟地冲刘仁愿眨了眨眼睛:“所以我说嘛老刘你这酒只是不错。你还偏不服气!”

    他一面说一面歪头看着裴炎直到把一个不芶言笑地木头人看得脸色微变他这才打趣道:“子隆兄。这骊山上的温泉滋味怎么样?我昨儿个遇着了于大人他上次在父皇面前那里遇到过你一回对你的才学可是赞不绝口这‘有奇节’三个字评价可是要羡慕死别人了。”

    虽说于志宁因为早年立场问题早就无权失势但其学问人品在天下读书人之中自然是赫赫有名。闻听这三个字地赞语就是裴炎也禁不住动容正要谦逊的时候他却见李贤眼神有异顿时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平生唯一一次率性而为结果那个赌却输了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这裴炎还真是个闷葫芦!对于裴炎的沉默李贤自然很不满意。以区区弘文馆学生而得以伴驾骊山年纪轻轻的裴炎这名士之称已经是传出去了——这年头只要君王看重什么升迁拔擢的规矩都可以往后挪他那位老爹从来就不是循死理的人大约眼下就已经在考虑怎么用人了。他既然先行一步赢了一个赌不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老刘!”李贤毫无拘束地把面前一碗酒喝干便冲刘仁愿笑道“回了海东之后告诉刘仁轨老刘头他那句‘天将富贵此翁耳’我听说了

    太公八十遇文王他这年纪还小着呢!如今李义府已子估计也能安生了。你也是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没事忧馋畏讥大将就应该有大将的风度!父皇地心意不会轻易变再说我那太子五哥也不是摆设他可是太子!”

    这无疑是**裸的明示别说刘仁愿心情激荡就是裴炎也深感震动。李义府虽去朝中大臣却无一人敢掉以轻心毕竟李义府之前也有过外贬却只在一年后就卷土重来谁能担保此次就能一劳永逸?可是李贤偏偏就用自信满满的口气担保了。

    刘仁愿虽然谨慎但毕竟是军人终究生性豪爽闻言立刻捧起酒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末了重重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我一定转告正则!嘿有了殿下这句话我自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正则那里也不必时时刻刻胆战心惊了!”

    而裴炎心中却被那句太子五哥堵得满满当当自从册立了武后以来留在皇宫的皇子就只剩下了三个皆是武后所生。虽然听说李弘李贤李显兄弟友爱太子李弘和沛王李贤更是俨然一体但就他的观感来看李贤实在是过于聪明难保不会有另外地想头。前有玄武门后有承乾李泰的夺嫡之争让他异常担心这皇室兄弟之前地亲情。

    想到这里他忽然双捧起面前那碗酒对着李贤高高举到头顶然后二话不说地一饮而尽。许是一下子喝的太快前襟竟是被酒液濡湿了一大块他却不管不顾地用袖子随意一擦旋即笑了起来:“怪不得人说沛王最喜喝酒着实痛快!”

    裴炎难得如此洒脱李贤看着自然高兴刘仁愿更是亲自起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便又抱来了一瓮酒——这却不是那种小巧的酒瓮只看刘仁愿吃力地模样还有那巨大的家伙李贤便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神情。他固然高兴了裴炎却是大吃一惊而张坚韦韬兄弟面面相觑了一会心中同时下了决心。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位主儿看好了若是再来一次误闯白露汤他们这条命可禁不起再一次惊吓!

    一瓮酒打开李贤干脆亲自抱起酒瓮斟酒如此一来其余四人自然不好浅酌慢饮——事实上当一开始换上了大酒碗之后便注定今夜又是不醉无归之局。十几碗下肚眼见裴炎已经是满脸通红醉眼迷离刘仁愿也只是略好一些李贤忽然拍起了巴掌高声吟道: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一曲吟罢见裴炎一头栽倒在地他不禁哈哈大笑旋即命张坚韦韬两兄弟将人搀扶进屋。等到只剩下他和刘仁愿二人他方才坐近了一些一把夺过了刘仁愿手中的酒碗。

    “老刘我派人查过你遇刺的事情如今是新罗人嫌疑最大。”

    刘仁愿刚刚那一口酒还没喝完乍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呛得连连咳嗽满身酒意顿时去了一半。他勉力瞪大眼睛盯着李贤结结巴巴地问道:“殿下……殿下如何这么肯定?”

    “你甭管我干吗这么肯定我只问你老刘我坑过你么?”见刘仁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李贤顿时嘿嘿一笑竟是不管不顾地伸手搭上了人家的肩膀浑然不顾这动作是否逾越尊卑老幼“看如今高句丽上窜下跳的架势大约我朝联合新罗攻打高句丽的时候也不远了。但是新罗人的目的是海东全境所以你记着回去之后当心点别一个不好把自己搭进去。”

    这句话说完他便看到张坚和韦韬从房中出来立刻松开了手。见自己那个酒碗已经空空如也他索性抱着酒瓮痛饮了一阵搁下之后他不禁哈哈大笑身子便有些摇摇欲坠忽然两眼一闭栽倒了下去。见此情景张坚韦韬两兄弟慌忙上前向刘仁愿招呼一声便一左一右搀扶着李贤往外走去。

    那地上的席子早就被酒液濡湿得不成样子刘仁愿身上也湿了大片。直到只剩下了他一个他才使劲摇了摇脑袋。什么叫做一个不好把自己搭进去这沛王的暗示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