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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中 孟婆,汤
凡人想象中,自己喝孟婆汤之际,肯定哭得稀里哗啦,肝肠寸断的。每个人都拿自己当文艺青年般生出许多感慨——是一世匆匆的悔恨?是阴阳永隔的遗憾?还是挥刀斩袖的决别?那些无法放下的生前事,无法割舍的人,人世间曾经数不清的悲欢离合,纠结缠绵,哀怨愤怒,都会随着“孟婆汤”一股脑灌下去。世人大都想象着,行走于奈何桥上,是何等欲言又止、泪水充盈,回眸间如何黯然销魂,割舍不断。其实,真的想多了。就如林帅朋友看到的,来到奈何桥的人们,既然晓得下一步投胎,大都麻木冷淡,小孩子也能泰然处置,真可谓——缥缈云烟,淡然散去……
奈何桥上见得多了,再加上几次凡间的历劫之旅,孟婆也生出了种种忧郁哀伤,慢慢演化成愤怒怨怼。孟婆意识到这种情绪的危险性,为了警醒世人,更为了提醒自己,写下过这样一段文字——“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活得很拧巴,很纠结。 看自己不顺眼,觉得自己哪哪都丑,人生失败,生活一团糟 看别人不顺眼,讨厌别人抽烟喝酒,讨厌别人虚伪,讨厌这个那个的,还讨厌这个世界 那时朋友们都说,只要我一开口说话,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色绝望中……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世界眼里都没有你这个人,凭什么跟你过不去呐!?当我意识到不管自己抱怨还是不满或者诅咒,都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原有的运行规则时 终于妥协了,然后还稍有介事的安慰自己,我只是修行在世俗,我灵魂在高处。屁嘞!吃着五谷杂粮,上着淘宝买衣服,和闺蜜各种八卦,还敢说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人间的生活都没弄懂,还灵魂在高处,估计是连魂儿都没有。既然世界不鸟我,那我也不要理会这个世界好了。就自得其乐,该看书看书,该睡觉睡觉,勤奋的时候日更一万字,懒惰的时候整天没精打采,不跟自己过意不去 什么忧郁症啊暴躁症啊孤独症啊社交恐惧啊……统统不理会 然后我的病,就好了。”
孟婆从这段绝望的情绪中挣扎出来之际,后怕不已,放纵情绪的最终后果,只能是厌世,毁天灭地,将不美好消弭于混沌了,这太可怕了!孟婆从年轻起便是风口浪尖闯过来的——尹闻女官当年纵使公务繁忙,且不被众仙所承认,也能坦然面对,活得一派洒脱,之前从未将历劫看做多大的事,谁料凡间水深,潜移默化中消磨着耐力、意志力、自信心……怪不得神仙要来凡间历劫,凡间才是考验仙者定力的最好训练场。任何未到凡间历劫者,都不配说自己是个合格的神仙,顶多是个高阶修炼者罢了。
凡间近些年来发展强劲,令其余五界惊叹,但是人类心灵的各类苦楚却丝毫未减,变着花样拨动着人类时而脆弱时而坚强的心灵。数次凡间经历令孟婆感同身受,这里才可以实实在在帮助人类,更可以修炼自己。孟婆确定,落脚冥界是正确之选。
冥界指阴间。
地府的概念大于地狱,阴间的概念又大于地府。阴间泛指亡魂所在的空间,因而不局限于地府,甚或可能和地上人间在空间上重合而人无法感知;地狱特指囚禁和惩罚生前罪孽深重的亡魂之地,可以说是阴间地府的监狱和刑场;而一般人死后在地府仍可能含笑九泉,像在人间生活一样,上善之人死后甚至成仙成神荣入天界。
地府是掌管万物生灵生命的地方。凡天地万物,死后其灵魂都在被黑白二常拘到阴界,其在阳间的一切善恶都要在此了结。正所谓是活人在阳间,死人在阴间,阳间一个世界,阴间一个世界。世人都说阴间阴森恐怖,到处是孤魂野鬼。其实,就如林帅朋友梦中所见既然被称为一个世界,就有美有丑,阳间是这样,阴间也是如此。
孟婆初到冥界,被美景震撼,却也发现诸多不够完善的地方,自从奈何桥入职后,常常忙得分身乏术,不仅要调制汤品、监督别人喝下去,对一些轴人还要百般相劝。孟婆针对于凡间的种种飞跃,深感冥界再墨守成规,恐怕不能被一茬茬新新人类所接受,就算被动接受也不利于下一世的轮回。孟婆的革新精神配合着干劲,再加上大胆的创意,向鬼王后羿递交一份计划。后羿刚看了计划书,第一感受就是——阴间有意思了!
孟婆吸取凡间发展经验。进入工业化社会后,大量食品依靠工厂进行标准化、规模化生产,极大地提高了产量,口味也更符合消费者需要。
她提议将孟婆汤的熬制工业化。即相同的工序无限重复,灌入相同的瓶子里,等喝汤人到场,再把个人特色的物质临时加进去,经济便捷还环保。喝汤之前,递过一张贺卡似的广告词,节省了时间和精力。
后羿本就对人间科技革新大有好感,对孟婆的提议颇感认同,于是说服将信将疑的十殿阎罗王,还有众判官,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实验。冥界科技换代的效果相当不错,后来更延展至各个部门,孟婆也比之前潇洒多了。
大家心中的孟婆也走两个极端,要么苦口婆心劝你忘掉过去;要么力大无穷、恶毒老巫婆般给你灌下去。
孟婆每次听到这种传说,总是嗤之以鼻:每天奈何桥上等着那么多人,我哪有闲工夫和一个人较劲!爱喝不喝!再说,若是自己孙二娘一样捋胳膊挽袖子,还不把后面的人吓跑了,下面的工作怎么继续!”既然喝过之后什么都忘了,为什么不喝!
孟婆上任初期特别累,她工作的艰巨性在于,确实有特别想不开、特别不会善待自己的鬼魂,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雄赳赳、气狠狠、情真真、意切切就是不喝孟婆汤。可怜得令人同情,倔强得让人想抽。
之前冥界流传到人间的传说很生猛——“凡是预备投生的鬼魂都得饮下孟婆的迷魂汤,如有刁钻狡猾、不肯喝的鬼魂,它的脚底下立刻就会出现钩刀绊住双脚,并有尖锐铜管刺穿喉咙,强迫性的灌下,没有任何鬼魂可以幸免。”
可是,孟婆本是一介书生,见不得血腥暴力的场面。流传到人间的“广告词”骇人听闻,其实孟婆的方式相当温和人性化的。